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夏半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晶亮的水眸,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這時,前廳內已經鴉雀無聲,眾人同情憐憫地看著仍然尷尬地跪在顧老太君身前的舒安夏。
長公主、皇後和顧老太君始終沒有開口,三人心思各異,各自打起了算盤,從始至終,只有她們三人才能看到舒安夏的表情,舒安夏從看到那兩個紅包開始,表情一直是淡淡的,那雙晶亮的水眸似乎在思索著、謀算著什麼,然而卻沒有出現過任何一絲慌亂。
長公主一直蹙著眉,原本眼前這個女子過來拜壽之時,她並未看出任何一點出彩之處,臉上還帶著面紗,傳聞都說,她是京城第一丑女……看了一眼下面的離歌,從這個女子起身的那一刻,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長公主的心里不禁有些氣悶,離歌向來是懂事的孩子,他明明知道舒家的女兒不能……他怎麼還有了異樣的心思?更何況,一直以來離歌對于女人都是冷冷的,如今卻……
皇後一直用余光打量著長公主,目光也流連在長公主、燕離歌以及舒家這幾個小姐的身上,當顧老太君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對這個舒六小姐試探的時候,她就知道似乎顧府要添人了呢。不過,不久之前那首小詩,這個舒六小姐也著實讓她贊賞,有她當年的風範,只不過……皇後又看了一眼燕離歌,這兩個人之間,好像也不簡單。
帶著一絲好奇和詫異,顧老太君的視線也落在了舒安夏身上,能讓顧瑞辰費了心思的女孩子,她還是真期待呢。自從舒安夏從座位走上來,她一直在打量著她,剛剛這一幕,也是她刻意安排的,不過這個舒府的六小姐,一直冷靜自持,書理有度,還真是讓她喜歡。
于是,顧老太君揚揚手,打破了這怪異的沉寂的氣氛。「丫頭,你過來。」
舒安夏欠了一,站起來,緩緩地走到顧老太君身邊,跪在剛剛顧瑞辰跪下的地方,顧老太君的手掌撫上了她額前的劉海,慈愛的模了幾下。她的手很軟,很厚,很大,有親人的溫暖,側眼看了一下老太太,老太太的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長地笑意。
從她這個角度又看了一下皇後和長公主的表情,忽然舒安夏的心里咯 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涌上。
下一秒,已經不容舒安夏多想,顧老太君便將手腕上的碧綠翠鐲退了下來,抓過她的手,眼看著就要給她戴上。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氣氛急轉直下,眾閨秀們眼中的同情立即收回,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嫉妒還有一些怨恨。傳言舒府六小姐極丑無比,顧老太君此舉,不是意味著……
這一刻大家倒是心照不宣。
二夫人剛剛好些的臉色立即變得鐵青,舒天香死死地咬著下唇,嘴邊滲出一抹血絲,就連舒若香也是有些哀怨地看著她,眾人的目光此刻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那個將要套上舒安夏手腕的碧綠翠鐲上。
然而,讓眾人更為震驚的是,舒安夏的手,在這一秒鐘,躲開了。
說實話,舒安夏看到那碧綠翠鐲,還真是有點舍不得,記得她有一次去雲南執行任務的時候,一家翡翠店的鎮店之寶跟這只就差不多,色澤和圓潤程度似乎不如這只,但是她記得當時的標價是一千五百八十八萬,所以,不難想象,眼前這只玉鐲的價值,只不過,她們都是明白人,這只玉鐲就相當于賣身契,如果要了這只玉鐲,她就不再是——自由身了。
顧老太君一愣,隨即臉上染上一抹不悅,皇後和長公主殿眼中也有一抹詫異,但是長公主臉上似乎更多了一種失望,老太太有些不贊同的搖搖頭,二夫人則是嘴角上揚,僵硬的表情中露出了一抹幸災樂禍。顧瑞辰的臉上染上了一抹陰霾,而燕離歌始終都是表情淡淡的,若有所思,如果不是他長袖下面白皙的手指已經將皮膚摳破了皮,還真難發現他情緒的波動。
舒安夏知道,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她把顧老太君得罪了,那她的麻煩就大了。于是,舒安夏移開了一些距離,重重地給顧老太君磕了三個響頭。
「夏兒感謝老太君的厚愛,只是如此貴重之物,夏兒不能收。」舒安夏沒用「奴婢」,也沒用全名,而是用了一個想跟長輩親近的晚輩昵稱,稱呼了自己。
顧老太君的臉色有些緩和,但是眼底的那抹寒霜,卻未散去。「你是覺得,老身的這點小玩意,你瞧不上眼嗎?」
「當然不是,只不過以夏兒目前的身份,不配擁有這只玉鐲。咱們北國是禮儀之國,舒府也是遠近聞名的禮儀之府,現如今,夏兒是舒府的過繼嫡女,夏兒的生母只是舒府的姨娘。」舒安夏頓了頓,水眸染上一層水霧,繼續道,「夏兒從進入顧府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顧府的溫暖,感受到了顧老太君的恩澤,夏兒是多麼企盼和希望能成為顧府的一份子,然而,尊卑有度,長幼有序,現在夏兒上有嫡姐庶姐未嫁,夏兒怎能躍之?況且,夏兒也不想以這個過繼嫡女的尷尬身份,給顧府帶來不好的影響,人言可畏。再者,就是夏兒自身的問題,夏兒有自己的夢想,‘寧做寒妻,不做貴妾’。‘千與千尋千般苦,一生一世一雙人’,夏兒想找的,是可以跟夏兒共度風雨,真正用心去疼愛夏兒的那個對的人。」舒安夏一襲話說的淚流滿面,字字珠璣、句句到位,不但讓顧老太君和顧瑞辰挽足了面子,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其一,她只做妻不做妾,其二,她要嫁,就要升了倪姨娘的位份。現下從舒潯易對倪姨娘的態度,是萬萬不可能給她升位份的,而且,以她的目前的身份,她也不相信顧府就這麼明媒正娶她。所以,她將這個難題丟過去給顧瑞辰,偷偷地用余光斜睨了一眼顧瑞辰,想要用這招制她,他還太女敕了點。
各府的閨秀們,听完舒安夏的話都震驚得合不上嘴巴,二夫人的臉色,是紫了又青,青了又紫。心里翻江倒海了幾個回合,如果侯爺知道了今天的事,會不會為了攀上顧府,而升回倪姨娘的位份?再者,如果舒安夏嫁了過來,天香該怎麼辦?她對顧瑞辰的迷戀,似乎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想到這里,二夫人不自覺地看向臉色慘白的舒天香。
舒天香已然是淚眼婆娑,雙目猩紅,她眼底的憤怒和恨,仿佛要把跪在台上的身影吞噬。
「六小姐,你似乎誤會了。」這時,顧瑞辰的朗朗聲音傳入眾人耳中,眾閨秀不自覺地將視線移回他身上,顧瑞辰臉上掛著笑,步伐穩健地走上前,「太君、姑母、長公主及各位夫人,數日前,瑞辰奉旨捉拿亂黨,一不小心闖入舒六小姐閨房,舒六小姐當時在……。」
舒安夏騰地一下起身,凌厲帶著警告的目光掃向顧瑞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