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哪兒去了?」
朱胤就勢坐在檀木雕花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藍白釉茶碗故作鎮靜地呷了一口茶。
如果她說自己想看孩子結果迷路了,一定會被他笑死!
明珠不願讓他得意,順手解下披風扔給銀紅,坐下來隨便編了一個借口︰「夜里清靜,我逛逛園子。」
朱胤瞧她滿不在乎的敷衍樣子,手里的茶碗一滯,重重磕在桌面上,俊美的臉上壓抑著慍怒︰「你有沒有腦子?哪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會半夜逛園子?你嫌自己命長也不用這麼折騰!」
明珠愣了愣,她欠了姓朱的什麼了?被朱昀唬了還不夠,回來還要被這個軟柿子教訓,不過是逛個園子,他居然咒她早死?!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換作是李清闌,他怕是端茶送水遞毛巾都嫌不周到!
她想到這些,心里如針扎了一樣的刺痛,將銀紅遞上來的暖手爐砸在地上,惡毒地笑道︰「不是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你巴不得我早死,我就偏不死,一定活的比你的清闌妹妹長!」
「娘娘,您的腳……」
銀紅驚恐地指著她的腳背的一粒石子大小的小火炭,剛彎下腰去拂開,就被她一腳狠狠踹到邊上。
「命都保不住了,我還能在乎腳?」
狠話還沒甩完,不料銀紅痛呼一聲,摔在地上時左手掌正好踫到地上的一塊火炭,拿起來攤開看時已是血肉模糊。
朱胤看得心驚,忙喚來人將銀紅帶去找御醫,注意力再度轉向明珠時,就像看著一個潑婦,眼里透出無盡的失望與冷意︰「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對我好?那為什麼不讓我見孩子?!」
「你是因為這個?」朱胤眯眼打量她,瞥到她腳背時微微擰眉,「今晚偷偷跑出去也是為了這個?該不會是最後迷路了吧?」
明珠抿唇不作聲,額角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明明腳背上的傷灼膚到鑽心,卻偏不肯喊疼,倔強得讓他搖頭。
「好!」朱胤鳳眸微垂,半晌,輕輕嘆了一句︰「從今晚起,皇長子就由你親自照看。」
明珠又是一愣,沒料到他如此輕易地就讓步了,卻見朱胤起身撢了撢流光溢彩的袍子,衣帶較以往越覺寬松,這幾日他似乎也清瘦了一些,離開時還派了門口的宮人去找來御醫幫她查看腳背上的燙傷。
不多時,乳娘就將孩子抱了過來,明珠坐在床邊良久,只是靜靜看著那張精致無比的搖籃,她仿佛中了朱昀的魔咒,連走上去抱起孩子的勇氣也沒有了,數不清的復雜情緒涌上心頭,到最後將一干宮人全趕到永壽殿門外。
紞如三鼓,淚燭過半,黯黯一室寂靜,窗上忽然傳來點點滴滴的敲打聲。
春雨綢繆,層層漫過心頭,猶如剪不斷撥不開的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