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大戶在興城縣經營了一輩子,除了易嬴這樣的外來戶,誰敢在興城縣真正反抗萬大戶。
所以,當萬大戶帶著幾千家丁來到興城縣外時,雖然已是戌時末,也就是將近晚上九時,但在看到是鮑英在代萬大戶喊城門後,不需包三娘那些武林高手上陣,城門上的守衛兵丁甚至都沒去請示縣丞範涇等人,直接就將萬大戶的隊伍放入了城中。
畢竟他們吃過萬大戶太多好處,易嬴或焦勇當政時,他們還可與沒回到興城縣的萬大戶劃開距離,但現在興城縣根本就沒有一個真正會去抗拒萬大戶的官員,他們也不會爭當這個出頭鳥。
因為誰也不知道,身後那些人誰會出賣他們。
進入城內,萬大戶就對緊跟在身邊的鮑英說道︰「鮑英,你帶一半人去接收興城縣城防,順便將興城縣的八百兵勇也掌握在手中。等我們離開興城縣時,還要帶他們一起離開。」
「我們還要離開興城縣嗎?」
鮑英雖然很興奮萬大戶肯將一半人手交給自己,心中卻仍有些疑惑。
火把下,萬大戶卻望了望興城縣不算高大的城牆道︰「可惜,時不待我,某都沒時間將興城縣的城牆修葺好就被趕了出來,這樣的城牆根本無法抵擋朝廷大軍圍攻。所以為了將來,暫時放棄興城縣是必須的。」
「佷兒知道了。」
然後在鮑英興沖沖帶人離開後,萬大戶就領著大批人馬朝萬府走去。
圖仂雖然已經與龔鞏佔據了萬府,但卻不是說他們就會忽略了最基本的防範措施。不是防範人偷襲,而是防範興城縣內有什麼乘火打劫的宵小。他們也按照往常習慣,不僅在萬府門前安排了守夜的商隊護衛,府中也有巡夜的護衛隊伍。
可是,突然看到一大群手持武器的人蜂擁般沖過來,那些守夜的商隊護衛仍是不敢多問,一邊往府內通報,一邊就想將府門關上。
「滾開!」
真正的武林高手怎會被派出來看守大門,所以趕在那些商隊護衛將大門關上前,包三娘所帶的武林高手隊伍已經趕了上去。
也沒怎麼動手,飛起一腳就踢飛了想要將大門關上的商隊護衛。
「你,你們是什麼人,想干什麼?不知道這里現在乃是育王府三世子輿駕駐留之處嗎?」
由于萬府過大,前院、後院都需要看守,因此圖仂、龔鞏就只是放了四、五個人在大門處看著。面對跟著沖入萬府的黑壓壓人群,幾個商隊護衛一退再退,終于還是被包圍在了萬府前院中。
沒想到突然會來這麼多人,更是人人手持武器,幾個商隊護衛都背靠背滿臉緊張起來。
「輿駕?那種混蛋有什麼資格稱輿駕?」
狂噴一口,包三娘才將慢慢跟上來的萬大戶讓進門內道︰「老爺,我們終于回家了!」
「是啊!回家,回……」
嘴中剛是興嘆兩句,望了望萬府內熟悉的景致,萬大戶還沒真正安心下來,火把下的雙臉突然就沉得發黑。
與此同時,突然看到前院已被拆得有些七零八落的屋子,跟在萬大戶身後進入萬府的萬豪也立即火冒三丈道︰「混蛋,這才過多久!他們居然這麼快就將好端端的萬府拆成了這樣子,難道他們真想在萬府掘地三尺不成?」
「你,你是萬豪,那你就是萬大戶?」
為能確切與萬大戶聯系上,圖仂特意讓龔鞏挑了幾個認識萬豪的商隊護衛隨行。畢竟作為萬大戶之子,萬豪雖然在京城呆的時間不長,但跟著冉鳴那些官宦子弟,萬豪在京城的周游也足以說得上廣泛。
雖然能被人認出就說明自己並不是藉藉無名之輩,但面對眼前的萬府前院情景,萬豪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不過,在萬豪將要怒叱出聲時,萬大戶卻伸手一阻萬豪,望向幾個商隊護衛說道︰「某就是萬大戶,誰叫你們拆了我們萬府的?」
「……誰?你乃是朝廷人人皆知的亂臣賊子,別說我家大世子此乃為朝廷除奸,便是市井頑童,也可將你抄家滅族。」
圖仂為什麼來興城縣?當然是來與萬大戶聯系。
可作為一個朝廷皆知的造反要犯,又是受育王圖濠所派,圖仂卻不可能將這些涉及造反與皇位之爭的事情對底下那些商隊護衛說出來。
所以不知圖仂為什麼來興城縣,但卻知道萬大戶罪名。長期在育王府庇護下,雖然面前萬大戶擺出的陣勢絕對能嚇死人,但輸陣不輸人,那些商隊護衛卻不想在萬大戶面前認輸,更認為這時再認輸已沒有用處。
反而如果能表現強勢一些,狐假虎威下,還有可能讓萬大戶退縮。
「市井頑童?抄家滅族?」
沒想到幾個商隊護衛也敢對自己這樣說話,萬大戶立即冷笑道︰「還真會說話,還真敢說話,將他們都給某綁起來。」
「住手、住手,誰敢綁我們,你居然敢綁我們?大世子絕對饒不了你們,育王爺也絕對饒不了你們。」
一直在育王府庇護下,雖然在看到萬大戶帶了那麼手持武器的手下出現,幾個商隊護衛就知道不好,但嘴上卻仍舊沒有退縮。
可不需要他們退縮,立即就有幾個冷著臉的家丁沖上來將幾人全都綁住了。
「什麼?萬大戶帶人來了?還帶來了幾千人。」
正當萬大戶在外面慢慢教那些商隊護衛時,一名王府護衛也已經趕到圖仂面前。可圖仂盡管想到了萬大戶接到消息後應該會很快來見自己,但卻沒想到萬大戶竟然會帶了這麼多人。
由于萬府中「匿藏」的財物、需要提前清點的財物實在太多,雖然時間已然不早,圖仂和龔鞏卻都沒有急于休息。
只是突然听到這話,正在欣賞萬府財物的兩人臉色都有些發白,一時間就不知怎麼說話了。
而自從上次在吏部尚書府前被易嬴殺了幾名頂尖武林高手後,育王府畜養的武林高手數量已相當有限,而作為此行保護圖仂的主要人選,錢江也一臉擔心道︰「是的,大世子,而且梁亮一直都沒回來,小人懷疑他是不是已經被萬大戶給殺害了。」
「為防萬一,不如大世子現在就隨小人一起離開興城縣吧!」
「……離開興城縣?某什麼事情都還沒做,憑什麼離開興城縣。而且有某帶來的父王旨意,萬大戶有什麼理由對某動手。」
雖然在听到萬大戶帶來了幾千人時也感覺有些不妙,但圖仂卻並沒有被錢江給說服。反而因為錢江的緊張,圖仂自己卻慢慢冷靜下來。
甫一听錢江勸圖仂隨他離開,龔鞏就一臉擔心。因為那些商隊護衛中雖然也有幾名好手,但可沒有一人武藝比得上錢江。所以一听圖仂不準備不戰而逃,龔鞏立即說道︰「就是,我們除去拿了一些萬府財物外,根本就沒對萬大戶做過什麼不利的事。」
「而且這些萬府財物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帶走,他憑什麼對我們下狠手?難道他就不怕育王府對付他?」
「這個……」
身為王府護衛,錢江隨育王府做的事情多了,同樣不覺得今天這事有多打緊。
但不是說杞人憂天,錢江總有些懷疑道︰「可他突然帶了這麼多人來,而且還接管了興城縣城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錢江會擔心是因為自己負有保護圖仂的責任,可在听說萬大戶已經接管了興城縣城防後,圖仂卻雙眼一亮道︰「錢江你說真的?萬大戶真接管了興城縣城防?」
「是的,不僅如此,萬大戶那些人就是被興城縣兵勇放進城的,看來這興城縣里里外外的人全都已經同萬大戶勾結在一起了。」
「那就沒關系了。」
「沒關系?大世子為什麼這麼說?」忽然看到圖仂好像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龔鞏就有些不解。
圖仂卻說道︰「很簡單,如果萬大戶真是為了我等而來,他有必要費勁去接手城防嗎?某估計他就是正好想要出兵拿下興城縣,卻正好被我們趕上了。或者說,他早就想尋個出兵的理由,趁著這事的由頭,直接就出來了。」
「好像那易少師讓周謹去伙同萬大戶造反一樣,還不是想要給他一個出兵的由頭?」
「出兵的由頭?」
龔鞏也不禁點點頭道︰「這話到有些道理。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出去看看唄!在京城我們又不是沒見過上千人的陣仗,這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我們整個商隊也有幾百人呢!錢江你去將他們一起集中起來,我們到內院前面去等萬大戶。」
「屬下遵命。」
看到圖仂一臉自信的樣子,錢江也仿佛被感染了一樣,點點頭,這才有些意氣風發地出去了。
不過,等到錢江離開,圖仂的雙臉卻立即沉下來,黑著臉色說道︰「小舅,你說萬大戶究竟想干什麼?」
「應該他是猜出了我們一些來意,所以想給我們一些下馬威吧!」
沒有錢江那樣的外人在場,隨著圖仂恢復常態,龔鞏的思路也開始恢復正常。畢竟在那些京城官員來說,能做的事情就是那麼幾件,所以除了做事外,他們的心思都主要放在鉤心斗角上。
隨著龔鞏說出自己的判斷,圖仂臉色更是極為陰沉道︰「哼!下馬威,他也配嗎?這樣的東西,有什麼資格與我們育王府合作。」
「可是育王爺的吩咐……」
不是怕圖仂將事情搞砸,而是怕自己辦錯了育王府的差事,看到圖仂情緒不對,龔鞏也稍稍提醒了圖仂一下。
至于說他們會不會擔心萬大戶的幾千人手,真是為了商隊這幾百號人,萬大戶有必要拉出這麼大陣勢嗎?而且心底下,龔鞏也不相信北越國內真有人敢得罪育王圖濠。
「王爺只是吩咐我們要與萬大戶接觸一下,看看他打算做什麼,卻也還沒有真正聯手的想法,我們有必要那麼在乎這種蠢貨嗎?」
「幾千人?他以為幾千人就能造反嗎?」
一邊在嘴中不屑,圖仂卻有些越來越看不起萬大戶了。因為以前萬大戶造反還可說是被易嬴攀污,但他今夜突然拉出來幾千人接管了興城縣城防,卻也等于是一種事實上的造反。
可別說幾千人能造什麼反,造反這種事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不知萬大戶到底想干什麼,等到錢江回來說外面已經準備完畢,圖仂、龔鞏才在一干護衛簇擁下向外面走去。
※※※※※※
「老爺,大世子已在內院門前擺好陣勢,我們要不要現在就過去。」
自從綁下了幾個商隊護衛,萬大戶並沒讓隊伍立即向前推進。而是一邊查看那些被商隊護衛拆了大半的外院房屋,心中就郁悶無比。
不得不說,這些人抄家實在是抄得太有經驗了。
只要是曾被商隊護衛光顧過的房屋,不說什麼片瓦無存,至少屋中都再沒有什麼可以用來隱藏物品的地方了。
听到包三娘回報,萬大戶在火把下的雙臉依舊黑得發沉,沉得發黑,也沒有抬頭,踩碎了一個已經破爛不堪的風燈架子道︰「找到周謹沒有。」
「找到了!周老板去了陳員外家,還是在陳員外家用的晚餐,要帶周老板過來嗎?」
「帶他過來。」
在萬大戶吩咐下,一臉吃驚地周謹就被帶了過來。不過,周謹不是為萬大戶竟然帶了這麼多人回來吃驚,而是看著外院中那些幾乎等于被拆毀的房間就邊走邊吃驚道︰「太厲害,太厲害了!」
「周老板,你說什麼太厲害了。」
「萬老爺恕罪,某是覺得這大世子帶來的人實在是太厲害了。某離開萬府時,萬府中的一切都還是好好的,可沒想到某現在回來,萬府竟就變成了這模樣。這些京城來的賊娃子,真是不見兔子也撒鷹啊!」
「賊娃子?周老板不是同大世子一路嗎?為什麼要這樣說大世子。」
听到周謹在身後傳來的回話,萬大戶卻並沒有回頭。
不用去看萬大戶臉色,僅從其他人臉色上,周謹就知道萬大戶現在有多氣憤。
不說落井下石,至少是投其所好道︰「萬老爺可別這麼說,某怎麼有資格與大世子一路,某甚至都沒資格被萬老爺稱做老板,某只是被大世子挾持著來給他帶路尋萬老爺而已。」
「他尋某干什麼?就是為了拆某的屋子嗎?」
「這個,某只知道大世子乃是奉育王爺之命來尋萬老爺,至于為的什麼事情,某就不知道了。但說到拆萬老爺屋子,那恐怕也是大世子習慣了在京城抄人家屋子,看萬老爺的屋子在歷經那麼多人之手後仍保存完好,心中就有了想法。」
不需要萬大戶再去詢問,看到萬大戶今夜帶了這麼多人回萬府,周謹就知道這事未必能夠善了。
雖然不能說添油加醋,但也是老老實實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給說了出來。
听到圖仂拆萬府前院竟然只是為了逼萬大戶將萬府送給他,並且得到萬府後,依舊是要掘地三尺將萬府能搬的東西都搬到京城去,萬豪的臉色立即變綠道︰「什麼?他們竟然這麼貪婪,竟然真想將萬府給拆了。」
「這個,或許是他們認為萬老爺不敢不將萬府送給他們,或許也是他們認為自己帶來的育王爺旨意已足以讓萬老爺放棄萬府吧!」
光說圖仂的壞話行嗎?當然不行,那樣周謹自己就要變成壞人了。
因為,周謹所以將圖仂、龔鞏如何打萬府主意的事情說出來,防的就是他們對自己栽贓陷害。可在將自己從萬府被拆一事中撇月兌後,周謹又不敢真正得罪圖仂。
正好他也不知道育王府為什麼要找萬大戶,直接就將事情推到了不可能在這里出現的育王爺身上。
臉色沉了沉,萬大戶卻說道︰「既如此,周老板有沒有興趣同我們一起去找大世子對質。」
「這個,某責無旁貸。只是除了被大世子差遣來尋萬老爺外,某這次來興城縣,卻還受到了另一個人差遣。」
對質?
沒想到萬大戶竟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來,听出萬大戶有對大世子做某種攤牌的意思,周謹就一陣心寒。因為他現在已不害怕圖仂會不會栽贓自己,但對于萬大戶的心態變化,周謹卻擔心他會不會將自己也給栽進去。
而在听了周謹話語後,萬大戶也有些意外道︰「你還受到誰的差遣?」
「某還受到了少師大人差遣。」
「少師大人差遣?少師大人差遣周老板做什麼?」沒想到事情還與易嬴有關,萬大戶第一次回過頭來。
「那全是某自己不慎,惹了少師大人不快……」
對于自己在奴隸營中與易嬴的沖突,周謹一直郁悶不已,同樣是被易嬴坑陷之人,周謹現在就是想與萬大戶找找共同語言。免得萬大戶對付完圖仂又不肯放過自己,周謹就苦不堪言了。
不過,等到周謹將事情的前前後後說完,萬府所有人還是全都呆住了。
甚至包三娘也禁不住主動追問道︰「周老板你說真的?少師大人竟慫恿你來追隨萬老爺一起造反?」
「他那哪是慫恿?干脆就是逼迫。」
周謹一臉抱怨道︰「不信的話,萬老爺可去京城打听一下,現在那少師大人正滿京城的找敢與他做對的官員!某只是不幸,貪圖君莫愁美色,卻硬生生被他打了個不得翻身。」
「如果不是大世子這次挾持某與他一同來尋萬老爺,別說某根本不來興城縣,就是離開京城一步都不敢。因為那就肯定會被人當成某是主動來找萬老爺一起造反。萬老爺你說某冤不冤啊!還是這少師大人究竟想干什麼。」
「哼!他還能想干什麼?他不就是嫌某的行動太慢了嗎?這老東西,真是到哪都還記得某啊!」
不能說高興,但在听到自己仍被易嬴惦記時,萬大戶竟然有種極為爽快的感覺。
因為,什麼人才能被其他人惦記上,那當然是足以動搖那些人根基、讓那些人失去平常心的人。想到自己在易嬴心中還有這樣分量,萬大戶剛被圖仂弄亂的心情也變得好多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