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八月初二日,蕭言先贈給蕪湖一千石谷糧,用以結識太史慈。
建安二年八月十二日,蕭言又贈給蕪湖兩千石谷糧,用以換取春谷縣渡口。
建安二年八月廿二日,蕭言再贈給蕪湖三千石谷糧,用以主導長江航道。
初二,十二,二十二,每隔十日拜訪巢湖一次,蕭言向太史慈示好之意,不言自明。
為堅定太史慈苦戰孫策之心,蕭言更屢屢夸大巢湖實力,宣稱巢湖今有精銳八千,正卒兩萬,戰船三千艘,雖不敢言必勝孫策,然而集合巢湖、蕪湖兩湖之力,卻也不弱于孫策太多。
卻說。
巢湖先天有八百里魚蝦可依,後天又搜刮襄安、臨湖五萬余石谷糧,在饑荒遍野的淮南,可謂相當矚目。聞听巢湖廣納人口,免稅贈田,無數艱難活命的流民,頓時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
蕭言經營巢湖有方,直接或間接減輕周圍郡縣的壓力。尤其,蕭言致富策略雖然同屬無本經營,但是比于舊日巢湖賊帥鄭寶縱兵抄掠鄉村,蕭言設關卡征收過路稅,出租漁船隱性斂財,低收高賣剪刀差剝削漁民等等策略,無疑顯得極其溫和,容易令人接受。附近鄉村容忍流民遷徙巢湖,郡縣長吏則畏懼巢湖戰爭潛力,不敢魯莽來征。
兩番因素,相互促進,使得巢湖戶籍短時間內呈現爆發式增長︰六月末,巢湖丁口總數五萬三千人;七月末,巢湖丁口總數升至六萬七千人;八月末,巢湖丁口總數更是直線拔高至九萬四千人。
為避免八百里巢湖被無窮無盡流民吃得水盡山空,蕭言不得不于建安二年八月二十二日臨時出台新政,一改前時鼓勵流民入籍巢湖策略,變為有限吸納流民入籍巢湖——唯有一技之長的流民,譬如善長造船,善長冶鐵等等,才能通過申請,入籍巢湖,享受巢湖八百里魚蝦福利,至于其他流民,巢湖校尉府皆喝令外圍保丁強行攆走。為盡量降低影響,削弱他縣流民惡意抵制,蕭言效仿後世共和國和諧年間舉措,將巢湖新政美之名曰「巢湖人才引進法案」,不是不準入籍戶籍,而是入籍巢湖需要滿足資格。又因為,建安二年八月二十二日,天干地支紀年法,為乙酉月乙酉日,巢湖有限吸納流民新政,遂被巢湖流民稱作《雙乙酉法案》。
《雙乙酉法案》雖然在江淮流民群中產生震動,卻引起入籍巢湖的流民一片叫好聲。不得不說,世人皆有私心,這些流民未入巢湖前,指罵巢湖無情寡恩,獨佔八百里巢湖;待入籍巢湖以後,他們卻又急促轉變臉色,一邊憂心巢湖漁區減少,一邊死命的抨擊其他流民,豎起雙手支持新法案。似巢湖外圍各亭各里保丁,未等校尉府吩咐,便主動驅趕外地流民。尤其,強行攆走外來流民時,這些保丁皆是高高在上心態,視自己為巢湖主人,視其他流民為不勞的而獲蝗蟲,渾然忘記他們曾經也是夾著尾巴逃難至巢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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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最初那批流民,在蕭言未來巢湖前,便已求食巢湖。他們之所以接受蕭言,大抵只是求得官府認可,不被當作流寇水賊斬殺。而後,蕭言雖因出租漁船,騙取流民投入,也只是使用手段,將流民羈旅巢湖,他們心中並不念巢湖的好。甚至,十名流民其中有八位,時常向行人打探北方消息,問訊淮北可能活人,他們能否歸鄉?家鄉若能求活,誰願輾轉千里之外?
然則,隨之巢湖流民日日增多,巢湖漁區漸漸擁擠,新舊流民之間競爭日益激烈化。抨擊新流民同時,舊流民也日益關心巢湖產業,忘卻家鄉,漸有巢湖人跡象。
新舊流民之間沖突,一方面加促流民本土化、巢湖化,一方面卻又使巢湖漸漸滋生排外情緒,有類昔日成德縣。前面說過,蕭言心懷天下,性情厭惡地域攻擊、盲目排外,相當不滿巢湖迸發排外情緒,但苦于巢湖資源有限,蕭言也只能任由時事如此,將改變的希望,寄托于將來。
巢湖推行保甲制度,兵額比例一定,巢湖有多少流民人口,就能擁有多少保丁輔兵。巢湖戶籍自五萬三千人,急促增長至九萬四千人,保丁、輔兵人數自然也隨之翻倍。現如今,入籍巢湖人口大約九萬四千人,戶數大約兩萬三千戶,設置二十五亭,兩百三十里,一千一百五十甲,五千七百五十保,共獲一萬五千名保丁,五千七百五十名輔兵。
比之蕭言初至時,巢湖軍力猛然翻上一番。
蕭言之所以敢夸大巢湖實力,向太史慈宣稱巢湖有精銳八千,正卒兩萬,戰船三千艘,也是因為巢湖擁有十萬流民。有十萬流民龐大基數在,輔兵人頭虛夸點,說成八千不為過;保丁虛夸點,說成兩萬,更是可以理解。當然,虛夸終究是虛夸,不堪鐵血檢驗。一旦具體作戰,蕭言別想指望,一萬五千保丁有膽拎刀上陣殺敵︰似巢湖這些保丁,充其量是民兵中的民兵,平時鎮壓鄉民,抵御小團伙流寇,便是他們能力極限所在。而且,莫說一萬五千民兵性質保丁,便是蕭言傾心操練的五千八百輔兵,此時戰斗力也是水的要命,擔不起正卒稱號。
常言道︰刀易,劍難,一年弩,三年弓。
似後世熱兵器世代,新兵入伍,一月培訓,便能拉上戰場,在鐵血中飛速成長為陸軍精銳。冷兵器時代卻大為不同,冷兵器戰卒,能力過多依賴身體素質,對戰卒自身武藝要求較高,若不能苦練經年,別指望他們有膽能在戰場上沖鋒。
冷兵器時代,軍隊成型緩慢,蕭言縱然心急,也只能努力操練,靜待流民成長。
漢世制度,民戶過一萬者為大縣,設縣令;不過一萬者,為小縣,設縣長。似襄安、臨湖兩縣,其戶籍便不足一萬戶,所以沒有設縣令,而僅僅只設縣長……
巢湖戶籍急促膨脹至兩萬五千戶,戶籍堪比兩大縣,再以校尉府直接統轄亭里,便有所不妥。于是,蕭言出台《雙乙酉法案》同時,又割裂巢湖南北為兩縣,南曰南巢縣,北曰北巢縣。
最初,蕭言在濡須河入口籌建新巢城,遂準備因新巢城而設置新巢縣。但是,苦于巢湖人口急促攀升,如果設置縣級行政,不可能只可設置一縣。于是,蕭言簡單粗暴行事,舍棄新巢縣稱謂,將巢湖一分為二,巢湖南部曰南巢縣,巢湖北部為北巢縣。只是,名字取好,蕭言卻覺得有點不對味︰「南巢縣、北巢縣,咋听著有點像南朝鮮、北朝鮮了嗎!如此取名,八百里巢湖不成棒子國啦?不行」
因是,蕭言又重新取名,巢湖南部曰興巢縣,巢湖北部曰望洛縣。與此同時,為與新縣名字相得益彰,新巢城之改名為興巢城;望洛縣所籌建的縣城,則改名為望洛城。
興巢,意思是蕭言興盛,起家于巢湖;望洛,意思是蕭言忠義漢室,雖在巢湖之南,猶且北望漢庭。
案︰東漢帝都,名曰雒陽,不曰洛陽;此時漢庭又因曹操遷都許縣,更與洛陽無關。
蕭言之所以取名望洛縣,卻是雖然蕭言口口生生忠心漢室,其意卻準備歸順曹操,在魏國安享晚年。蕭言心中既然無有漢室,自然會取意曹魏洛陽,而不是取意劉漢雒陽。當然,倘若有人當面質疑,問蕭言為甚是望洛縣,而不是望雒縣,蕭言也大可詭辯︰「此乃北望洛水之意,而非北望雒陽。」
興巢縣,轄十三亭,民戶一萬兩千,以興巢城為縣城;望洛縣,轄十三亭,民戶一萬三千,以望洛城為縣城。因巢湖人才匱乏,蕭言又唯恐畫蛇添足,危害巢湖基業,遂又使楚永兼職興巢縣令,使羅賁兼職望洛縣令,等同虛置縣令之位,只選縣衙佐吏維持縣府運轉。
此時此刻,單論賬冊戶籍人口,無論淮南郡合肥縣,還是廬江郡舒縣,皆比不上巢湖。
當然,這不是說合肥縣人口數目,一定少于巢湖,而是兩者統計方法不同︰巢湖不征人頭稅,而漢世各地郡縣,皆征人頭稅。
以蕭言老家方井里舉例。
方井里全村上下,籍貫人口只有一百二十七人。然而,真是情況卻是,因為有淮北大量流民遷徙,或入贅方井,或改嫁方井,或暫住方井,或變身方井佃農,方井村真實人口業已高達四百余人。人有四百人,戶籍卻有一百二十七人,其中近三百人就這般平白無故消失,姓名不載于縣府帳薄。
後世統計三國人口,時常夸大損失,乃至說雄霸江南的吳國,只有兩百萬人。其實漢末雖亂,何至于嚴重到十不存一地步?朝廷戶薄所記載的人數,陡然劇烈下滑,其中主要原因,便是類似方井村,屬于人口蒸發,不能向朝廷提供穩定稅收。
因為朝廷征收人頭稅,亂世之間,人口蒸發便不可避免。
譬如方井村,倘若真實記載四百人,那麼方井村每月每年,都要上交成德縣四百份人頭稅。錢若交少,縣府說你貪墨;辯解流民他遷,縣府說你不善治民;錢若交多,縣府說你虛藏民戶;辯解流民遷來,縣府說你管教不嚴。也即是說,倘若縣郡衙役為這些淮北流民登錄戶籍,純屬自惹麻煩。就是流民主動交錢,苦苦哀求入籍當地,郡縣衙役也往往百般阻撓,不肯輕易答應︰此時雖然乖乖交錢,誰能保你以後年年交錢?你若繼續遷徙,賦稅誰來補;即便長留本地,你一介流民,沒有丁點產業,可能保證月月交夠人頭稅?
郡吏縣吏不願招惹麻煩,流民食不果月復,更不願主動繳稅。于是,歷史典冊常常出現亂世特色︰郡縣一方面說,當地民戶十不存一,田野荒廢;一邊卻又說,流民盜賊動輒數十萬乃至百數萬,好似流民盜賊是畜生不是人一般。
與漢世郡縣制度不同,蕭言免征人頭稅,非入籍巢湖者,不可享受八百里魚蝦福蔭,使得巢湖不必掉入「人口陷阱」。
巢湖有多少人,戶籍就有多少人。
尤其,巢湖初建,未經生老病死,校尉府所藏戶籍薄,基本上可以保證百分之九十九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