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燕飛一臉憂色地往身後看了看,茫然無措的時候,她總會忍不住想去依賴那個人,于是不由自主的回頭,也自然而然地看見顏慕笛清冷若霜的俊容沉了沉,不動聲色地緩身而起。
這一瞬,紫燕飛心中倏忽一暖,好似寒冬夜里亮起了一點微光,直抵心底最深處,終究,他放不下。
在一群男人忿忿不解的嫉妒眼光中,明珠一行人悉數踏進芙蓉閣,偏偏安達和小五子還是卻被攔在門口,門外一群奚落的笑聲更是把他們二人氣得臉紅脖子粗。
房門關上之前,明珠回瞅了他們一眼,故作惋惜地搖搖頭,訕訕的笑道︰「這芙蓉姑娘的眼光果然是很挑剔。」
說完輕輕一哼,明珠那流轉的眸子不經意往身旁掃過,恰好逮上朱胤那雙邪魅迷人的鳳眸投遞過來的眼神,那無奈的眼神像是在笑她幼稚,她咬唇一眥眼,便狠狠地瞪了他一下,不料他卻搖搖頭,笑得更加邪肆,更加無可奈何。
明珠卻沒有心思再和他計較,只是留意環顧四周打量了芙蓉閣一遍,因為打從一踏進這房間,她就有一種很異樣的感覺,隱隱地潛伏在心底。
其實芙蓉閣里的陳設並無奇特之處,只是比尋常的女子閨房更為華麗炫彩一些。
霓燈花室,水晶珠簾內優雅的端坐著一名紅衣女子,輕紗裹身,香肩欲露,婀娜妖嬈之姿若隱若現,她不起身,也不說話,更不出來行禮見客,只有縴縴十指在琴弦上飛舞跳躍,行雲流水般的琴聲飄逸而出,余音繞梁不絕,猶勝二月霏雨沁入肌膚潤骨如酥,綿綿環繞,久久不散,淡淡的,無形中卻有一絲淡的淡寒峭也縈繞伴隨著,襲身而上,若有似無。
這一絲錯覺般的寒意驀然間便將明珠給激醒了,恍過神來思及起初衷,再無心賞曲,如夢初醒般疾步上前就要去掀開那水晶簾子,卻被房內的兩個小婢硬生生地攔下來。
她們看著明珠時,依然是笑臉迎人,神色間卻十分傲慢凌冽,大有狗仗人勢的囂張氣焰,口口聲聲道︰「這位公子若是要造次的話,奴婢就只有請護院送你出去了。」
明珠雖然不肯罷休,但也不想和奴婢動手有**份,見狀,不由冷冷一笑,沖著水晶簾內的女子冷嘲熱諷起來,道︰「芙蓉姑娘好大的架子啊!既然派人請了我們過來,為何又不出來相見?我听你這彈琴也不怎麼樣,想必全靠手里那把好琴把人給蒙混過去了,什麼芙蓉仙子下凡,我看你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吧?」
簾內的女子不作答,明珠卻覺得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其實擋著一層珠簾,那女子面罩輕紗,又低眉垂眸,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與表情,最多也只能多瞥了一眼她手下那把琴。
一心認定那女子是笑過的,這只是明珠的直覺,那麼強烈的直覺,似乎總有哪里變得古怪。
而屋子里共有七個人,倒真是有一人失笑出聲來,肆無忌憚……明珠拿眼瞪著忍俊不禁的朱胤,可氣,可恨,還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休得對我們芙蓉姑娘無理!」
那兩個小婢凶神惡煞地叉起腰看她,大概真想把明珠從屋子里趕出去,只不過伸出去的手指剛要戳到明珠胸前時,卻听見簾內女子酥軟軟的聲音吐出兩個字,擲地有聲︰「退下!」
那兩個小婢撇撇嘴,仍有些不甘心的瞪了明珠兩眼,方才退到一邊去,請其他三人在簾外的紫檀木桌邊的圓凳上入座。
「怎麼,芙蓉姑娘對本公子有興趣?」
望著水晶簾內的女子佯笑冷哼,明珠細眉得瑟的往上一挑,眼角的余光卻是得意又不屑的瞥向桌邊的朱胤。
一剎那間的眼神對觸,交鋒,她還來不及讀懂他眼里的深邃,朱胤專注的目光卻在下一秒倏地移開投向了水晶簾內。
或許是當明珠的話有調戲之意,女子閉口不答,絲絲縷縷的美妙琴音猶在,縴縴長指撥弄著未曾耳聞過的陌生曲子。
少頃,兩個小婢已經奉上來名貴的雨前龍井,僅僅是看那白底青釉蓮花瓷茶碗的光潔亮白,還未揭蓋,已覺茶香四溢,紫燕飛連忙趁機將明珠拉回桌邊來,按在凳子上坐下。
「你別急,她不知道你是女人,既然她不趕你走,或許是對你這個假冒的公子有意,還怕見不到?」
紫燕飛湊到明珠耳邊小聲勸道,見明珠有些恍然地點點頭,這才有意無意地又看向另一側端坐著的顏慕笛,只見他那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水晶簾內,黑曜石般的眼瞳卻靜若秋闌,俊容也比之前更加冰冷,她便不由自主地起了一絲想笑的念頭,也不知想笑些什麼,只是突然意識到,其實他還是不喜歡這樣的地方。
蜀中的萬花樓,他也只是去過一次,那一次……是她和慕簫成親的那個晚上,他徹夜不歸。
那個晚上,她亦徹夜不眠,淚流至天亮也干不了……慕簫死了。
往事一幕幕如潮水浮現在腦海,撕心裂肺的疼痛鑽進心里,那股來勢洶洶的愛意仿若也如潮水般沖破心里的築牆,吞噬她,卻再也無法抵擋,有一種沖動……她突然好想伸手去觸踫他的臉……
桌子底下剛欲抬起的手猛然間被人一把用力抓住,紫燕飛心下一駭,恍如大夢一場,幡然醒了,俯首瞪著自己剛才那只蠢蠢欲動的手,仍心有余悸。
「紫姐姐,你不覺得她彈的這首曲子有點怪嗎?」
明珠抓住她的手,目光有些莫名的警覺,紫燕飛一留神,這才發現曲調似乎是一點點詭異起來,那種詭異的感覺就如同無數密集遍布的森亮鉤子露出端倪,漸漸要把人身上每一寸肌膚里潛藏的**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