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同是官宦世家,里面也有大小之分。好像閔家,那就是一腳已經踏入了官宦世家大門,但還沒得到足夠人承認的準官宦世家。
而真正的官宦世家該怎樣?
那不僅家中男人要以為官為志、為榮、為理所當然,更要在朝中擁有足夠權勢、足夠影響力才行。這可不是說做個在別人後面混日子的官僚就行了,那得說一不二,說什麼就是什麼。
不過,那樣的鼎盛時期也就僅僅出現在十年前。
為免重蹈覆轍,包括江家在內,幾乎所有官宦世家都將發展重心移到了京城外,這不僅可逃避朝廷集中打擊,甚至還可讓朝廷引以為忌。
而北越國的官宦世家則以江、宋、張、柳、嚴五家為主。
不僅江家之首乃是督察院左督御史江義,宋家之首亦是兵部尚書宋融。而張家之首為左光祿大夫張遷,柳家之首為殿閣大學士柳沂,嚴家之首則是參知政事嚴戌。
人人都是一品官,人人都在朝中擁有無比權勢。
由于外間對易嬴「買官賣官」的傳言,依照官宦世家在十年前約定的俗例,從朝中下來,江義就來到了張家,與其他幾名官宦世家家主一起商議應對之策。
當然,這種商議並不是固定在張家舉行,而是依照江、宋、張、柳、嚴的順序輪流在五家進行。
「沒想到易少師竟敢冒這種大不諱,不如我們還是公開參奏他,當成我們官宦世家重新站出來的標志?」
雖然京城中的官宦世家都經歷了十年前的那場劫難,但隨著江、宋、張、柳、嚴五家重回一品官位,他們又有了再次振興官宦世家威風的想法。畢竟不算十年前的打擊,在沒有遭到朝廷清理前,官宦世家在北越國朝廷中的勢力的確可說達到了頂點。
而對于剛剛成為參知政事不到一年時間的嚴戌的提議,左光祿大夫張遷卻很快搖搖頭道︰「這不妥,畢竟易少師這樣做並非單純的買官賣官,如果我等貿然插手進去,那就等于插手皇位之爭了。」
「插手皇位之爭又怎樣?」
嚴戌頗為不屑道︰「不管誰最後成為北越國皇上,總要得到我們官宦世家支持才行。所以這就只是個遲早之事。」
「與其等到最後,我們再向已經確定獲得皇位的人表示效忠,還不如現在就選擇一個認可我們官宦世家存在的人去助其登上皇位。不然再發生十年前的事,我們不是又白忙了嗎?」
與江義幾個早早就重回一品官員的家主相比,由于嚴家回到一品官位的時間最晚,嚴戌也最希望能在官宦世家的決定中表現一下。
听到嚴戌說起十年前的事,江義卻皺了皺眉頭道︰「你們真認為易少師要捧太子殿下登基也需要我等支持嗎?如果他真需要我等支持,憑什麼又弄出這個買官賣官之事。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支持太子登基的人,而是要找出那些不願支持太子登基的人。」
「這個……,江大人是說易少師會向我等下手?」
不是說不相信江義的話語,而是江義的話語立即讓屋中氣氛沉重起來。
隨著殿閣大學士柳沂的懷疑聲,兵部尚書宋融就微微有些恚怒道︰「他敢?他要是真敢這樣亂來,本官絕對不會輕饒了他。」
由于這次只是五家家主的內部商議,所以聚在張家書房的也就只有幾名家主而已。
但即便如此,一想起易嬴在朝中惹起的種種風波,幾名官宦世家的家主卻都有一種不自在感覺,仿佛怎麼也逃不出易嬴手心一樣。
看到宋融生氣的樣子,作為主人,也是作為資歷最老的一品官員,張遷卻一臉慎重道︰「可我們有辦法抵御少師府的天英門弟子嗎?要知道易少師這次可是來勢洶洶……」
「來勢洶洶?」
殿閣大學士柳沂一臉驚訝道︰「張大人認為易少師真會動用天英門弟子來幫助太子殿下登基嗎?這是不是有些不和天英門的規矩……」
「天英門的規矩?」
「天英門的規矩只是輔助易少師行事,只要這事的主張是由易少師提出來的,她們要動手又有什麼關系。」
說起天英門,參知政事嚴戌就再次鄙視了一下。
宋融也有些不滿道︰「難道我們就非得答應易少師不參與皇位之爭不成?雖然我們也從沒參與過皇位之爭,但給別人知道我們向易少師屈服,這豈不會成為我們官宦世家世世代代的恥辱?」
世世代代的恥辱?
听到宋融話語,幾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因為,他們這些官宦世家哪個不是延續了上百年,卻要因為易嬴一人而改變上百年傳統,這的確難說不是一種恥辱。
參知政事嚴戌就說道︰「那……,要不我們還是在皇位之爭中選擇一下?不然被易少師逼著改變也是改變,我們自己改變也是改變。這卻不如由我們自己……」
隨著嚴戌再次提出參與皇位之爭的話語,江義就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嚴戌。
因為很顯然,在易嬴逼迫下,他們這些官宦世家如果真要選擇參與皇位之爭,那也不可能與易嬴做出同樣選擇。
而現在能與太子爭奪皇位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冒了出來,不管育王圖濠、箜郡王圖兕,乃至是浚王圖浪,要在京城中選擇太子圖煬之外的人來支持,這不得不說是種冒險。
當然,嚴戌這麼明顯的暗示自然也被其他人看出來了,張遷也不禁皺了皺眉頭道︰「嚴兄,難道除了育王爺之外,嚴兄還能想出什麼值得支持的人選嗎?但真要選擇育王爺,張某可不怎麼看好。」
「張兄多慮了,育王爺都能被易少師弄出京城了,那些育王府官員還被易少師弄走了一百萬兩銀子,某又怎麼會選他?」
「那嚴兄想選誰?」柳沂也疑問道。
「你們看洵王爺怎麼樣?」
望了望眾人,嚴戌卻說了句讓眾人都有些大吃一驚的話。
即便身為兵部尚書,宋融也難免一臉驚容道︰「洵王爺?洵王爺也要參與皇位之爭?」
但在眾人都望向自己時,嚴戌臉上卻帶著一種神秘笑容道︰「洵王爺參不參與皇位之爭又與我等有什麼關系?我們現在要做的就只是回避支持太子殿下的選擇而已。或者我們真支持洵王爺,洵王爺又無意皇位,皇上和易少師又怎能因此就想要對付洵王爺和我們官宦世家?」
「……原來如此,嚴兄是想說讓洵王爺替我等扛著嗎?」
說了半天,終于明白嚴戌的真正打算後,張遷幾人也若有所思起來。
因為眾所周知,洵王圖堯是絕對不會參與皇位之爭的。而他們不選其他人,卻偏偏選一個絕對不會參與皇位之爭的人來進行支持,這不僅的確可以避免向易嬴低頭,更可以繞開易嬴的瘋狂打擊。
不過,在眾人都開始欣賞嚴戌的主意時,江義卻微微將雙眼眯了眯。
這不是說江義在擔心易嬴會不會連著洵王圖堯都要一起打擊,而是洵王圖堯即便以前不想爭奪皇位,現在不想爭奪皇位,誰又能保證他以後又不想爭奪皇位。
特別是京城中的官宦世家如果都選擇支持洵王圖堯,那不是洵王圖堯被眾人所逼,而是洵王圖堯如果真選擇站出來競爭皇位,他們這些官宦世家又會不會被自己說過的話逼得不得不真的支持洵王圖堯爭奪皇位?
因此,在無法保證洵王圖堯究竟會做如何選擇的狀況下,這事情也未必能輕易去做。
只是不等江義將心中想法說出來,或者江義原本也沒打算將這話說出來,幾人就看到兩個男子遠遠從院門外走進來。
而張府書房由于被單獨建在一個院子中,所以任何人想要進出書房都瞞不了里里外外的人。
看到走近書房的兩個男子,別說作為主人的張遷皺了皺眉頭,甚至原本眯在一起的江義雙眼也立即睜開了。
因為,正在靠近的兩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張遷的長子張揚和江義的佷子江硯。
如果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張揚會來書房通報並不會讓人感到奇怪,但江硯怎麼也跑來了?難道是江府出了什麼事?不然張揚又怎會不知輕重地帶著江硯來打擾?想到這里,江義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當然,張遷不會等江義走出去再開口,隨著江義站起,張遷就在屋內問道︰「張揚,出什麼事了?」
而在張遷詢問下,雖然距離書房還有段距離,張遷還是立即帶著江硯一起站住道︰「父親,江兄說易少師剛拿了陵侯的折子去到江府,說是要向江府求官,現在還等在江府中。」
「求官?快進來。」
雖然張遷才是張府的真正主人,但听到易嬴已經跑去江府求官了,江義的臉色頓時一變,開口就喝了一聲。
忽然面對這種狀況,張遷也不會跑去怪怨江義越俎代庖。
在江義說完就滿臉陰沉的坐下時,張遷也點點頭示意張揚將江硯帶進來了。
因為很顯然,在他們這些官宦世家還沒議定好要如何面對易嬴這次舉動時,易嬴能在這時跑去江府求官,那就說明易嬴已然盯上了他們這些官宦世家。
不是說被易嬴打了個措手不及,至少在做出決定前,他們卻也要先听听易嬴打算干什麼,或者說是已經干了什麼。
因此隨著張揚將江硯帶入書房,除了江義外,其余幾人都開始竊竊私議起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