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精彩。」
香園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半角,安媽媽邁著四方步,似笑非笑地從門里走出來。
舒安夏心里咯 一下,悄悄地瞄了安媽媽一眼,然後半低下頭,屈了屈膝,「給安媽媽見禮了。」
「呦,您可是候府的嫡出小姐,這禮我這老婆子哪能受的起啊?還是說,六姑娘您心虛,才不得不給下人行禮?」安媽媽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卻是言辭犀利。
「安媽媽的長輩,又是母親的女乃娘,給您見禮,您當然受得起。至于心虛之說,夏兒更是不懂,夏兒一沒殺人放火,二沒打家劫舍,一直謹守本分、恪守禮節,不知該從哪里心虛?」舒安夏抬起頭,不卑不亢地看著安媽媽,晶亮的水眸里,不含一絲雜質。
安媽媽彎彎嘴角,「不知六姑女乃所指‘母親’是哪一位?」
舒安夏咬著下唇,一字一句道︰「當然是夏兒的嫡母,二夫人。」
看著舒安夏眼中的一閃而過的精明,再加上剛剛的那一幕,安媽媽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倪姨娘總算……。」忽然,安媽媽的話戛然而止,她的眼神向遠處瞥了瞥,眉心不自覺地鎖了一下,安媽媽登時收起笑容,冷言道︰「六姑娘小小年紀就如此惡毒,算計姐妹,難道你不覺得可恥麼?為了在老太太面前爭寵,耍陰耍狠傷害嫡妹的身體,這眼看著顧老夫人的賀禮準備在即,因為六姑娘的關系,導致八姑娘趕不出來工,您對得起八姑娘,對得起舒府麼?」
舒安夏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香園半掩的窗沿,登時滿月復的委屈涌上小臉,隨即舒安夏掩面抽泣起來。
「算了算了,就會哭,看了就叫人心煩。」安媽媽揮了揮手,示意讓舒安夏趕快走。
「安媽媽留步,我帶了點小點心,麻煩轉交給八妹妹。」
「八姑娘還缺你這點吃的麼?別以為老太太的廚子就比二夫人的好,快走快走……。」
舒安夏撅著嘴,「不舍」地向香園望了一眼,然後徐徐轉過身。
就在她轉頭的那一瞬間,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浮上舒安夏的嘴角。安媽媽也是個演技高手,這才是以前的舒安夏和下人的相處方式呢。
這時的天空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碧雲趕快撐開傘,小跑追上舒安夏。
「六姑娘,怎麼辦,安媽媽肯定會去二夫人那里告你的狀,以後你在府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碧雲哭喪著臉,擔憂地看了一眼身後越來越遠的香園,滿臉焦急。
「她不會!」舒安夏沒做過多的回答,但語氣卻是極其堅定。
撐著小傘的一主一僕,心思各異,誰也沒注意到小徑旁茂密樹枝上的那抹白色身影。
燕離歌輕輕地勾起唇瓣,幸好他先支走了付文鈺,否則,這麼精彩的一幕他又哪能發現?這個看似普通的小女孩,是個演戲高手呢,真是對得起她那雙明亮的眼楮。
雨越來越大了,舒安夏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安媽媽是府里的老媽媽,又是二夫人的女乃娘,身份一直高人一等,在府里,也有著不可取代的威望,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安媽媽亦是倪姨娘的女乃娘。
之前香園大門的攢動,必然是安媽媽想要提醒她隔牆有耳,故意弄出聲音。之後,安媽媽說了那些話,雖然言辭犀利刻薄,但是每句話都透露著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二夫人已經想好對策,先把舒天香軟禁,然後再在舒天香的手上做文章,從而嫁禍給她。這樣,舒天香那鄙陋的繡工就不用上台面,反而可以名正言順的找紅絲當替工,真可謂一舉雙得啊。
這樣看來,二夫人還未發現舒天香的支正穴的金針,而是用類似的手法嫁禍給她,那麼她現在有兩件事需要做,一是如何讓二夫人不發現支正穴的那根金針,二是如何不留痕跡的把二夫人的設計躲過,而不被二夫人發現。她該怎麼辦?舒天香根本就足不出戶,她要怎麼取出金針?二夫人又要用怎樣的手段陷害她?她又怎麼才能躲過呢?
舒安夏蹙眉,使勁地搖搖頭。
二夫人是個極厲害的人物,無論是心計還是背景。對于現在的她,根本就惹不起,她必須慢慢的積聚力量,才能有打倒她,救回倪姨娘的機會。所以,這關她一定要過,到底她該怎麼辦?
「琴瑟園」是舒府最為貴氣,用度最為奢華的園子,當然,這也是二夫人的園子。「琴瑟園」的原名是「琴園」。北國有個習俗,除了大家長(老太太級別的)住的園子可以單獨命名外,其余的園子一律按照主人的名字命名,二夫人大名蔚冰琴,她住的園子自然就是「琴園」,然而,自從倪姨娘被降了身份之後,二夫人巧舌如簧,到底說動了侯爺,也就是她老爹,將琴字後面加上了一個「瑟」,取琴瑟和鳴之意。
園子的名字一改,一方面彰顯了二夫人是侯爺心中至愛的身份,另一方面也鞏固了二夫人在候府的地位。候府上下,縱使有人千萬般不滿,但最終也被壓了下去。
二夫人躺在貴妃椅上,輕輕地搖著,丫環眼尖地遞上剛剛晾好的菊花茶,二夫人端過茶碗,長長的指甲輕輕劃過青花瓷的杯壁,綴了一口。
「小桃,你剛剛說六姑娘去看望八姑娘了?」
「是,但是被安媽媽擋在了門外。六姑娘被安媽媽訓斥了,于是哭哭啼啼的走了。」
「哦?安媽媽是如何訓斥她的?」
「安媽媽說……」小桃事無巨細的復述了一遍當時的情景,而二夫人,是越听臉色越不好。
「你說六姑娘踫到了表少爺和另外一個男子?他們說什麼了?」
「是,六姑娘就是請了一個安,並沒有說話。您也知道,六姑娘一直都是那一副哭喪委屈的臉,好像死了娘親一般晦氣,表少爺和那位公子定然也不想看到她,影響心情嘛!」回想起她從窗縫里看到的舒安夏那個表情,她真想上去踩上幾腳。
二夫人臉色一沉,手中的茶碗向旁邊一摔,清脆的響聲登時傳來,嚇得小桃一個哆嗦,連忙跪地。
「誰不知道六姑娘已經過繼給我,難道你是詛咒我麼?」二夫人凌厲地看向小桃,精致的妝容下是掩蓋不住的怒氣。
「小桃不敢、小桃不敢,小桃指的是倪、倪姨娘。」小桃一邊說著,一邊叩頭,冷汗順著她的脊背流了出來,陰濕了淡綠色的衣衫。
「無論是四姨娘還是倪姨娘還是府里的任何一個姨娘,都是你們的主子,也是我的姐妹,你們應該日日盼望主子們身體健康,這才是你們的本分,如果以後再讓我听到類似的話,定不輕饒!」
「是、是,奴婢知道了。」
就在小桃連忙磕頭認錯的時候,幾聲清脆的拍掌聲音響起,緊接著,一襲深藍色長袍、意氣風發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小桃一看來人,杏目撐得老大,整個身體都止不住顫抖起來。
「侯爺……」二夫人連忙起身,精致的臉上掛上溫柔的笑容,便迎了上去。「侯爺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用過午膳了麼?妾身讓廚房去準備。」二夫人一邊說著,白玉般的手便攙上了舒潯易的手臂。
「剛在母親那里用過了,等會還有些事要去趟府衙,你就別忙活了。」舒潯易愛憐地拍了拍二夫人的手,笑著說道,舒潯易雖然已經步入不惑之年,但是由于底子好,他仍然像剛剛而立一般,眉宇間英氣逼人,看得二夫人別不開眼。
「侯爺公務這麼繁忙,應該趁著這個時候午睡一下才是,怎麼還來我。」二夫人嬌嗔著,雖然話是這樣說,但她的眉眼間,卻是滿滿的幸福。
「幸好我來了,要不然怎麼能看到這麼精彩的一幕?府內總是有一些對你不公的議論,什麼陷害排擠其他姨娘,獨攬大權,如今看來,她們真是不知所謂,如果以後再有這樣不知輕重的下人,不用報備,直接找人牙子賣了就是了!」舒潯易溫柔地看著二夫人,眉眼間滿是濃濃的贊賞。
「謝謝侯爺對妾身的肯定,只要是為了這個家好,為了姐妹和睦,能更好的伺候好侯爺,琴兒受些委屈也是應該的。」二夫人說著,水眸氤氳了一層霧氣,小手摟過舒潯易的腰,頭輕輕地靠上了舒潯易的肩膀。
舒潯易身體一緊,如此嫵媚柔細的身體在懷,他又怎能不亂?頃刻間,他便取得了主動權,大掌順著二夫人的前襟就滑了進去,頭一低,吻上了二夫人的香唇。
跪在地上的小桃看著情意濃濃的兩人,一時間傻了眼,不知何去何從,二夫人趁著空檔狠狠地剜了小桃一眼,小桃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從門口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