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還是面無表情,只是口中念著什麼,十指交叉著,凌塵道人與賈君子對視一眼,示意洛寒進來……
第二日天還未亮,關小木悠悠醒轉,發現自己手枕在床沿,身體軟癱在冰冷的地上,渾身磨碎的衣衫濕透,緊貼著身體,晨風吹拂,格外寒冷。
關小木完全不記得昨夜回到屋中之後的事,屋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之氣,關小木想盡力撐起身體,卻發現渾身沒有力氣,內窺氣海,那顆妖丹再次黯淡無光,呈現一種慘淡的黑紅,仿佛血液干枯的痕跡。
而那道封印魔咒完全消失無蹤。
那紅色絲線緩慢地轉動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它在動,但是絲線每轉一圈,關小木就感覺一點靈力回復到體內,仿佛是一根水管架在沙漠上,一滴一滴滋潤著塵沙。
「看來封印被破,法力也傾瀉殆盡了。」
關小木想著,不禁又記起昨夜的那一幕,心中的疼痛還是那麼清晰,關小木不想去管流失的靈力,斜躺在床邊,透過門窗,呆滯地看著外面景色。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人聲在院中響起,似乎有不少人,第一個出現在關小木視野中的是賈君子。
賈君子一看到屋內凌亂的情景,難掩的異味,洛寒昨夜話的信了七八分,厲吼道︰「來人,把這個妖孽抓起來,帶到執法堂。」
「是。」兩名無為劍派弟子沖上前,架起了關小木。
關小木的目光一直如死灰般,甚至都沒听清賈君子的話,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也懶得爭辯和詢問,任由兩名弟子架著,一步一趨地出了院門。
無為劍派弟子將關小木帶到了劍派的執法堂,這里已經人員聚集,幾乎所有門派掌門都被早早叫到這里,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滿月復下床氣,小聲抱怨著無為劍派不讓人安生。
當看到是昨日修真盟會第一名的關小木,被兩名無為劍派弟子十分不禮貌地押進來,眾修立刻交頭接耳,都甚驚奇,不知道無為劍派這是要干什麼,還有的立刻懷疑是無為劍派徇私報復昨日之仇。
凌塵道人高坐主位,洛寒站在一旁,神情復雜地看著進來的關小木,關小木抬起頭,也望向洛寒,洛寒輕皺著眉,就像第一次見到她一樣,可是分明有那麼一絲失望,在她的眼光中久久流轉。
「跪下。」
兩名弟子向前一推,渾身無力的關小木順勢倒在了地上,但眼楮依然看著洛寒。
主位的凌塵道人眼楮望著關小木,突然神色一擰,他完全感受不到關小木身上的妖氣,關小木還是和昨日一樣,表面看起來沒有一點法力,而且少了那一分戾氣。
難道是洛寒騙我?
凌塵想到這里,不覺大有可能,深深地望了洛寒一眼,然後轉對關小木道︰「關小木,你作為本屆修真盟會新秀,本派本該以禮相待,交接清塵使者重責,但是昨夜有人來報,說你,說你……」
凌塵道人也覺得有些荒唐,面前明明是一個人,怎麼能污蔑人家是妖?
可是凌塵道人想到兩年後的誅妖大戰,不得不硬了頭皮,何況這事並非自己臆測,而是有人告密,如果事實不確,將洛寒交出去即可,反正這個孽徒自己現在也是分外討厭。
「有人來報,說你是妖精幻形而成,原型為一黑色巨蟒,你可有話說?」
「嘩。」所有到場的掌門人大嘩,心里想著這無為劍派也太無恥了吧,昨天丟了修真盟會第一名寶座,今天就污蔑第一名是妖,指責之聲不絕于耳,連凌塵道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關小木听到凌塵道人說完,麻木許久的心也跳了一下,閃過一個疑問
「他們怎麼知道的。」
關小木左右看了一眼,那些修真派掌門人或譴責無為劍派,或冷眼旁觀,或幸災樂禍,也有的對關小木報以同情。
他們都不像告密的,他們也不會知道自己的秘密。
關小木的視線最終落在洛寒身上,昨夜半昏迷時,一些模糊的影像閃過腦海,很不清晰,但是卻勾起了關小木莫名的恐慌。
不會是她。
不可能是她。
關小木低下頭,看著地面,腦袋微微有一些疼。
無論如何,無為劍派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今天多半不能活著走出無為劍派了。
可是自己害怕嗎?關小木自問自己,曾經無數次想過自己秘密被拆穿時的情景,每一次都讓關小木恐懼。
可是現在,關小木一點感覺也沒有,那夜掉入月亮井,也是這般從容赴死,只是那次是安詳滿足,臨死前能听到一聲︰沒錯,我喜歡他。
可是這次,心如死灰。
要是那夜我就死了,該多好?
氣海內的紅色絲線依然靜靜地轉動,一點一點滋潤著妖丹,與現在關小木的心境一般,看似平和,暗藏波濤。
「關小木,你可有話說?」凌塵道人再重復了一句。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這時人群中一個聲音喊出來,是神農幫的田大牛,他昨夜興奮的一夜睡不著,今天早早就起來了,本來打算盡快下山,好「榮歸故里」,卻看到許多門派掌門都聚在此處,便跟過來看看。
礙于無為劍派的威名,許多人都沒說話,但田大牛的話還是引起寥寥幾人的附和。
執法堂堂主賈君子見無為劍派有成為眾矢之的的趨勢,也擔心起來,莫說洛寒那孽徒真鐵了心要出賣劍派?讓無為劍派威名掃地?
但是既然凌塵已經開了口,就沒有回頭箭,賈君子站出來道︰「關小木,我們無為劍派作為修真界第一大派,得知有妖魔潛于人群,不得不查,若你有冤枉,大可道來,若你確被冤屈,我們一定嚴懲造謠者。」
賈君子說到這里看了洛寒一眼,眼中滿是凌厲,但洛寒卻視而不見,只是看著關小木,眼中不知道是惋惜還是冷漠。
賈君子回過頭來,繼續道︰「關小木,你不說話,但我有一個疑問,還請你如實相告,你一身超凡修為,但看上去卻法力平平,到底是何人為你封印法力?這本是你的隱私,我們無權干涉,但現在牽扯到妖魔,你須如實相告。」
「是啊,是啊。」
賈君子的問題也是眾修的疑問,紛紛望向關小木。
關小木一直低著頭,他努力保持不去回憶的狀態,但是一些影像還是紛至沓來,在他半昏迷時,出現在門口的那個人影越來越清晰,他的心里升起一股莫明的恐懼。
不要去想。
不要去想。
關小木努力提醒著自己,可是愈是這樣,頭痛的就越厲害,那根紅色絲線的轉動已經可以肉眼分辨,而妖丹上干涸的血色也仿佛在融化。
「關小木,我們已經對你禮讓許久,你再不配合,那就怪不得我們了。」賈君子見關小木旁若無人,對自己和凌塵的話都置之不理,動了怒氣。
「是誰告訴你們的?」
關小木終于還是問了出來,他心里很不想問,很不想問,但是還是月兌口而出,干裂的嘴唇帶著喉間的嘶啞,聲音粗糙而帶著輕微的顫抖。
「是洛寒。」
凌塵和賈君子都不介意說出這個名字。
眾修又是一陣唏噓,他們記得昨日洛寒還幫著關小木說話,今日怎麼會來告密?
而洛寒依然穩穩地站在一旁,無動于衷。
關小木抬起頭直直地看向洛寒,果然是她,真的是她,是她的告的密。
關小木眼中一片絕望。
她看見了我幻形,她從小就恨妖精,她當然會去告密,能怪她嗎?心都為她死了,身體再死一次又有什麼可惜?
關小木仿佛力氣再一次被抽空,一滴眼淚終于溢出了關小木的眼膜,帶著所有的絕望滑落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