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繼續等待下去,結果會是怎樣?這份供詞將變成白紙一張……
易嬴可不想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供詞變成白紙,更不想萬大戶知道這事後節外生枝。沒有任何耽擱,易嬴從堂上下來就直奔城外而去,務必要在當天就找到自己將來的大依仗宋天德。
只要在古代,空氣是美好的,大地是美好的,只有道路不是美好的。
由于缺乏雨水,縣城外的道路狀況一年比一年差。腳步踩上去,地面上立即多出一個深坑,騰起的灰土都要漫過那些衙役的腳脖子。
「快,快快,我們一定要在晚飯前趕到下關村,不然本縣罰你們今晚沒飯吃。」
易嬴只是個小小知縣,不可能有專門的轎夫,所以離開縣衙時,易嬴再次抓了兩個衙役幫自己抬轎子。當然,盡管易嬴沒命令,鮑英還是跟著一起來了。
隨在易嬴轎旁,鮑英就說道︰「知縣大人,你這是要去提審流犯宋天德嗎?不如讓屬下幫你拿他到堂上審問吧!」
「拿到堂上審問?別開玩笑了,誰說本縣要去審問宋天德,本縣這是去拜訪,拜訪懂嗎?」
「拜訪?大人真要去拜訪流犯宋天德?拿著剛才那份供詞去拜訪?」
誰不知道拜訪是什麼意思,鮑英只是沒料到易嬴竟想去拜訪宋天德。雖然作為興城縣知縣,易嬴理應過問一下宋天德等人的流放狀況,但這怎麼都與拜訪無關。何況還是拿著這份子虛烏有的供詞去拜訪,因此鮑英百思不得其解。
「你沒听錯,本縣就是要拿著供詞去拜訪。」
易嬴懶得向鮑英解釋,易嬴只是因為這事瞞不過萬大戶,這才不介意鮑英一起跟去,卻不是說易嬴就有向鮑英解釋的義務。
下關村是距離縣城最近的村莊,依照官員在流放前的官職大小,他們在興城縣的居處也有遠近之分。易嬴還沒到下關村,鮑英已經先奔進村打招呼了,然後村中孩子就開始鬧騰起來道︰「縣老爺來了,縣老爺來了,來看縣老爺嘍!」
回到現代,縣長下鄉可是件頭等大事。可來到北越國,那就只是頑童嘴中的一句夸耀。
易嬴雖然一直以市長自居,但那只是一日市長,實際還是做縣長的時間比較長。
不說現代官場講究人以食為天,在還是農耕社會的北越國里,更是民以食為天。北越國的村莊並不是單獨修建,村道一旁是民居,另一邊就是麥田。雖然干旱少雨,但由于井水豐沛,田地里的麥子還是長得密密匝匝的。真要想遇上旱情,那得是同樣天氣再來上一、兩年才行。
畢竟這還是古代,環境破壞並不是很厲害,吃老本都能吃上一、兩年。不像現代,脆弱的環境一遇天災就玩完。
看到田地里的麥子長勢喜人,易嬴就習慣性露出欣然之色。
裝模作樣走進田地里,易嬴隨手捻起一支麥穗,細細查看兩眼道︰「好!好麥子啊!看來今年又是個豐收年。」
「大人也懂田地?」易嬴身後突然傳來一句問話道。
易嬴沒有回頭,伸手捏下一只正在麥穗間爬上爬下的小瓢蟲,一臉**昂揚道︰「本縣不需要懂田地,只要會看就行了。只要百姓手中有余糧,朝廷就可以放一百個心。」
什麼人能在自己身後插話,下關村村民肯定不行,村長同樣不行。易嬴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也不怕說上一、兩句冠冕堂皇的話。
現代官場最重要的是什麼?不是做事,而是掉文。
知道在什麼人面前說什麼話,同時不讓對方知道自己是故意這麼說的。這種不是政績的口碑有時比政績更重要。因為政績可以被人分享,政績不得不被人分享,唯有口碑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
這不僅是第一印象,甚至只要會裝、能裝,完全可以抵消官員在其他方面的不足及各種詆毀。
當然,易嬴不會等到身後人對自己贊嘆出聲再回頭,那種邀功請賞的事情就做得太過了。
易嬴說完就回過頭來,卻看到一個體態修長的讀書人正站在自己身後的田埂上。讀書人的身材很高大,身形也很挺拔,約莫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長相周正中又頗有些威嚴,年輕得讓易嬴都有些嫉妒。身上穿著一件青色長衫,衫腳處卻只有少許泥土沾染。
易嬴並不會因為讀書人年輕而輕視對方,反而微微點頭道︰「請問兄台是……」
在古代,做官可比現代容易多了,只要你能科舉中第,那就絕對有做官的機會。而且古代做官並不看年齡和資歷,只要有「真才實學」,並且為朝廷、為宮中賞識,再年輕都有可能拜將入相。
而且讀書人身上的長衫也不是人人都能穿,至少都要有個秀才功名才行。
易嬴雖然不清楚下關村的生員狀況,但易嬴可不信一個普通生員就敢向知縣搭腔。考慮到村中還有不少流犯,直接就用上了兄台的尊稱。
讀書人卻也沒推辭,一臉好奇地打量易嬴道︰「兄台便是興城縣新任知縣易嬴?小弟豐台李睿祥,不知兄台此次前來下關村……」
「原來是豐台睿祥弟,久仰、久仰。小兄南陽易嬴,乃是為了一件官非前來找瓜州天德兄證實一下。」
瓜州是前任戶部尚書宋天德的籍貫地,由于宋天德現在已是流犯身份,所以易嬴也只能用瓜州來稱呼對方。而為了表示敬仰,更得加上一個‘兄’字的敬稱。當然,如果宋天德還在官任上,那就不能再稱瓜州天德兄,而要以宋天德的官任來稱呼。
似乎仍不知道易嬴來下關村做什麼,或者說,鮑英還沒將易嬴找宋天德的真實目的說出來。
知道易嬴是為公事而來,李睿祥也點點頭換了個稱呼道︰「原來知縣大人是來尋瓜州天德兄的,可為什麼是官非呢?難道興城縣還有什麼官非能找上天德兄不成?」
「睿祥弟不用心急,這個稍後便知。」
易嬴從李睿祥听到此事的神情中就知道他與宋天德並不陌生,不然易嬴可用在任官員的身份稱呼宋天德為瓜州天德兄,他一個小小流犯又怎敢對前任戶部尚書如此不敬。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僅憑這點,易嬴就知道這個李睿祥不簡單。
可惜這次來得匆忙,易嬴並不清楚李睿祥來歷,只得做出個邀請姿勢。
在易嬴邀請下,李睿祥並沒有推托,竟好像非常樂意與易嬴一起去看看宋天德究竟惹了什麼官非,這更證實了易嬴對李睿祥身份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