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軾往回走的時候,身後傳來很輕的腳步聲,在兩個侍衛旁邊,幾乎都听不出來,他並沒有回頭的吩咐道︰「盯緊了那邊,今晚上他肯定會派人出城,盯住了看看去哪里。」
很低沉的一聲︰「是。」緊接著,那很輕的腳步聲就消失了。
朱翊軾站住了,看著路旁月亮門里的假山呆了一會兒,回頭吩咐那兩個侍衛︰「去查一下,朱翊宸和翰林府的關系。」
其中一個侍衛馬上也答應一聲,後退著去了。
朱翊軾抬起手來,看了看手中的那塊墨玉佩,冷哼了一聲,隨手一扔,這才重新舉步。
墨玉跌入了路旁邊的積雪中,砸出了一個小坑,半塊玉身埋入了雪中,只露出一角,看著像是雪中露出的石頭……
沿著游廊一直往前回到了他的院子︰藏韻軒。還沒有進院門,已經听見里面鶯鶯燕燕的嬌笑聲不斷,朱翊軾眉頭幾乎察覺不到的微微皺了皺,邁步進去。
笑聲是從側院傳來了,十幾個婢女在院中的梅樹下穿梭其間。將各式各樣的彩帶珠花往梅樹上面扎著。
還有十幾個婢女沿著屋檐往這邊走,每個人手里都提著一串宮燈。來到朱翊軾不遠的地方,全都站住,屈膝行禮︰「參見三爺。」
朱翊軾看也沒有看一眼,走了過去,跨上台階,進了屋子。這個屋子是個穿廳,穿過這個穿廳,就到了內院,這個內院,周圍牆上爬滿了青藤,正面三間紅朱漆的寬梁大屋,屋外面的廊檐下,擺著兩三盆劍蘭。
朱翊軾大步走了進去,這邊是他的書房,擺設的非常有書香味。東面靠牆的位置一張紫檀木羅漢榻,正中一張八仙桌,左右太師椅,桌上擺著棋盤,一副圍棋盒子。南邊一張寬大的書桌,上面文房四寶、白玉筆筒一應俱全。
朱翊軾過去坐在塌邊,隨手將榻上的一本書拿起來翻開著,但是很明顯,他的注意力並不在書上,書很久都沒有翻頁。
侍衛站在書房門口,看著一個穿著秋香色錦緞暗紋對襟襖,外面披著一件月白銀灰鼠斗篷的年輕婦人慢慢的走了過來,侍衛頓了頓,往前走了幾步迎了迎,笑著躬身行禮︰「姨娘。」
年輕婦人輕輕的點點頭︰「爺回來了?我親手做了一碗八珍蛇羹,想給爺送進去。」
侍衛陪笑著遲疑的說道︰「姨娘也不是不知道,這個書房爺不讓人隨便進去……要不,還是小的……」
年輕婦人溫和的點點頭︰「那我就不進去了,你給送進去吧。」
說著轉身示意,身後的丫鬟端著托盤過來,托盤中一罐圓肚白瓷盅,旁邊一只白瓷空碗,碗旁邊墊著一塊潔白的棉巾,上面擺著一只白瓷小勺。丫鬟將托盤送到侍衛手中,侍衛急忙的接過來,躬身恭恭敬敬的答應一聲︰「是。」
年輕婦人往書房里看了一眼,然後轉身走了,侍衛盯著姨娘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這才返身上了台階,在書房門口輕輕的喊了一聲︰「爺?」
「誰來了?」
「是晚春姨娘,給爺親手做了一碗八珍蛇羹。」
「端進來吧。」
侍衛急忙彎著腰將托盤端了進去,輕手輕腳的將托盤里的東西一一擺在桌上。朱翊軾頭也沒抬,一直到侍衛低著頭退了出去,這才將書合上,旁邊的蛇羹看也沒看,站起來在屋中走了幾個來回,便走了出來。
侍衛急忙跟在後面,朱翊軾出了院門,上了游廊,沿著游廊出了一個院門,順著甬道走到頭,又到了一個大院門,進門往里走,出現一個紅朱漆大門,門上的守門看到他過來急忙笑著迎上來︰「三爺您來了。」
朱翊軾笑著點點頭︰「進去稟報大哥一聲吧。」
守門的急忙笑著道︰「不用,大爺說過,只要是三爺來,不用稟報,直接請進就行。」說著躬著腰請他進去。
朱翊軾笑著點點頭,跟隨著他進去了,侍衛就等在了門口。
走到了里面的一個門上,一個婆子迎上來,守門的躬著腰等他進去了才轉身回去。婆子領著朱翊軾再往里走,就到了二門上,一個丫鬟迎上來,婆子站住。
丫鬟一直將朱翊軾領到了上房,里面的丫鬟出來打簾子,朱翊軾進屋的時候,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渾身登時就包圍在了一片溫暖的氣氛中,一陣陣的笑聲傳來。
悠然的樂聲響起,幾個舞姬曼舞輕紗,隨著樂聲翩翩起舞,四周的鎏金銀香爐中散發著如蘭似麝的香氣。
朱翊軾的大哥,世子朱翊徽坐在上座,下座陪著幾個官員、幾位公子模樣的人。朱翊徽側坐著,一只手端著一盅古銅色銅鼎古式酒杯,正笑著欣賞舞姬跳舞。
官員和公子全都站起來向朱翊軾行禮,朱翊軾笑著一一回禮,來到朱翊徽的面前,笑著行禮道︰「拜見大哥。」
朱翊徽笑著,修長白皙的手指指了指旁邊的座位︰「三弟坐,剛回來?去前面了嗎?」。
「去了,父親和母親那邊都去了,過來跟大哥說一聲。」朱翊軾過去坐下,笑著回答。
朱翊徽笑著點點頭︰「好。正好,別人送了我一只小河豚,咱們今晚上烤著吃。」
朱翊軾笑了︰「弟弟沒這個口福了,母親叫弟弟晚上帶三位表妹去望月樓看燈。」
朱翊徽愣了楞,才恍然的道︰「是大舅舅家的表妹吧?」他俊雅的臉上帶出些曖昧的笑來︰「弟弟好艷福啊。」
朱翊軾臉紅了,笑著道︰「大哥休要取笑我。」
朱翊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過河豚肉弟弟也嘗嘗再走,香女敕鮮美,是難得的佳肴……若是弟弟有時間的話。」
朱翊軾馬上笑著點頭︰「那也好,大哥這邊做魚的廚子,听說是江南最有名的,弟弟能嘗嘗這大名鼎鼎的豚魚肉,倒是真有口福了。」
朱翊徽笑著朝旁邊侍立的丫鬟點了點頭,那丫鬟急忙的福身出去了。
席面下方坐的一個年輕公子笑著道︰「听說這豚魚乃是有毒的,卻不知是真是假?」
朱氏兄弟都笑著沒說話,朱翊徽仰頭干了杯中的酒,將杯子放下,懶洋洋的斜靠在後面的深綠色織錦緞繡著碎花的坐褥上,看中間的舞姬跳舞。
兩個丫鬟上來,給朱翊軾面前放了酒杯,酒壺,還有一碟干果,一碟水果,兩盤冷拼。
另外一個官員笑著回答那個公子的話︰「河豚確實有毒,不過只有血中有毒,若是半吊子的廚師來做,處理的不好可能會有毒,世子府上的廚子,那自然是江南做豚魚最好的,絕不會有紕漏。」
另一個急忙道︰「非也非也,我听說不只是血,還有別的地方有毒……」
「哦,顧兄說是哪里?」
「這個……」
朱翊徽笑著听下面的人說著,抬眼看了看朱翊軾,見他沒有動面前的酒,只是專注的看著面前的舞姬的舞姿。
朱翊徽笑著問道︰「三弟,你怎麼不喝酒?」
朱翊軾听了急忙看著他笑著道︰「大哥不知道,弟弟向來不能空月復喝酒,一喝就醉要是能吃碗粥就行。」
朱翊徽看向朱翊軾身邊的丫鬟,丫鬟急忙躬身輕聲回答道︰「廚房做了鮮味魚片粥,三爺要否?」
朱翊軾點頭︰「那就來一碗吧。」
丫鬟急忙退著出去了。
一會兒端來了魚片粥,朱翊軾喝了,這才開始慢慢的喝面前的酒。
一曲終了,幾個丫鬟在門口候著,每人端了一個托盤,托盤上擺著一只瓷盤子,上面蓋著銀蓋子。
舞姬們退下,丫鬟魚貫而入,在每個人的面前擺了一盤,朱翊徽和朱翊軾的比下面的略有不同,他們兩個用的是青花瓷金邊磁盤,下面的人用的是白瓷盤。
銀蓋子掀開,里面的盤子里,是切得薄如蟬翼的河豚肉片,每一片都晶瑩剔透,朱翊徽和朱翊軾的盤子里,用這些肉片擺成了一只仙鶴樣子,別的人擺的是雉雞樣子。
眾人看著這可能有毒的美味都有些遲疑,只有朱翊軾拿了水晶筷夾了一塊放進嘴里,輕輕嚼了嚼咽進去點頭道︰「入口即化,果然是鮮美的不同尋常」
朱翊徽大笑,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沾了沾旁邊的醬,很優雅的放進了嘴里。
下面的眾人一看,這兄弟倆都吃了,急忙也拈起筷子吃起來。
另一群舞姬上場,這一次的樂聲跟剛剛的不同,緊張激烈,蕩氣回腸,舞姬們舞姿奔放、帶著些柔媚的剛強。倒是正和了現在大家吃河豚的心情,又緊張又刺激。
朱翊軾吃著豚魚,喝著酒,欣賞著舞姬跳舞,一直到外面夜色降臨,面前的一盤豚魚也吃完了,這才笑著道︰「大哥,這美味確實不錯弟弟不能耽擱了母親的吩咐,要先走了」
朱翊徽笑著點點頭︰「去吧,穿上裘皮大氅,晚上可能會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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