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眾人看到這首詩,都不約而同地震驚了,曾經有過文人墨客賣弄風騷,不小心提及到類似「滿城盡帶黃金甲」這樣的字句,便被皇帝下令滿門抄斬,而今日,這個舒家小丫頭,竟然敢說「直取天河下帝畿,沖天香陣透北都。」這不是大大的逆天嗎?
這時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將同情和憐憫的目光,投向臉色鐵青的舒侯。
舒潯易死死地攥著拳頭,這件事已經明擺著了,夏兒的丹青能被偷出去,絕對是府內之人所為,這些目光短淺的女人們,關起門來在家里斗斗鬧鬧就算了,現在弄到皇宮里來,難道不知道這是要抄家滅族的嗎?
舒安夏安靜地站著,淡淡地看著太監手中那兩幅看似相同的「千里江山圖」,一臉坦然。
眾人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在心里感嘆這兩幅畫的神奇和作畫之人的功底,如果沒有那首煞風景的造反詩,這兩幅畫絕對堪稱「北國第一畫。」
想到這里,一些王侯親王開始搖頭,這麼一個「才女」就要成了「造反詩」的犧牲品了,再加上前幾日的宮變,就算皇帝不說,王侯親貴以及群臣們還是心有余悸。
皇帝見舒安夏不說話,盯著她的黑眸愈發冰冷,皇後掃了一眼舒思玉,又看了看舒安夏,朱唇微微一翹,「皇上,這兩幅畫雖然相同,但也無法證明就是舒安夏一人所畫,如果冒然治罪,恐怕難以服眾吧?」
皇帝臉色沉了沉,「那皇後的意思……?」
「除非——」皇後頓了一下,斜睨舒思玉,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除非有人證!」
不知是受了皇後眼神的鼓勵,還是這原本就是舒思玉和皇後唱的一出雙簧戲,總之,就在皇後話音一落的瞬間,一直站在一旁的舒思玉,忽然緩緩走到殿中央,跪地,「啟稟皇上、皇後娘娘,雖然奴婢很不想這麼做,但是身為北國的子民,就要為北國的帝後效忠,奴婢思想向後,決定為了忠義大義滅親。」說到這里,舒思玉停頓了一下,挑釁地看了看舒安夏,她的眼里滿是幸災樂禍的得意。
本來就坐不住的舒潯易,一听舒思玉這麼說,心里登時明白了怎麼回事,這時舒思玉一轉頭,雖然是看舒安夏,但是從他的角度,正好跟舒思玉的眼神在一條線上,舒潯易趕忙搖頭,老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
見舒思玉沒有看他,舒潯易更加著急,帝後的詭計他又不是沒有領教過,看著這架勢舒思玉和皇後是達成了某個共識,這個傻孩子到底知道不知道,皇後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要搬倒舒府而已!
舒思玉說完大義滅親的話,在場的眾人也明白的差不多七七八八了,看來這個舒四小姐是親眼看見了舒六小姐的作畫,不過其實就算沒有人證,也顯而易見了,這兩幅畫如出一轍,無論從背景的渲染、景物的勾勒,還是筆力的清淺,都一樣毫無挑剔。如果說出自兩人之手,那更加是不可能的事兒。
這時,眾人心中也差不多可以肯定了,今日這個舒府六小姐是難逃一死了。
皇後揚了揚手,「好孩子,說吧!」
舒思玉舌忝了舌忝唇,剛要張口,坐在座位上的舒潯易卻忽然「騰」地一下站起來,「玉兒,帝後面前你說話要小心,亂說話或者亂嚼舌根,都是死罪!」舒潯易死死地瞪著她,果真是四姨娘肚子出來的,白受了這麼多年的教育,目光如此短淺。
舒思玉一听舒潯易的怒斥,忽然身子顫了顫,四姨娘就說過舒潯易對舒安夏偏心,沒想到今日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斥責她,暗暗地咬住下唇,舒思玉賭氣地憋起嘴。
坐在高位上的長公主揚了揚眉,「舒侯,皇上還在呢,你這麼教訓女兒,是不是不太合適?」自從宮變之後,舒潯易被卷了進來,雖然最後舒府平安,但是舒潯易早卻一同樹了皇後和長公主這兩個勁敵。
舒潯易臉色一暗,又投給舒思玉一個警告的眼神,然後轉過頭對著皇上說了一堆什麼臣該死不該冒犯的話,皇帝不耐煩地擺擺手,舒潯易見好就收,又坐回了座位上。
正殿內,再次恢復安靜,眾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在殿中央舒府的兩個女兒的身上。她們一個跪著一個站著,一個顫顫巍巍欲言又止,一個脊背挺直,端莊淡然,但是大多數人只能看到兩個女子的背影,卻不知道,假如他們站在正面,就會看到不一樣的畫面。那個跪著的女子眼中滿是算計和狡詐,而那個從容淡然的女子,晶亮的水眸中卻是睥睨天下的雲淡風輕!
見舒思玉遲遲不開口,皇後的臉冷了三分,眼神中多了抹不耐,舒思玉身體一緊,心里開始做了衡量,舒潯易畢竟是她血親的爹爹,她回去只要認個錯就好了,想到這里,舒思玉揚起一個自認為好看的笑容「奴婢是親眼所見,這兩幅畫都是出自于六妹妹之手!」
舒思玉話音一落,舒潯易登時面如死灰,整張老臉上是滿滿的失望和憤恨。
舒安夏冷笑著彎起唇瓣,她早就等著舒思玉這句話呢,如果她不說,她還真沒辦法讓事情進行下去呢。
這時,大殿內陸續開始傳來小聲的議論聲。
「舒安夏,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皇帝的眼中滿是凌傲和冰冷,早已不是被困時,那個需要幫助的老人。
「幾個公公手中所拿的兩幅‘千里江山圖’都是出自于奴婢之手!」舒安夏正了正身子,坦然道。
皇帝的眼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復雜,「既然你已經承認,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來人——」
「慢著——」
「等一下——」
兩個現場關注度最高的男子一同起身,長公主一見燕離歌站了起來,立即掬起一抹涼薄的視線,狠狠地瞪向他。
燕離歌死死地咬住下唇,雙拳死死地攥著,仿佛要摳破手心。半響,經過激烈的心里斗爭,燕離歌直了直脊背,躲開了長公主的視線。
反觀顧瑞辰,則是毫不客氣地直接走到殿中央,先是蹙眉看了看皇後,然後又略帶審視地瞧了瞧舒思玉。
舒思玉一看到顧瑞辰,俏臉上出于本能地浮上一抹紅暈。顧瑞辰心里冷笑了一聲,臉上卻是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四小姐親眼所見,六小姐是作畫呢還是題詩呢?」
舒思玉被他這溫柔一笑弄得心猿意馬,大腦立即短路,也沒來得及多思考,就隨便說了個答案——「題詩」。
顧瑞辰滿意地點點頭,溫潤的嘴角上揚,「很好。」
然後,他霍地轉過身,臉上恢復了原有的嚴肅和一本正經,「此圖有兩處疑點,其一,卷軸的‘千里江山圖’上題詩的筆跡線條生硬,運筆不自然,轉折處手抖且無張力,跟六小姐的詩畫之功,相差甚遠,只要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顧瑞辰頓了頓,凌傲地看了一下眾人。
眾人听顧瑞辰這麼一說,視線紛紛又轉到畫上,不一會兒,大家的驚嘆和小聲的議論又再次傳出,無外乎,顧瑞辰見識遠見,觀察細微,題詩的筆跡和作畫之人,應該非同一人。
听著眾人的評斷,顧瑞辰滿意地輕笑了一聲,繼續道,「其二,也是此圖最大的疑點,且看圖畫部分,用的是上好的‘祁山墨’里面加了‘百葉香’所以卷軸一開便有淡淡的香氣,而且用此墨作畫,下筆緊湊生靈,有立體感;而反觀詩詞,用的是普通的‘研墨’,顏色較淺而且里面夾著一點棕色,所以說明題詩之人平時偏愛練字,雖然功力不怎麼樣,但是卻達到了一種痴迷,會將墨汁中,參入自己的血。」
舒思玉一听顧瑞辰對題詩之人的評價,登時面如死灰,她一直以為她的字和才學都是顧瑞辰最欣賞的,尤其是她的字,她最引以為傲。卻不曾想,顧瑞辰的評價一句句如刀割一般,闖入她的心,「筆跡線條生硬,運筆不自然,轉折處手抖且無張力!」如果不是現在在皇宮的大殿上,她真是想一頭撞死!
眾人一听顧瑞辰的分析,紛紛點頭稱是。舒安夏輕彎唇瓣,沒想到,他竟然觀察得這麼仔細,怪不得兩幅卷軸打開之時他什麼也沒說,原來是在觀察這個。想到這里,一股暖流流過,投給他一記感激的眼神。
顧瑞辰回望她,用眼神告訴她安心,一切有他。
背後的燕離歌已經默默坐下,原本緊蹙的眉頭,更加沒了縫隙。
跪著的舒思玉看著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雙拳死死地握著,尤其看著舒安夏臉上那明媚的笑容,她恨不得把她的嘴撕碎。
皇帝沒有說話,而是咬著牙等著冷然站在下面的舒安夏和自信滿滿的顧瑞辰。
「皇上若還是不信,大可找文淵閣大臣一同來驗,看看題詩筆跡到底是不是出自奴婢之手!」看著這麼「賣力」幫她澄清的顧瑞辰,舒安夏瀲灩一笑,配合道。
跪著的舒思玉忽然冷哼一聲,剛要開口刁難舒安夏,顧瑞辰便豁然轉身,居高臨下地斜睨她,「如此看來,四小姐剛剛所言,‘親眼所見六小姐題詩’豈不是天方夜譚?」
舒思玉身子顫了顫,臉紅一陣白一陣,這還是那個溫文有禮的顧三公子嗎?還是那個在她和太平公主上香遇襲,如天神般降臨,救她們出水火的顧將軍嗎?為何他的眼中全是冷漠,為何他對她的言辭,如此犀利?
小手不自覺地攥起,舒思玉的眼底迅速氤氳了一層霧氣。
顧瑞辰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女人就擅長用眼淚這一招,不過除了他的丫頭,誰的眼淚都對他沒效果,于是,顧瑞辰抿了下唇,繼續道,「大殿之上,帝後面前,也有人敢信口雌黃,不知皇後娘娘認為,該如何處置呢?」這回顧瑞辰沒叫「姑母」而是直接叫了「皇後娘娘」。皇後心里也清楚,顧瑞辰這是逼她要做個決斷呢。
此時的眾人紛紛唏噓,各種鄙夷地眼神一齊投向舒思玉。
「這個舒四小姐人品真夠卑劣。表面上說的多忠義,不過就是嫉妒妹妹比自己的才華好!」一夫人率先開了話頭,小聲道。
「的確,真沒發現呢,我剛剛還想,娶兒媳婦,就要舒四小姐這樣端莊賢惠的才女,現在一看,果真不能光看美麗的驅殼,內在才重要,看著她人模人樣的,連自己的妹妹都陷害!」
「我看呀,指不定那首詩,就是她做的呢!不過這事兒怎麼說,都出不了舒府,舒侯這次可是麻煩了。」
舒思玉一听,死死地咬住下唇,求救似地看向皇後。
皇後柳眉倒豎,扯起一抹好看的笑容,「皇上,‘瑞辰’分析的頭頭是理,臣妾也覺得憑借一幅畫就定舒六小姐的罪,有失公道,再加上秋夕是個喜慶的日子,依臣妾看,這件事就過去吧!」
皇後話音一落,沉默良久的長公主卻不屑地冷哼一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個喜慶的日子就壞了國法,那以後還用什麼去談規矩?」
皇後一听長公主反駁她,嘴角一抽搐,剛要接話,聲音卻被下面的一個犀利清冷女聲打斷。
「素聞長公主剛正不阿,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只不過,秋夕盛宴不單單是一個宴會,同時也代表了下半年的祥和,不知長公主執意要生事端,是不是想破壞原有的祥和呢?」此聲一出,眾人登時倒抽一口冷氣,驚詫和佩服的眼神不約而同地向聲音的主人投去。
現在誰不知道長公主和皇後無論在前朝還是在後宮都是平分秋色,除了皇後,還有誰膽敢這麼跟長公主說話。
神情淡淡的舒安夏的眼中,也多了一抹不可思議,帶著一絲探究,舒安夏將目光轉向聲音的主人——二夫人。
二夫人神情淡淡的,嘴角揚起一個乖戾的弧度,端起琉璃茶杯,輕綴了一口。
反觀舒潯易,老臉比鍋底還黑,今日他舒府的人都吃錯藥了嗎?一個一個都給他出狀況,雖然他剛剛在長公主面前吃了憋,但是二夫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敢說這樣的話……。長公主隨便一指,治她的大不敬之罪簡直輕而易舉。
看著眾人屏住呼吸,舒潯易有些不情願地起身,剛一抱拳,他將要出口的話便被長公主打斷。
「舒侯夫人言之有理,是本宮考慮不周,此事還請皇兄做決斷!」長公主說完,垂下眼,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她的水眸,讓人看不起表情。
包括舒潯易在內的眾人,一听長公主的話,下巴差點掉下來,這哪里還是那個盛氣凌人的長公主?
舒潯易的額角狠狠抽搐,他今日的心髒已經遭受了幾次打擊了,再這樣下去,他得被人抬回府了。
皇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舒四小姐,你先起身吧!」
舒思玉叩首謝恩,緩緩地站起來,眼神的余光中,舒安夏掛著的青白色面紗顯得異常刺眼,忽然想起幾個月前二夫人和四姨娘送給舒安夏的藥膏,舒思玉的閃過一抹陰狠的笑意,突然舒思玉猛然上前一步,秀臂一伸,就直抓舒安夏的面紗。
舒安夏原本在詫異著二夫人和長公主怪異的暗潮流動,加上之前燕離歌說過長公主逼著他娶舒天香的話,舒安夏的心里更是濃濃的疑問。所以此時,她並未注意到舒思玉的動作,待她感覺到有人接近,為時已晚。
舒思玉的小手,已經夠上了她的面紗,並且猛地一用力——
舒安夏的面紗劃出一道亮麗的弧線,飄在空中,緩緩下落。
「嘶——」全場的眾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眼前這個舒府的六小姐,真的是那個傳聞極丑無比,幾十年不能要坐冠「丑女」之名的舒府六小姐嗎?
太夸張了,太扯淡了。想想那些有美女、才女、賢女之名的各大家閨秀們,誰有這樣的風姿?誰有這樣的氣質?
這時,一個夫人終于憋得忍不住出聲,「如果說長公主的公子稱為‘北國第一美男’的話,‘北國第一美女’絕非舒家六小姐莫屬。」
「的確,還說什麼舒家四小姐是舒府最漂亮的女兒,跟這個六小姐比起來,簡直差得太多了。」又一夫人趕忙接話。
「這個舒侯也真是,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兒,又是飽讀詩書、滿月復才學,竟然放在府內藏著掖著,看來這麼極品的女兒,是專門給顧三公子留著呢!」戶部尚書的陳夫人,看著離自己身旁不遠處的顧瑞辰,掩著嘴輕笑到。
顧瑞辰聞聲,揚了揚眉,嘴角彎起一個滿意的笑容。
陳夫人像得到鼓勵般,更加肯定自己這條馬屁路線走對了,心里暗暗算計,秋夕盛宴一過,她得趕快去舒府看看,舒侯還有沒有哪個女兒到了適婚年齡,還跟這個六小姐關系不錯的。
一努定,陳夫人正了正身子,斜睨舒思玉,「你們看舒府這個四小姐,簡直就是蛇蠍美人,枉我還替我們家老二去求過親,一個庶女而已,還弄這麼多ど蛾子!」……
舒思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舒安夏這張完美無瑕的臉,懸在空中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連番的打擊已經超出舒思玉心里承受的極限,忽地,她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幾個太監把舒思玉抬了下去,舒安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靜靜地看著桌前的茶碗,長長的睫毛垂著,讓人看不清表情。
舒思玉從小天賦異稟,可以左右手同詩,用嘴叼筆寫字,這件事如果要繼續追究,舒思玉想推卸責任也不可能。只不過,此地是皇宮,此事關系到舒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要收拾舒思玉,以後有的是機會。
身旁的老太太頻頻地看著這個聰慧的孫女,滿眼的贊賞。
舒安夏是個以大局為重的孩子,知道輕重緩急,倪姨娘能有她這樣的女兒,也該欣慰了。
除去這場鬧劇,在場的各位都是心知肚明,本次秋夕盛宴的頭名到底該花落誰家。
皇帝雖然有些不滿,但最終還是判定舒安夏是贏家,並賜予舒安夏一道空白聖旨。轉眼天就黑了,眾閨秀小姐們紛紛集中在御花園準備看煙花,顧瑞辰在離開正殿之前,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听到的聲音告訴舒安夏,他在冷宮門前等她。
冷宮是離皇宮西側門最近的宮殿,只要出了西側門再行千余米,就到了集市。民間的秋夕節可比皇宮熱鬧的多,不但有「比詩大會」、「斗舞大會」、「曲畫大會」等等,比皇宮熱鬧好玩得多。而且像在舒府這種門第森嚴的世家望族里的大家閨秀,肯定沒參加過,想著舒安夏一定能喜歡,顧瑞辰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頻頻地望向從正殿過來的小徑,他的丫頭動作也太慢了,這都快一個時辰了。
忽然,顧瑞辰的耳朵輕輕動了一下,他的黑瞳閃了閃,終于來了。
極度興奮地轉過身,映入顧瑞辰眼簾的,卻是一個他極其不想見到的身影。
狠狠地蹙起眉,顧瑞辰的臉冷了三分。
「你來干什麼?」顧瑞辰臉一沉,眼神銳利如刀。
舒思玉愣了一下,憋了憋嘴,她剛剛偷听舒安夏囑咐舒冬煙要注意安全,她要來冷宮這里找一個人的時候,她就猜到了,舒安夏要見的人,肯定是顧瑞辰!
所以她先舒安夏一步來了,但是一看到顧瑞辰那厭惡的眼神,她的心就如刀割一般,明明是她先認識的顧瑞辰,明明以前顧瑞辰對她很溫柔的,都是因為舒安夏那個賤人!她不甘心,不甘心,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想到這里,舒思玉一咬牙,盡量讓自己臉色如常,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是五妹妹讓我過來的,六妹妹囑托五妹妹,說她跟燕公子有些事兒要說,讓五妹妹過來告訴你一聲,但是五妹妹跟陳家公子相談甚歡,便找我來幫忙傳下話!」
舒思玉很聰明,知道以她和舒安夏的關系,如果直接說‘舒安夏囑托她來告知顧瑞辰’,顧瑞辰一定不會相信,然而,如果說舒安夏囑托舒冬煙來傳話,那麼可信度就高了很多。
顧瑞辰雖然聰明絕頂,但是一遇到舒安夏的事兒,尤其是舒安夏和燕離歌的事兒,他總是會亂了方寸。
雖然這個舒思玉心機深沉得讓他厭惡,但是當她說出這句話之時,他的心還是難免有些難受。
依稀記得第一次,和他丫頭見面的場景,她光著身子,把燕離歌藏在浴桶里。她一直想不通,是怎樣的女子有這樣的勇氣和善良,為救人一命,不顧名節。之後,在顧府的壽宴,她和燕離歌之間的那些眼神互動,那些默契,無不讓他嫉妒得想死。他原本就想讓燕離歌拿走虎符,然後去制約皇後的野心,然而,他看到他的丫頭為了燕離歌冒險,賭氣之下,他還是去跟她搶虎符,但是卻沒想到,他從頭到尾都盯著她將‘虎符’放進衣袋里,卻仍然被她掉了包。從那時起,他就認定了,只有這個女子,才是他想要的女子,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他。
然而,她又一次地因為燕離歌陷入了險境,他毫不留情地殺死了那些想要傷害她的人,但是燕離歌的陰影,卻深深籠罩了他。
他一向自負,所向披靡,但第一次,在這個小女人面前,他失去了自信,因為他不知道燕離歌到底在她的心里有多少分量。
就在顧瑞辰沉思的瞬間,舒思玉輕巧將手中的一整瓶香粉撒到自己身上。
暗暗攥緊拳頭的顧瑞辰,深吸了一口氣,暗暗下了決心,無論他在他丫頭心中的分量如何,他都要守護在他身邊,哪怕她的心里只有一個小小的角落放著他,那就足夠了。
忽然想通了,顧瑞辰的臉上也不再糾結,而是揚起好看的笑容。因為一直陷入了思緒中,他的警覺性降低了不少,並未發現舒思玉已經走到他的旁邊。
舒思玉用余光陰狠地掃了一眼小徑上越來越近的人影,唇邊的算計更甚。
忽地,舒思玉猛然向前一步,雙臂極快地摟過顧瑞辰的脖子。滿腦子是舒安夏的顧瑞辰,被舒思玉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舒思玉將紅唇湊了過來。
顧瑞辰曈一縮,下一秒,他縴長的手指倏然鉗住舒思玉的下巴,捏碎的力道,將她狠狠地甩了出去。
與此同時,顧瑞辰身子晃了一下,眼前一陣暈眩。
「該死!」顧瑞辰暗暗罵了一聲,竟然被這個卑劣的舒思玉下了藥。他死死地咬住牙,冰冷的黑眸中閃過一抹驟起的肅殺。
舒思玉被顧瑞辰這麼一甩,連續退了數步,狠狠地撞上了一旁的樹枝,她一個不穩,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
舒思玉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她明明就已經要親上去了,只要親上去,舒安夏定然會氣得走開,這樣帶她身上的迷藥香粉起了作用,她和顧瑞辰木已成舟,那麼誰都不能拆散他們了。
然而,事情怎麼變成這樣?
剛從小徑露頭的舒安夏,便看見環著顧瑞辰脖子的舒思玉,她臉色一沉,還沒等她去收拾舒思玉,顧瑞辰就已經把她狠狠地甩到一邊。
俏麗的薄唇彎起,舒安夏投給顧瑞辰一記贊賞的眼光。
顧瑞辰一看到舒安夏,俊臉上登時浮現出歉意和一抹擔憂。
舒安夏輕笑了一下,用眼神告訴他,她相信他。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早已看清了顧瑞辰對她的那份心,不管舒思玉用什麼卑劣的手段去挑撥離間,都無法破壞她跟顧瑞辰之間的那份信任和默契。
看著舒安夏的表情,顧瑞辰終于扯起一抹安心的笑容,不知怎麼,剛剛提到燕離歌帶給他的陰霾和壓抑,在看到她來了的那一瞬間,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舒思玉灑在身上那股怪異的香粉味兒開始彌散,顧瑞辰的身體有些暈眩。
舒安夏這才發現了顧瑞辰的不對勁兒,快了幾步走上來,扶住他。顧瑞辰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手臂搭上舒安夏的香肩。
舒安夏模了模他的脈搏。
「羅蝶香粉!」一種專門針對男人的強力藥。
舒安夏咬著唇,森冷地看了一眼舒思玉,眼中劃過一抹殺意。
這時的顧瑞辰又是一聲痛苦的申吟,「丫頭,你快走!」
舒安夏知道顧瑞辰在極力地強忍著,又怕會失控忍不住傷害她。雖然跟一個中了強力藥的男人獨處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兒,但是此時此刻,她絕對不能扔下他不管。
輕輕地眯起眼,舒安夏穩了一下顧瑞辰的身體,從懷中掏出一個藥丸,忽地,舒安夏俯身,手指狠狠地捏開舒思玉的下巴,舒思玉極力地想要躲開,卻怎麼也動不了。登時,她的眼中出現驚恐之色,她從來都不知道舒安夏竟然有這麼大的力道。
一個清甜的藥丸從她的喉嚨滑下,舒思玉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摳出來,然而奈何她怎麼努力,藥丸卻是越滑越深。
舒思玉狠狠地瞪著她,「你給我吃的什麼?」
「你想要什麼,就給你吃什麼。宮里除了皇上,只有太監能幫你解決了,你只有半個時辰,趕快去找人吧!」舒安夏冷笑一聲,扶著身子滾燙,而且越發沉重的顧瑞辰,便消失在夜色中。
舒思玉驚恐地捂著自己的胸口,無法消化舒安夏的話,這時,一個笨重的 轆 轆的輪子聲,傳入舒思玉的耳中。
舒思玉聞聲回頭,只見一個面色冷沉的小廝,推著舒天香,緩緩地走出來。
「四姐姐——」舒天香唇瓣一彎,翹起一個得意的弧度。
舒思玉一見她,眼神登時冷了三分,戒備地看向她,「你來多久了!」
「該看不該看的,都看見了;該听和不該听的,也都听見了。」舒天香笑著哼了一聲,「這也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讓瑞辰哥哥分了心,即使‘追風’輕功再厲害,都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听呢!」
舒思玉一咬牙,登時覺得有些面子掛不住,畢竟他剛剛強吻顧瑞辰,不但沒成功,反而被他甩了出去。
舒天香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揚了揚眉,「四姐姐,你想知道四姨娘哪兒去了嗎?」
舒思玉一听四姨娘,眼神登時警覺起來,從昨日起,她就沒見到四姨娘,而今日秋夕盛宴如此盛大的節日,四姨娘卻也不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想到這里,舒思玉的心忽然緊緊一抽搐。現在的舒府,只有四姨娘一個真心對她好,她可千萬別處什麼事兒才好啊!
盯著舒思玉一波三折的表情,舒天香的嘴角彎起一個乖戾的弧度,「四姨娘被爹爹廢了手腳,扔去後山自生自滅,如果不是母親把她撿回來,她現在早就尸骨無存了!」
舒思玉一听舒潯易把四姨娘廢了手腳扔去後山,小臉上立即泛出驚恐之色,細弱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淚水迷滿了雙眼。
「怎麼會?怎麼會?就算爹爹不理會我和大姐的感受,可是畢竟還有二哥在啊,二哥雖然是庶子,但是那麼爭氣,爹爹怎麼能這麼狠心?」舒思玉的手指狠狠地摳著地,指甲泛出血絲。
「不要怪爹爹,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舒安夏搞的鬼,四姨娘和母親走到今天,都是舒安夏的詭計,四姐姐,如果你想報仇,就跟我聯合起來,我們一起努力,一定要讓舒安夏死!」舒天香一提到舒安夏,滿滿的雙眼中,是毀天滅地的恨意。
舒思玉也顫抖地握緊拳頭,咬牙切齒—,「舒——安——夏!」
這時,舒思玉忽然捂著胸口猛烈地咳嗽起來,她死死地掐著自己的大腿,渾身燥熱的悸動一波一波地敲擊著她的心。
「四姐姐,你的藥力發作了!」舒天香說著,給身後的「追風」使了個眼色。
「追風」會意點頭,松開輪椅,一步步走上來。
「不——不——八妹妹——」舒思玉渾身癱軟,此時的手臂已經抬不起來,一點力氣也沒有。
舒天香嘴邊陰冷的弧度更大,「放心吧四姐姐,‘追風’會讓你很舒服的,不過你要記住,今日的一切,都是舒安夏帶給你的,你一定要找她報仇!」
舒思玉的耳邊反反復復回蕩著「報仇」、「報仇」、「舒安夏!」,但是耳邊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飄忽。那個在她眼前晃動的身影,忽然變成了顧瑞辰的臉,舒思玉飄忽地咧嘴一笑,立即扯開了自己胸前的扣子,露出紅色肚兜,聲音柔媚而婉轉,「顧公子——」
「追風」的黑眸始終沉著,大掌一揚,舒思玉敞開的衣衫里面,已然變成了空心。舒思玉幸福地傻笑著,抓起追風的手掌,就放到了她的衣衫里面。
冰冷的觸感襲來,舒思玉忍不住舒服地申吟一聲。
追風的臉始終緊繃著,讓人看不出表情,仿佛這一切就是舒天香吩咐的,他不過就是完成主人的任務而已。
一陣秋風吹過,迷亂的舒思玉,忽然找回了一些理智,她眼前的身影變成了一個陌生男子,而不是她愛的顧瑞辰。
憋足勁兒,舒思玉使出她渾身的力氣,想要將眼前這個男人推開,然而,奈何她如何使力,都像是軟綿綿的拳頭,反而更加激起追風的**。
追風一把抓住她胡亂擺動的小手,已經不耐煩地扯碎他眼前的折騰,大掌一翻,衣衫的碎屑漫天飛舞。
不一會兒,一陣**魅蠱的聲音,便在冷宮上空回蕩。
舒天香冷冷地看著地上追風和舒思玉,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心里不斷叫著,「恨吧,恨吧,恨死舒安夏!」
話說另一側,扶著顧瑞辰的舒安夏從最近的西南角的側門出來,找來一輛皇家馬車,就急速地往舒府奔,路上,顧瑞辰幾次運功,想要把藥從體內逼出來,然而,他越費力,藥就走的越深,他身上也是越來越滾燙。
顧瑞辰怕傷害她,一遍一遍地趕她走,舒安夏咬著牙,暗暗祈禱馬車要快點到舒府,只要回到舒府,回到‘夏園’,雖然不能立即給他解毒,但是起碼能不讓他現在這般像死了一般難受,看著他爆出的青筋和血管,她真擔心他下一秒,就血管崩裂而死。
這時,疾馳的馬車忽然一個剎車,她和顧瑞辰的身體向前倒去,她趕忙伸出手臂,想要護住他的頭,然而,極力隱忍著撕裂般難受的顧瑞辰,也竟然跟她做了一個同樣的動作。
舒安夏咬著牙,握住他滾燙的手,轉過頭問車夫,「發生什麼事兒了?」
車夫無奈地嘆了口氣,「百姓們都在慶祝秋夕,整條大街都擠滿了人,馬車根本就過不去。」
舒安夏一听,身子顫了顫,握著顧瑞辰的小手更緊了。
「丫頭,你先走——快走——」顧瑞辰咬著牙,聲音沙啞隱忍。
「我走了任其你自生自滅嗎?」舒安夏神色一暗,咬住唇瓣。
「走,我怕——我怕,我會傷害你!」顧瑞辰的牙齒磨得咯咯作響,本就困難的呼吸緊憋著。
「你不會!」舒安夏的聲音說得如此堅定,與此同時,她快速地掃了一眼他的身體,傲然般的…。呼之欲出。
外面大街上的吵鬧聲和煙花聲一點一點襲來,刺激著馬車內兩人的神經。舒安夏抿起唇,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下一秒,她的手松開了和他緊扣的手指,兩只靈巧的小手一起附上了他的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