隱帝 一八五 煙雨

作者 ︰ 姬朔

「你退下罷。/中文/」宮長月頭也沒回,淡淡說道。

「是。」這個來自宸樓的探子也隨之離開了,只留下宮長月一個人坐在亭子中。

不過,她還沒坐多久,就見外面陰沉了許久的空,突然就下起雨來。雨量並不大,只是細細的毛毛雨,這些雨灑在宮長月坐著的亭子周圍的湖面上,濺起點點的漣漪,才過了一會兒,這湖面上便升騰起淡淡的煙霧。

宮長月這清雅閣,本來就是整個皇宮風景最美麗的地方,此時被煙霧這麼籠罩著,頓時多了一種如詩如畫的感覺,好似人間仙境一般。

宮長月听到外面淅淅瀝瀝的聲音,下意識向四周看去,才發現原來現在竟然下起雨來了,看到周圍美麗的景色,本來因為听到了剛才那個有關于她的母後瑞敏孝皇後竟然是被德妃下手害死的這個消息而變得十分煩躁的心情,也在看到這些景色之後,開始慢慢平靜下來。

宮長月站起身來,站到亭子的邊緣,看到外面籠罩在煙霧中的美景,不由自主地閉上眼楮,深深吸了一口氣,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一股淡淡的香風撲面而來,宮長月聞得出來,這是湖邊那個花圃中種植著的各種鮮花的味道。她微微睜開眼楮,卻看到一抹藍色的身影,舉著一把紙傘,在朦朦朧朧的薄霧中穿行,慢慢朝著宮長月所在的地方靠近。

「是你。」宮長月微微眯起眼楮,看著這個人朝著自己走來,「你怎麼會過來。」

這個舉著紙傘,穿著藍色錦袍,在薄霧中翩翩而來的人,正是樓漠白。

自從跟在宮長月身邊之後,樓漠白就整日看起來一副十分悠閑的模樣,和他以前作為魔宗宗主時的那副深沉冷漠、高深莫測的模樣,實在是相差甚遠。

「你最近似乎有些煩躁。」樓漠白收了傘,站到亭子下面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對宮長月如此說道。

宮長月的目光頓時凌厲起來︰「你似乎管得有點太多了。」

樓漠白輕輕笑出了聲︰「你不必隨時都保持一種戒備的態度。」他說著,走到了宮長月的身邊,然後突然俯來,距離宮長月很近很近,溫熱的氣息噴撒在宮長月的連山。

宮長月頓時皺起眉頭,朝後稍稍退了退。

「你不要靠本王那麼近。」宮長月有些不大高興地說道。

剛才那種感覺,讓她非常的不舒服,好似渾身都不自在似的,她從來都沒有有過這樣的感覺,剛剛樓漠白突如其來的行動,讓她的覺得莫名其妙的有些煩躁。

說來也是,宮長月無論是在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有接觸過太多和感情有關的東西,她在戰場上是無往不利,她的身手很好,鮮少有人可以在武力上勝過她,她睿智而且心智強大,論計謀權術也鮮少有人可以騙過她。

但就是這樣強大到似乎完全不可戰勝的宮長月,在感情上,卻是一片空白,她感受到了親情,卻從來不知,什麼叫做男女之情。

而樓漠白,很敏銳地發現了宮長月此時表情出來的青澀,盡管她掩飾得非常好,但以樓漠白的眼力,還是捕捉到了這很淺很淺的感覺。

不知道為何,樓漠白突然覺得心情喜悅起來。

在這種心情之下,樓漠白突然提議道︰「今的氣不錯,不如我們出宮去走走吧。」

這偌大的皇城雖然金碧輝煌,壯美宏大,但是在樓漠白看來,卻是太過于死板,太過于墨守陳規,沒有一點新鮮的活力。宮外的那些街道雖然嘈雜,還有點亂,但卻充斥著一種新鮮的氣息。這也是為什麼樓漠白總是喜歡往宮外走的原因。

他很久之前就想把宮長月也拉出宮去,但看到宮長月總是非常繁忙,而且同樣也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今日,卻是讓他抓住這個機會了。

「氣不錯?」宮長月瞥了一眼外面的細雨蒙蒙,嗤了一聲,「這也叫做氣不錯?」

樓漠白勾起嘴角,處變不驚地笑道︰「並不是要晴空萬里,才叫做氣不錯,所謂的‘不錯’,終究是由我們自己所判斷的。」

他說著,便伸出手出,抓住了宮長月的手腕。

宮長月還在思考剛才樓漠白說的那句暗藏哲理的話,倒是忽略了樓漠白現在的行為。

听樓漠白這麼一說,宮長月也突然生起了想要出去走走的心思,想來便準備同意樓漠白的提議,側過頭卻發現此時樓漠白竟然抓住了自己的手!

宮長月眉頭一皺,神色頓時一凜︰「放開!」她下意識真氣外放,震開了樓漠白的手。

樓漠白反應得很快,順著宮長月這股真氣放開了自己的手,所以並沒有受什麼傷,倒是宮長月這下意識的行為讓他忍不住扯出一抹苦笑︰「你還真是……」他嘆了一聲,「那便走吧。」

他說著,走到亭外,撐開了手中的白色紙傘。

宮長月看到樓漠白臉上的那抹苦笑,突然不知道自己剛才震開他的手的行為是對是錯。但只是猶豫了片刻,便走到了樓漠白身邊,站在了他一手撐著的傘下。

不知道為何,在宮長月站到樓漠白傘下的同時,她的心底,突然有一種被觸動的感覺。

從來沒有人,為她撐開過這樣一片傘。

這所謂的撐開一片傘,是有區別的,不是身份尊貴高高在上的宮長月,出行的時候,若是踫上下雨,總會有人為她撐開傘,為她遮風擋雨。

可是現在樓漠白的行為,帶給宮長月的感覺,截然不同。

從前世開始,她便被教導著,一定要學會自己承擔,這個世界上她要面臨的難題很多,沒有人能夠幫她承擔所有,而作為一名合格且優秀的帝王,定然要學會承擔這所有。他們對宮長月的要求近乎苛刻,而宮長月也在這苛刻的要求中慢慢成長起來,從頭開始,便一直沒有接受過別人的幫助,她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如此的強大,強大到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敗她。

但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人是同鋼鐵一般的,每個人都是血肉之軀,都有自己的弱點,而宮長月也有自己的脆弱。

只不過,她的脆弱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得到,都是她獨自一人面對這份脆弱,然後硬生生熬過去。

現在,樓漠白,竟然為她撐起了傘。

宮長月心神一恍,抬起眼來望向樓漠白,卻發現樓漠白原來也在看她,她這般行徑,正巧對上樓漠白的視線,然後深深地看進了樓漠白那雙深不可測,恍若星空一般浩瀚無垠的黑眸之中。

宮長月的自律性很強,她不過是淺淺地沉溺了一下,便很快拔了出來,然後恢復了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淡淡說︰「好了,走吧。」

樓漠白臉上的笑容忍不住變得更加燦爛起來,那副神采揚的模樣,讓他的五官都變得如此俊美生動,若是旁人見了,恐怕都挪不開眼了。

「好,走吧!」

兩人穿過小橋,出了清雅閣,朝著宮門而去。

這一路上,兩人都是步行,而有宮長月的下屬過來,宮長月都是拂手將他們喝退了,然後與樓漠白並肩而行。

而且,兩人並肩走在一起的時候,樓漠白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便將傘往宮長月那邊稍稍傾斜,自己的肩膀則是露在外面,濡濕了一大片。

這恐怕是宮長月,兩世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這種被照顧的感覺。

宮長月的目光狀似無意地在樓漠白的另一邊肩膀掃過,神色未動,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現在的宮長月乃是堂堂墨國攝政王,現在新帝又一直沒有登基,她自然就成為了目前墨國中地位最高的人,而且因為她只是攝政王,又不用像皇帝一樣受到太多的束縛,守著森嚴的重重宮禁的侍衛們,看到她,還不是迅速退開,打開大門。

現在宮中這些侍衛,就算不認識宮長月,也能夠猜測得出,能夠有著這般氣度,而且習慣性穿著一身玄色衣裳的女子,定然就是攝政王了。如此,他們還敢擋宮長月的腳步。

所以,沒過多久,宮長月與樓漠白就很順利地從皇宮的側門走出來了。

大概是因為現在正下著雨,所以街道上並沒有太多的人,大家都去避雨去了,不少的小攤販也都收了起來,只有那些店鋪還在營業,只不過看起來也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這種情況,讓周圍看起來都非常的清淨,也正是這種清淨,讓宮長月覺得舒心不已。

宮長月與樓漠白走在一起,也沒有太多的交流,只是並肩在一起散步,順著街道,沿著護城河,看著那青柳垂岸,感受著清風拂面,慢慢地行走著。

繁華熱鬧的墨國都城,鮮少地露出了她平靜柔美的一面,煙雨蒙蒙下的墨國都城,美得就好像一幅畫似的。而隨著宮長月與樓漠白在都城中的每一條街道上緩緩穿行,也讓這幅煙雨蒙蒙的都城畫卷,在他們面前,緩緩展開。

「快點,追上他!」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嘲雜的聲音。

沒過多久,前方街道的拐角處,就沖過來了一群人,看衣著打扮,以及手中握著的刀劍,應該都是江湖人士,而這些江湖人士,頂著雨,就在這安靜的街道上,追殺著一個女子。

其實這個女子,說來也是宮長月認識的人——正是洛陽蘇家的二小姐蘇如夢。

宮長月認識她,只不過是作為公子鈺時候認識的,而且她也只是零星記得有這麼一個女子,和自己同樣來自現代,至于她的慕言,在宮長月的腦海中就十分的模糊,至少宮長月是眯著眼楮看了這個狼狽逃竄的女子好幾眼,才認出來原來她就是蘇如夢的。

不過當初宮長月作為公子鈺的時候,面上總是帶著面具,就算在蘇如夢的某些小心思下刻意接觸過宮長月,她也認不得現在摘了面具的宮長月,更何況現在的宮長月還穿著女裝。

蘇如夢在看到宮長月與樓漠白兩人的時候,原本絕望的心頓時眼前一亮,她拼了命地朝著這邊沖來,還揮舞著手臂高呼道︰「救命啊!救命!」

這般狼狽的模樣,倒是完全失了她以前那副也不知道是真心流露還是刻意裝出來的優雅姿態,那副容貌盡管漂亮,也因為她現在的狼狽,而失了五分顏色,也沒有那麼引人注目了。

蘇如夢的眼楮很尖,她看到這執傘在雨中行走的一男一女,就算是看到這麼一大群人涌了上來,也絲毫沒有慌亂的意思,而且看他們腳步沉穩,定然是習武之人,種種綜合起來,這一男一女,定然是武功高強之輩,萬一她再幸運一點,踫到的這一男一女還是什麼心地善良,富有正義感的江湖俠侶呢?

不管怎麼樣,原本都對自己的處境有些絕望的蘇如夢,頓時有了希望,不顧一切地朝著宮長月和樓漠白所在的方向沖來。

宮長月和樓漠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面不改色地看著這麼一大群人沖了上來。

與其說是面不改色,倒不如說,他們現在選擇的態度是——漠視。

蘇如夢是挺幸運的,不過這個幸運只有百分之五十,這百分之五十讓她遇到了宮長月和樓漠白這兩個身手武功高深莫測的大宗師,但是另外百分之五十的不幸,卻是讓她遇到的這兩個高手,竟然都不是心底善良之輩,更不要說有什麼正義感了。

看到這樣的一幕,宮長月和樓漠白自然選擇了抱臂旁觀,沒有一點想要幫助蘇如夢的意思。

這麼說來,兩人的性子倒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相似。

蘇如夢很快沖到了宮長月和樓漠白的面前,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撲了上來,嘴邊還一直苦苦哀求著︰「救命啊救命!有人在追殺我!求求兩位行個方便!救我一下吧!」

就在蘇如夢髒兮兮滿是污泥的手就快要樓漠白的袖子時,樓漠白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沒有絲毫留情地敲在蘇如夢的雪白皓腕上,恐怕蘇如夢的腕骨,都被他給無情敲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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