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必多說，都下去吧。」皇上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傳旨，鎮國公世子齊瀚、沈氏女保護伊香公主有功，特賜……」
機械地謝恩退出，沈凌芷的心頭卻沒有半分愉悅，反而盡是沉重，因為等待她的，也不知會是怎樣的責備。
果然，這一日沈府的氣氛異常詭異。威遠侯沈謙黑著臉打宮里回來，一個人關在書房里半晌沒傳出一點響動。內宅里杜夫人收了什麼信之後就犯了頭疼躺倒在床。而帶了滿滿一車御賜物品風光回來的二小姐沈凌芷也不見一絲欣喜，被老夫人傳到內堂，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出來的時候，眼眶紅紅的，嘴唇緊緊抿了，看那眼神更是冷得人。
一時間，沈家上下一片濃雲密布，平靜里似蘊了一種山雨欲來的狂亂。
長房的福華苑內室中，杜夫人摟著女兒嚶嚶哭泣，「我的萱兒怎麼就這般命苦，好好的一門親事，就這麼被毀了，這可怎生是好萱兒，你放心，娘絕對不會讓你平白受了委屈，那害了你的人，娘也絕不會教她好過」
「娘，您別難過了，傷了身子可不好」沈凌萱乖巧地偎在母親懷里，一張俏臉上卻盡顯蒼白，「萱兒不要緊，真的不要緊。」
「萱兒我苦命的萱兒啊……」杜夫人看著心疼，越發哭得傷心傷肝，一想到那不識時務，得罪了晉王的沈凌芷，牙齒都幾乎咬得咯咯作響，「她的心，怎麼那麼狠，她是不是見不得萱兒好啊一定的，一定是這樣萱兒，我的好孩子，怎麼就踫到那樣一個殺千刀的掃把星怎麼會這麼苦」
「娘，別說了，女兒曉得，二姐姐她必然不是有意的。」沈凌萱柔順地輕聲安慰著杜夫人，「萱兒沒事，娘也不要太傷心了。」
「萱兒，你就是心太善，才不曉得別人有多惡毒。」杜夫人渾身幾乎顫抖，眼中的淚也更加洶涌，迷離的眼中此刻透著深深的怨毒，抽噎著恨聲說道，「沈凌芷，你休想如心如意」
沈凌萱垂下頭，做出一副不勝悲傷，又不敢在母親面前顯露的情致，這恰到好處的勉強壓抑之態，引得杜夫人的心肝又顫了幾顫，這眼淚是止也止不住。而沈凌萱雖是無比嬌弱委屈的樣子，心里實際上卻暗暗松了一口氣，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快得一閃即逝。
這一對母女抱頭痛哭的時候，沈凌芷的房中，夏夫人正一臉驚詫地听完女兒的陳述，這會兒她才明白這幾日大房明里暗里的示好原來是為了攀上那一門皇親，不由得有些慌了神，「阿芷，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你伯父伯母從此恨了你，可如何是好？」
「娘，女兒不孝，只怕往後伯父一家是要和我們結怨了，可是……女兒真的做不到。」沈凌芷說道，語氣無奈，「娘，你也知道的，我不是那樣的人。」
「阿芷……」夏夫人想安慰女兒幾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里想著女兒的婚事，想著兒子的將來，一顆心便急急地往下沉去。
「娘，都是女兒不好。」沈凌芷垂首輕聲說道，她是真的有些後悔了。倒不是後悔今天沒有按照祖母叮嚀地做，悔的卻是那一日在安王府，她就不該去趟那渾水，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一時魯莽，有失考量。
「娘受點苦倒沒什麼，就怕他們不放過你。」夏夫人擔憂地說道，「晉王殿下，據說是諸位皇子里最得勢，也最睚眥必報的，只怕這會子已經把你恨上了，你伯父他們，早就站在他那一方，估計此刻也把你看做眼中釘肉中刺了。還有潘家，還不知道會不會因為晉王的緣故，對你生怨。」
「娘……」沈凌芷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要不，把親事退了，我和娘，還有哥哥一起回老家，我此生不嫁，好好陪著娘過日子等哥哥娶了親，娘就可以含飴弄孫，我們一家人，照樣可以過得很快活。」
「胡說，哪有這等事」夏夫人一下打斷女兒。沉吟片刻，她的眼中透出一絲堅決，「阿芷，娘不會讓你吃苦，娘就是豁出去性命，也要看著你歡歡喜喜地出嫁，決不能讓他們虧待你半分。」
想到後半生要面對的那個人，還有未知的前路，沈凌芷不禁微微嘆了口氣。
這日之後，沈府的氣氛越發怪異，老夫人成天的禮佛，而杜夫人強打著精神理事，對二房的吃穿用度卻不聞不問，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底下人慣會看顏色，自然是變著法兒的偷奸耍滑。縱是有所怠慢，夏夫人想著此前那檔子事，自覺虧欠了大房，便是有短了嚼用的，也只拿出體己自己填了，本來也算是太平無事，誰知又過了幾日，這京城顯貴的圈子里，便開始傳出風言風語來，矛頭竟全是指向沈凌芷。有些說法是沈二小姐與齊世子私會中被賊人撞破，才有了那日的事，另有一種更加難听的卻是，沈二小姐在被賊人劫持的之時，無力反抗，被**失了貞節。
一時間，流言越傳越離譜，後來竟出現了，沈二小姐不知道是因為私通還是被賊人**，已是珠胎暗結，前幾日有人瞧見沈家二房的下人偷偷在買打胎藥，這樣的說辭。還描繪得有模有樣，仿佛板上釘釘一般的事實。
隨著謠言的散布和流傳越來越凶猛，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推手在背後驅動著，同時，也打破了沈家大宅里粉飾多日的平靜。杜夫人得知這一切後，則是冷冷吐出兩個字，「報應」
那狠心的丫頭害得萱兒失去成為皇家婦的機會，眼下可不就是現世報
夏夫人羞憤之下，終日以淚洗面，旋即一病不起，沈凌芷強忍著委屈和難過，在榻邊小心侍疾，因怕母親傷心，只強顏歡笑地寬慰她，「娘，女兒是怎麼樣的人，您還會不清楚嗎？女兒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他們亂說什麼，女兒便是這般，從前如此，往後亦如此您何必與那些嵬嵬小人置氣，到苦了自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