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被全家逼著要嫁給一個太監的顧娉婷,爭著吵著要自盡,然而,鬧了半天,只見打雷不見下雨。
不過顧娉婷的舉動,還是驚動了大夫人,大夫人一臉焦急地趕過來,看到的就是顧娉婷那張哭得跟鬼一般的臉。
「你怎麼這麼沒出息?」大夫人黛眉一皺,滿眼的恨鐵不成鋼之色。
「母親,那可是太監啊,女兒嫁給了他,這輩子都毀了!」顧娉婷一見大夫人,委屈之感更是不能抑制,沒說幾句就快步沖上去,抱住了大夫人,越哭越凶。
大夫人心里更難受,但是此時她來,不是要來表達心疼和同情的,而是要讓顧娉婷重新燃起斗志,搬回這一局,所以,她不能認命,但是此時的情況對她們極其不利,她還未想到應對之策。
見大夫人不說話,顧娉婷更是忐忑,拽著大夫人的手搖了又搖,「母親,您不是真的打算把女兒嫁過去吧?」
原本陷入沉思的大夫人,忽然被顧娉婷打斷,茫然地看向她,這時,她才想起來今日的一切都是顧娉婷自作自受,不由得大夫人狠狠地甩開顧娉婷,「都是你自找的,何苦哭訴!」大夫人語氣不善,雖然心疼,但是一想到之前的陳阿婆還差點要挖她的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母親——」顧娉婷故意拉長音,她知道之前陳阿婆的舉動是多麼怪異,又多麼令人氣憤,而且之前那些事兒,想必眾人都明白這個陳阿婆跟她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只是……
大夫人抽搐了幾下嘴角,依舊甩開她。
顧娉婷嘆了口氣,可憐兮兮地望著大夫人,「母親,您別生女兒的氣,最初女兒跟陳阿婆說得好好的,哪知道她——母親,這次是女兒著了道,但是現在女兒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母親如果再不幫女兒,女兒只有去死了!」
大夫人斜睨她,犯再多的錯,畢竟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母女哪能有隔夜仇,只不過,眼下這個情況,她確實想不到任何辦法。
無奈地嘆著氣,大夫人心里也難受得緊,這個從小被自己捧到大的女兒,如今遭受這麼大的變故和侮辱,她怎能不心疼,大夫人回過身,拉住顧娉婷,「眼下這個情況,三皇子失勢,我們只能忍著,索性這個路公公在宮中地位不低,要不,你就先嫁給他,然後我們再謀劃?」大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小,看著顧娉婷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的底氣也越來越……
「母親,難道就真的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大夫人擰起眉,踱了幾步,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顧娉婷看著大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大夫人必定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立即染上一抹興奮之色,「母親,是不是想到了什麼?」顧娉婷的手臂都在顫抖,青蔥玉指死死地抓著大夫人。
「一般來說,唯一能組織家里辦喜事的方法,就是家中有喪事,而如今,靖南王出面主婚,要想打破,這種喪事必然要鬧得大,所以——」大夫人說著,向門外瞄了一眼。
「喪事?還要大?」顧娉婷在心里默念幾句,忽地,她像是發現什麼寶貝般,兩眼發亮,「母親,假如祖母出了事兒,算不算顧府大事?」
「噓——你小聲點!」大夫人嗔怒地看著她,這麼嚷嚷,是想弄得人盡皆知麼?
顧娉婷抓著大夫人的手愈發激動起來,母親竟然敢想到「弒母」,這可是天大的膽子,真不愧是她一直崇拜的母親。
「母親,您快說說,要怎麼實行?娉兒能做什麼?」顧娉婷這麼一想起來,可真是興奮不止呢!
大夫人又想了一會兒,壓低聲音在顧娉婷耳邊悄聲說了一會兒。
是夜,靜謐的讓人不安。
老太君半倚在搖椅上,死死地擰著眉,連日來的府內的烏煙瘴氣,打破了她的靜養,不得不出山主持公道,然而,這公道還未有什麼眉目,靖南王就來插一腳。
對于這個靖南王,老太君原本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她向來重視賢才,在北國能夠跟顧瑞辰齊名之人,除了燕離歌,還真無他人,所以早些年,她就對這個孩子有所了解,但是因為皇後一派和長公主一派,向來不睦,他也只好嚴令顧家人少跟長公主一派之人接觸,這樣原本跟顧瑞辰在國學府一同上課的顧瑞辰,就疏遠了差點成為好朋友的燕離歌。
之後,皇後的勢力越來越大,此消彼長,長公主的勢力就愈發受到壓榨,皇帝為了平衡,由中立開始偏頗,當然,帝王之術的手段極其不光彩,也就導致了之後的皇後和長公主之間的隔閡愈演愈烈,以至于顧家和長公主府,也是水火不容。
再之後,就是舒安夏這個丫頭的出現,闖入了兩家人的視線,從她壽宴那日起,她就知道這個丫頭不簡單,能夠挑起辰兒的興趣,而且讓辰兒大費周章的女子,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因為她有丑名在外,所以當她第一眼看到她身上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那個「京城第一丑女」的稱號,然而,她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雙鎮定的眸子。
于是,她忽然對辰兒上心的這個女子,也起了興趣,于是,她故意派人試探了她。
她還依稀記得,那個裝滿銀子的紅包在托盤中的情景,她清晰的記得,她當時的眼神和表情。
她活了幾十年,經過了兩朝三代,什麼人她沒見過?但是如此年紀,就有如此沉穩和睿智的女子,她還是第一次見,所以,從那一刻開始,她就喜歡上了這個叫舒安夏的女子。
雖然舒府地位不高,尤其是他們政治立場,很讓人窩火,舒潯易那個人,趨炎附勢,里外都不想得罪,又想升官,所以無論是皇後一派還是長公主一派,他都阿諛奉承,原本舒潯易這種人,兩面都不討好,實則,是雙方隨時可以舍掉的棋子,然而,因為這個叫舒安夏的女子,她決定要幫舒家一把,所以她暗中施壓,讓舒潯易表明立場,這樣,她們顧家才能名正言順的保護舒家。
還好,舒潯易不算朽木,不久之後,她就听到舒潯易拒絕見長公主的消息。
這回,她才徹底放心。
輕嘆了一口氣,能娶到舒安夏這樣的媳婦,是他們顧家的福氣,也是辰兒的福氣。
「咚咚咚——」暗沉的悶響悄然傳來,老太君雖然上了年紀,但是耳朵依舊靈敏,這是敲園子大門的聲音,抬了抬眼眸,時辰也在心中了然,這麼晚了,會是誰?
安婆子過去開了門,一見是梨花帶雨的四小姐,趕忙給請進了園子。
「四姑娘,您先等一下,老奴去看看老太君是否睡了。」
顧娉婷大眼楮眨眨,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讓人一陣心疼。
「讓她進來吧!」老太君沉穩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安婆子趕快點頭,忙幫著顧娉婷開了門,雖然這個四小姐平日里囂張跋扈,但是自從知道了她被迫三日後許給一個太監,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顧娉婷感激地朝著安婆子行了個禮,然後緩緩地踏入了老太君的屋子。
隨著「吱呀」一聲關門聲,老太君緩緩地撐開眼皮,眼前的顧娉婷比起之前憔悴了很多,頭發也亂了,整張素顏看起來沒有一點精神,假如平日里不是她太了解這個顧娉婷,此時定然十分不忍心將其終身托付給一個殘廢之人。
「哎——」
輕輕地嘆了口氣,用夏兒的話說可憐之人必又可恨之處,她有今日的下場,實在是她自作孽。
「這麼晚了,娉兒來祖母這兒,是有什麼事兒嗎?」老太君輕聲開口,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顧娉婷是來求她幫忙想辦法的,她不想嫁給路公公,但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都是顧娉婷她自找。而且,她那麼害人,即使她有辦法,還真的不想幫。
「祖母!」顧娉婷大叫了一聲,「撲通」一聲跪到老太君的搖椅旁。
老太君心里冷笑了一下,看,來了吧。結果下一秒,顧娉婷說的話,讓老太君大跌眼鏡。
「祖母,娉兒就要嫁人了,以後恐怕不能侍奉祖母了,所以今日來拜別,還請祖母保重身體!」顧娉婷一邊說著,一邊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
老太君雙眼撐大,不可思議地看著顧娉婷,「娉兒——」
顧娉婷苦笑了一下,「請祖母不要誤會,娉兒並不是來為難祖母的,雖然娉兒有一萬個不想嫁,但是娉兒不能不嫁,如今三皇子失勢,皇後姑母情況不明,皇上對顧家早已忌憚已久,有除之之心,所以,唯一能救顧府能幫顧府的,也只有太後。無論是在朝為官之人,還是後宮的宮女嬪妃,都知道皇上對太後的孝順,也知道太後不是愛管閑事之人,而這個路公公,又是太後非常倚重之人,娉兒既然有機會嫁給路公公,就是有了接觸太後的機會,所以娉兒也不得不嫁!」
顧娉婷的話說得恰到好處,讓一直對顧娉婷有成見的老太君,此時不得不佩服起這個孫女起來,一直以來以為她是大夫人的嫡女,又囂張跋扈,所以她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個四丫頭就是個一無是處之輩,然而,今日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如此多的大道理,句句珠璣,以顧府為綱,這才是顧府的好女兒!
想到這里,老太君伸出手,拍了拍顧娉婷的手背,「好孩子,難為你了,祖母會替你準備好豐厚的嫁妝,讓你嫁得風風光光!」
顧娉婷心里冷笑,恨不得撕開老太君這張臉,裝什麼慈祥裝慈祥,還裝出一副大家長公正的模樣,真是令人惡心!顧娉婷心里罵著,臉上卻揚起了一份婉轉的笑容,「祖母的疼愛,娉兒心領了,只是這一嫁,就嫁到了宮里,準備的嫁妝也沒地方放,更何況,宮里有自己的吃穿用度,還是把需要的留給幾個姐姐和妹妹吧!」顧娉婷說得十分大義,手里卻已經把從袖中滑到手心的毒藥攥了攥。
忽地,顧娉婷一個起身,就撲到了老太君的懷里,搖椅因為突如其來的重量,使勁地搖晃了幾下,「祖母,這麼多年以來,您一直都疼愛娉兒,愛護娉兒,娉兒實在不忍心離開您!」
老太君也有些難過,拍了拍顧娉婷的後背,「好孩子,難為你了!」
「祖母,讓娉兒最後一次給您敬茶吧!」顧娉婷喃喃著,顧娉婷雖然跋扈,但是一直以來,為了討大夫人和老太君的歡心,專門請師傅教了她一手泡茶的好技藝,所以,在顧府,老太君最喜歡顧娉婷的,就是她的茶,所以此時顧娉婷忽然提出來再給老太君泡杯茶的要求,更是不足為過,而且她也努定,老太君定然會喝。
顧娉婷話音落下,顧娉婷有些猶豫,畢竟這個時間喝茶,整個晚上可能都不舒服,但是顧娉婷的話又說到這個份上了,細數了一下,她在顧府的日子,也就剩下最後一天了。
輕輕地嘆了口氣,「好孩子,難為你了,那就泡吧!」
顧娉婷點了點頭,沒有再叫安婆子或者其他下人,而是就地取材,直接取了一碗已經涼透了的水。
幾顆透明的花瓣,隨著她青蔥玉指的掰動入了瓷杯中,老太君有了一時的詫異,她喝的茶,向來都是用熱水浸泡,或者溫水不斷加溫而成,然而今日的顧娉婷,卻出乎意料地直接用了涼水?
背對著老太君的顧娉婷水眸閃閃,在剛剛攪動的過程中,她手中的毒藥已經順著攪棒滑入杯中,她不選擇熱水,是因為熱水會加速老太君的毒發,那樣她就逃不掉了,所以,她必須要把這碗冰涼的茶水騙老太君喝下去。
冷水茶會替她多爭取三個時辰的時間,到時候母親安排的替死鬼,自然就頂替上來了。
想到這里,顧娉婷嘴角輕輕勾起,那抹算計的殘忍的笑容,在屋內油盞的襯托下,顯得異常詭異。
「祖母,請用!」回過身,顧娉婷依舊雙膝跪地。
老太君微微擰眉,這樣的天氣,娉兒怎麼讓她喝冷茶?老太君又是為難地看了她一眼「娉兒,天氣寒涼,別總跪在地上。」老太君不好直說,天氣寒涼,你怎麼給我喝冷茶,所以就迂回地說了一句,不讓她跪在地上,實則關心顧娉婷,暗地里是希望顧娉婷能反應過來,她給的涼茶,多麼不合時宜。
「祖母,冷掉的茶,代表著娉兒永遠不冷的心,娉兒的茶藝一向冠絕,以後沒有娉兒在身邊的日子,娉兒擔心沒有人能夠再泡出符合祖母心意的茶,所以娉兒要將最後一次味道不好的茶,讓祖母嘗嘗,消去祖母對娉兒的茶的念想,也免除祖母的一片憂心!」顧娉婷早就把說辭想好了,此時老太君的反應,也早在她們母女的意料之中。
老太君又是嘆了口氣,這麼細心的娉兒——搖了搖頭,老太君緩緩地端起茶碗,輕銘了一口。
味道確實跟顧娉婷之前的好手藝大相徑庭,也難為了娉兒的一片苦心,老太君屏住呼吸,將琉璃茶碗中,剩余的茶水一仰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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