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是十五,果真不出舒安夏所料,這次家長的陣容較上次大了很多,所有家族成員中有資歷的家長都以老太太為首坐成一圈,然而晚輩,只有久病的三姑娘和她。
這是舒安夏重生後第一次見到另一個二夫人嫡出的小姐——三姑娘舒若香。
相較于舒天香,舒若香更多的遺傳了二夫人的優點,婉轉留情的大眼楮,細細淡淡的柳葉眉,高而不愣的翹鼻,水潤溫軟的薄唇,整體而言,她儼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江南美女,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她看上去有些虛弱,眼眶周圍略微發青,舒安夏初步判斷,她的體弱的根源應該來自于心髒。
感覺到舒安夏審視的目光,舒若香淡淡地轉過頭,輕輕地彎起嘴角向著舒安夏點點頭。舒安夏怔了一下,隨即輕輕地屈了屈膝。
「該來的都來了,你們給老太太磕頭吧!」老太太下座第一個座位上的二夫人,喝了一口茶,緩緩道。
舒府的規矩很多,在請安方面尤為注意。請安時,在規定的時間內,必須所有晚輩到齊之後,才能按照長幼嫡庶開始請安。二夫人的話,就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測,今日不是請安,而是她跟三姑娘的批斗會。相比于她,三姑娘更應該是幌子,看來今日這陣勢,就是二夫人專門給她擺的了。
三姑娘听了二夫人的話,立即跪地先給老太太磕頭,然後紛紛給其他長輩們一一磕頭。看著舒若香的動作,舒安夏狠狠地擰起眉,今日並不是年關和大的節慶,所以除了老太太,根本不用給其他人行如此大禮,然而,舒若香是姐姐,她先請了個「與眾不同」的安,如果她不照做,必然會引起長輩們的反感。
磕了幾個下來,舒若香已經香汗淋灕氣喘吁吁了,這時,坐在二夫人旁邊的四姨娘開口了︰「三姑娘,剩下的就別磕了,長輩們都了解你的心意,你看你的身體狀況才剛剛好些,可別因為請安再把病給累犯了,母親,您說呢?」四姨娘說著,恭敬地將視線轉到老太太身上,等待老太太發話。
舒安夏不禁又對四姨娘的敬佩多了一分,就這麼短短的兩句話,她不但賣了個人情給二夫人,又不得罪老夫人,還能讓舒若香對她多出了一份感激之情,可謂一舉三得。
老太太笑著點點頭,「三丫頭向來都是禮數最周到的,如果不是三丫頭這個病啊,我還真想讓三丫頭在我身邊呆上幾年。」
其他姨娘和叔嬸們紛紛應和,什麼三姑娘伶俐乖巧有閨秀風範之類的話,紛紛跟著出來了。而舒若香只是晦澀的笑著,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病容。
舒若香請安之後,就輪到了舒安夏。
舒安夏的大腦以每轉200的時速轉了N圈之後,還是沒找到合適的理由和應對方式,無奈之下,她只好挨著個的磕頭。但是更加悲催的是,她即使挨著個磕頭,也沒磕出好,因為原本的舒安夏給她的信息有限,而在座的長輩中,她卻有叫不出名字的,就比如眼前這個一臉濃妝的青衣婦女。
「舒安夏頓了頓,硬著頭皮說了一聲‘給四嬸娘磕頭了’!」頭還沒磕下去,帶著些許憤怒的不滿聲就向著她耳邊傳來。
「我是你六嬸子,你四嬸子人家是名門閨秀,哪有時間和精力來看你呀?前日听你說的那番話,我還你以為你這丫頭是個懂事的,原來也是高低眼(意同勢利眼),真倒胃口。」
「老四家的,你說話注意些,身為長輩,晚輩犯錯是要教誨,怎能說粗口?況且,六丫頭前陣子一直都身體不好,認不清人或者記不住人也是情有可原。」老太太蹙眉開口。
听著老太太訓話,四嬸子趕忙說是,但是她細長的眼楮卻狠狠地剜了舒安夏一眼。
舒安夏打了個冷戰,繼續磕頭,終于在她數到二十八的時候,她勉強算是完成了「任務」,這期間,她又叫錯了兩個人。每當叫錯之時,她只能用那副「膽怯」的表情去應對她們。她暗暗觀察,在她叫錯第三個人的時候,老太太的臉上閃過了一抹疑問,而二夫人,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舒安夏心里咯 一下,低著頭,偷偷地打量舒若香。舒若香依舊是那副病怏怏的樣子,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舒安夏直了直身子,她的額頭火燎燎的,回去肯定少不了紅腫,磕頭倒是小事,不過她前日在族里長輩們好不容易樹立的高大形象,大打折扣。今天她吃的這個「虧」,雖然跟舒若香有極大的關系,但是她怎麼也不願相信,這麼一個平靜如水的女子,竟有如此心機!
「這安也請過了,頭也磕過了,咱們就說說昨天的事兒吧!」二夫人端起茶碗,綴了一口。
舒安夏屏住呼吸,終于說到正題了。
「若香,昨日顧三公子帶人搜查的時候,你可是儀容不整?」二夫人轉過頭,嚴厲地問道。
舒若香委屈地點點頭,「回母親的話,若香當時還未梳洗,確實失禮。」
「未婚女子未經整理的儀容只能給自己未來夫君看,顧三公子一不是你夫君,二又未跟你有婚約,你的閨房之態卻被他所見,成何體統,你可知罪?」
「女兒知罪,任憑母親責罰!」
「好,家法拿來——」
二夫人話音剛落,其他幾個姨娘和嬸娘紛紛開口,「二夫人,不可。三姑娘本是嫡女,又體弱多病,哪能經得起家法的折騰?況且,顧三公子的闖入,也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兒,實在不是三姑娘之過,還請二夫人明察。」
「嫡女也好,庶女也罷,只要犯了錯,咱們舒府必然一視同仁!咱們北國向來是禮儀之國,那顧家是北國最顯赫的家族,更是禮儀的代表、禮數周到的典範,顧三公子作為顧家嫡子,你們覺得他們在入若香的房門之前,不會給若香足夠的時間整理儀容麼?」二夫人冷冷道,眼神卻是不自覺地瞄了一眼舒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