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譽退而求次︰「挑最密集的地方下手,盡可能地困多幾頭。」
璃盞點點頭,屏住氣息,詠唱咒文,「……無形之物將無法觸踫,沒有疑問。我左手持筆,右手持真理……現」聲音不大不小,極盡可能地加長詠唱,並加快速度,速度與長度兼備的情況下,發音連兩秒都不到,沒有任何矯揉造作,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字眼,完完全全的干淨利落。
這算是她最好的一次詠唱,是面對死亡恐懼時發揮出的最大潛力與本能。王子譽在她的詠唱接近結束時,手動,魔法波動,剛才他所依靠來睡覺的巨石猛地凌空飛起,往困住的狼群中砸下。
狼群剛要發起襲擊,被陣法困住,隨即巨石當空砸下,躲閃不開,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被石頭砸得稀巴爛——但是,璃盞沒能困住七匹狼,她困住的只有五匹,站在兩側的兩匹狼在事發的瞬間朝他們沖過來。
王子譽伸出左手,叱道︰「定空」
狼以奔跑的形態僵立在半空,璃盞被絕妙的魔法震撼到,等到身邊突然揚起一股烈風時,才霍然回神,側身避開狼的爪子,大聲道︰「肅——」話音未落,便感到腿上一陣劇痛,聲音頓時化作「啊——」的慘叫。
王子譽心知不好,抽劍精準地割破狼的咽喉,將她解救下來。一場戰斗結束,狼群全部死亡,璃盞也受傷了。
制敵一千,自傷八百。
王子譽重新點了魔法燈,看了一眼她的腿,突然伸手把她的長筒黑絲襪給拉了下來,嚇得璃盞捂住短裙尖叫︰「干嘛啊你?」
傷口在左腿的小腿肚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痕,是被狼爪抓的,血如泉涌,幾乎把鞋子泡了起來。
她只覺得左腿像同時被施以火燒燙烙撕咬等種種酷刑一樣,疼得她渾身顫抖,支撐不住,一坐在地上。
真的受夠了,又是寒冷又是疼痛。
好想就這樣睡過去,說不定就感覺不到疼了,她的意識模模糊糊地想。指不定一開始他就是裝睡在看她的好戲呢,要不然怎麼剛才她與敵人戰斗時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推他一下他立刻就醒了,看那眼楮,根本像沒睡過一樣。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沒用吧,自己怎麼能這麼沒用呢?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還有誰會來保護你?
璃盞越想越恨,索性將疼痛化作力氣,張嘴咬在他的肩膀上。
王子譽疼得皺了一下眉,剛想說什麼,牙齒已經松開了,璃盞無力地倒在他的身上,暈了過去。他注視著跌在他身上的人,魔法燈照著她滿臉的淚水,慘白的臉色、凌亂的頭發,濕漉漉的制服,血染的小腿,簡直比戰後的殘兵還要慘烈三分。
只能先急救。
實際上,他的急救知識有限,只好向魔法書尋求支援。魔法書自動翻開到醫療術那一頁,王子譽砍了一眼,照著魔法書的要求詠唱咒文,手上立刻出現一卷白色的繃帶。他把繃帶快速纏在璃盞的傷口上,一圈又一圈,因為傷口很大的緣故,一圈還沒扎完,便被血浸透了。他使勁纏,使勁繞,把整整一卷繃帶全部用完了,小腿像肥了一圈。
他沒有心情理會美觀問題,把手覆在傷口上邊,眼楮半閉,用如魔咒般令人著迷的聲音低低詠唱,輕輕細細,好像很模糊,卻又像鑽進人的意識般清晰。
他的手掌泛起柔和的萬丈柔和的銀色光芒,從四周向他的掌心凝聚,慢慢滲入到繃帶包裹的皮膚中去。
等光芒消失殆盡,王子譽收回手,將魔法書放回口袋中,伸手將她打橫抱起來,往前走去,不論如何,要先遠離血腥味道濃重的地方,否則還會引來什麼魔獸,誰也說不清。
至于魔法燈,隨便一滅了事。對他而言,魔法燈可有可無。
黑夜無邊無盡,像是猙獰地大嘴,將一切都吞沒在其中。
她突然哭了出來,抓住手中可以抓著的東西,「媽……我好疼,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媽媽沉默了片刻,蹲來,用手帕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她說︰「我會陪你。」
可她依然在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休不止。
媽媽抱住她的身子,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前,她可以听見媽媽安穩堅定的心跳聲。然後媽媽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著一些也許是哄她的話語。
她沒听清,于是使勁地握著媽**手,一遍一遍地喚著,「媽媽,媽媽……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想也許這樣才會讓自己安下心。
隔了好久,她听見一個遙遠的聲音從遠方來,不像是媽**聲音,很輕,很低沉,更加肯定,「我會一直陪著你。」
于是她安下心來,身上溫暖的熱度一陣陣涌上,她再度閉上了眼楮,意識卻愈發清晰起來,她模了模臉,很想哭,但忍住了,反而笑了笑,喃喃自語般道,「直到前幾天,我都沒有想過會過這樣的日子。被全校的女生欺負,騎龍、打魔獸、被狼抓傷……簡直像在做夢,夢醒了又恢復正常的生活,每天畫畫上課考試。」
王子譽側過臉注視著她,她秀麗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倔強又痛苦的表情,有點揪心。他輕輕道︰「有足夠的能力,才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在學校里過簡單的生活,這一次,也算提前體驗。你會明白,這樣的經歷比在學校里學一年半載還要有用。」
璃盞悵然道,「嗯,為了活下去。」尤其是她兩世為人,這種念頭更加深刻。如果是前世的她,定然會驚慌失措,如今的心態變得連自己的也不認識了。也許在這個世界,求生存與以前求高考成功是一個道理吧。
她嘆息一聲,意識漸漸陷入沉睡。
王子譽把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張卡紙從她的口袋里掉出來,他伸手撿起來,看到上面屬于他的畫像,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