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最意外的結果?
平心而論羊玄之雖然一直都不能說是一個不稱職的丞相,他對于晉朝初年國家從一個動亂了百余年的狀況下逐漸走向的穩定繁榮可以說是立下了不世的功勛,但是他同樣也是一個殺伐決斷非常果決的人,死在他手中的政敵也是不計其數,以至于他到了晚年都開始自己思量自己殺人無算的過失了。
正是迫于羊玄之的赫赫威名當楚召雲听說終于可以得到丞相的召見他的心中就免不了又有點忐忑不安了。一方面自己的願望可以得到實現,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感到這一次自己說完後還真是生死未卜……
「卑將北營都統楚召雲,待罪丞相駕前。」楚召雲搶上幾步單膝跪倒在丞相的馬車前,楚召雲此時一身的戎裝按照法度來說除了見到皇帝外的任何人都不需要下跪行禮。
但是此刻的楚召雲因為沖撞了丞相的馬隊便已經是犯了重罪,他此時既然見到了丞相只要自己能夠把心中的一番話說與丞相知道便是心願已了,能夠不真的觸怒丞相自然也是最好的,畢竟他也並不是來尋死的。
「你的官職太低,按照晉律你沖撞了九卿以上的大臣便是一個流放的罪,在你開口之前都需要立即先鞭笞十記,你可知否?」羊玄之斜靠在靠近下面跪著的楚召雲一邊的車軒上問道。
「卑將知道,卑將甘願領受鞭笞。」楚召雲低著頭答道。
「你既然知道還要冒死前來,那麼你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情來見我,我且先來問你,你剛才說的我朝可還有朔方、雲中、上古、漁陽、雁門、五郡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今天且先不來罰你,你如果答得好我就赦免了你沖撞的罪過,不過你如果答得不好那麼我就把你流放去番禹。」羊玄之望著面前的少年說道。
「若朔方、雲中、上古、漁陽、雁門、五郡還是我朝治下的五郡為何朝廷漠視其目前被匈奴所佔據而不出兵收復?若朔方、雲中、上古、漁陽、雁門這五郡如今已經不是我朝的治下,為何我朝還在洛陽城內設置這五郡的督府?卑將便是對此事百思不得其解才來向丞相您詢問。」反正也是豁出去了楚召雲這番話說得也是異常的凌厲一點都沒有給這位當朝的首輔大臣留一點面子。
原來早在公元前216年,曹操拘留南匈奴末代單于呼廚泉單于,派右賢王去卑監國,將南匈奴分成五部,即左、右、南、北、中,分別安置在今天陝西、山西、河北一帶。三國歸晉之後晉武帝司馬炎命北部師的劉淵(匈奴人,漢朝賜姓為劉)為匈奴北部都尉。
公元318年成都王司馬穎等諸侯王發動八王之亂的時候,劉淵的兒子劉聰乘機自立為王,但是僅僅過了三年之後羊玄之就命大將軍鄧玥聯合匈奴貴族靳準殺死劉聰及其家族。
而之後朝廷雖然平息了八萬之亂但是國力已經大不如前,匈奴貴族靳準便以疾風怒濤之勢快速的整合了原來的匈奴部落建立了後南匈奴部,稱自己是冒頓單于的後代自稱莫徒單于。由于南匈奴對當初平叛劉聰時立了功,羊玄之顧忌朝廷需要休養生息不易在此時對匈奴輕啟戰端,也就默許了南匈奴的自立。
自從匈奴貴族靳準便以疾風怒濤之勢快速的整合了原來的匈奴部落建立了後南匈奴部,稱自己是冒頓單于的後代自稱莫徒單于後。莫徒單于在短短三年時間里就一舉吞並了上述五郡。
如今的匈奴南侵卻已經大大不同以往,他們佔據了上述五郡之後卻並沒有去劫掠一番後撤走而是在那里扎下根來,不但定居在那里甚至也學著農耕文明一樣設立地方行政官加以管理。
而晉朝在失去了這五郡之後雖然不甘心但是又受限于當時的實力根本不足以憑借武力從匈奴手中奪回這五郡,卻依舊任命了這五個郡的全套行政官員,並在洛陽城北的一個角落設立了這五個郡的行政有司衙門,以顯示朝廷對于這五個郡的管轄。但是這種管轄也更多的是一種象征意義,如今楚召雲問這件事情便是在譏諷朝廷目前對于匈奴的軟弱以及政策的前後矛盾。
「賜酒一爵。」听了楚召雲的話羊玄之卻並沒有因此生氣,反而對身邊的奉酒侍中說道,奉酒侍中聞言忙捧著一爵酒遞給了楚召雲,楚召雲站起身來也不問丞相為何賜酒于他。
在他的意識里只有法場上即將被斬首的人才會在臨死之前有酒喝,他以為自己既然已經是沖撞了丞相的車隊自思量是必死無疑,臨死之前能有酒喝楚召雲自然不會推卻,他站起身來接過這爵酒,雙手捧著一飲各盡。
「壯士,敢復飲乎?」羊玄之見楚召雲飲酒的身姿極為豪邁,不禁再次問道他敢不敢在飲一爵。
「卑將死且不懼,何懼再飲一爵!然如今國土淪陷,家園遭劫,而匈奴又有虎狼之心,殺我邊民不可盡數。丞相身為社稷之臣為何不發兵復奪失地,征伐蠻夷?」楚召雲將手中的爵遞給了那位奉酒侍中後便借著酒勁大聲問道。
「我見你高鼻深目,膚白似雪而發略卷。你可是有匈奴血脈?」羊玄之望著楚召雲問道。
「卑將世代居于自楚地,且移民並州已余九代,自曾祖父那一代起便有和當地匈奴部族通婚的傳統,實不相瞞卑將確實有一半的匈奴血統。」楚召雲摘掉自己的頭盔,露出了略微有些卷曲的頭發對丞相拱手答道。
「你們既然是從荊楚之地遷往朔方的,那麼你的祖上應該並不是姓楚而是姓熊吧。」羊玄之聞言問道。
「丞相明察,卑將祖上確是姓熊。」楚召雲聞言心中微微一驚,忙躬身答道。
「原來竟是楚國後裔……來人啊,再賜酒一爵。」羊玄之見到楚召雲滿頭的卷發便再次對身邊的奉酒侍中說道,奉酒侍中聞言再次忙捧著一爵酒遞給了楚召雲,楚召雲將酒倒進自己的頭盔里後雙手捧著自己的頭盔一仰頭再次一飲而盡。
「此真乃壯士亦!然此子晚生了數百年,不然真應了當年楚南公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燕人盧生奏錄圖書曰︰「亡秦必胡也」這兩句話啊……」羊玄之見狀旁顧左右言道,他話語中既有對楚召雲的賞識,又有對楚召雲晚生了幾百年感到無限的惋惜。
當初秦朝末期,陳勝吳廣起義,各路義軍紛紛配合,項梁率軍攻秦。範增去拜見項梁說︰「秦滅六國,楚國最冤,楚南公說過楚國即使只剩下三戶人家都會報仇雪恨消滅秦國的。」于是項梁立楚懷王的孫子熊心為楚懷王,得到楚人的擁護而迅速壯大實力。而最終滅了秦朝的便真的是從楚地起兵的漢高祖劉邦。
而「亡秦必胡」是說秦始皇听信方士盧生之言「亡秦必胡也」,於是始皇乃使蒙恬發兵三十萬人,北擊胡而築長城。如今楚召雲不但是楚國貴族後裔還身兼有一半匈奴血統,這真是應了上古傳下來的兩句話。
「非也!丞相之言謬哉!亡秦者乃始皇自己與二世胡亥是也!」哪知道羊玄之這句話剛剛說完,那邊連喝兩大爵酒的楚召雲便立即高聲的說道。秦二世胡亥登基後的改革政法、加重賦稅,不顧百姓生活,問題嚴重產生。再則殺李撕撼動朝野的穩定根基;最不該的是殺蒙恬。
在秦帝國即將崩潰時,秦國伍拾萬鐵軍竟然拖延行程,不救主,不抵抗,也就是原本用來對抗胡人的軍隊。但是歸根結締秦朝的轟然倒塌是從秦始皇時期不體恤民力的暴.政打下的基礎。幼時有名師點撥的楚召雲听到羊玄之這麼說便立即出言予以反駁。
「壯士還有何話未盡?」羊玄之雖然被這個無名小卒駁斥了一翻卻並沒有動怒,反而笑著問道。
「丞相他日出兵征伐匈奴之日,請用卑將我的人頭來祭旗。那麼我的魂魄必然一直會跟著王師的旗幟直至收服朔方、雲中、上古、漁陽、雁門五郡後才會散去。這便是卑將最後的話了。請丞相處死我吧。」說著楚召雲把手中的頭盔向地下一擲後昂首而立。
「景興,調此人去你的營中效力,下個月送和親的使者去往莫徒單于王庭的時候,便命他負責護送公主前往。」羊玄之卻沒有理會在那邊已經拉開了架勢準備領死的楚召雲而是轉頭對身邊的仲說道。
「諾!」仲聞言在馬上轉身對羊玄之躬身答道。
「卑將麾下五百壯士皆是從並州一起過來效力丞相的,如今丞相單獨調卑將,卑將不忍與他們分離,還是請丞相把卑將處死吧。」楚召雲听說要把自己調走,心中大急忙大聲叫道。
奉酒侍中是丞相府里負責祭祀的官,他所掌握的酒都是用來祭祀的烈酒,而盛酒所用的爵又是禮器,體型碩大。一爵便可盛酒一斤左右,楚召雲如今連飲了兩爵便是喝了兩斤左右的烈酒此時已經有些微醺了。
「哈哈……好,景興便把他麾下的那五百人一同調往你的禁軍之中吧。」羊玄之聞言卻不禁哈哈大笑著對身邊的仲說道。
「諾!」仲聞言在馬上再次轉身對羊玄之躬身答道。仲不愧是職業軍人任何時候的回答都是如此簡潔。羊玄之隨後便一擺手帶著眾人緩緩的離去了,只留下有些模不著頭腦的楚召雲卻還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自己是冒死來見丞相的,如今他見到了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的對不對。如今自己從北營被調往禁軍了更是不知道禍福,而自己的五百名弟兄如今都跟著自己卷了進來也令他的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