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北越國兩朝丞相,要想維持不倒,並不是件容易事。
因為別人可以不參與皇位競爭,身為丞相的冉鳴若是不以任何形勢參與皇位競爭,那不說信任不信任的問題,任何一個新登上皇位的皇上都會問冉鳴一個罔顧國事的罪名。
畢竟一個未曾支持自己登基的丞相,誰還會支持他繼續擔任丞相這樣的要職?
所以,冉鳴能成為兩朝丞相,當初確實支持了北越國皇上圖韞登基。
可以那時北越國皇上圖韞登基的位次來說,即便圖韞手中有著不知道真假的皇上遺詔,但其繼位的順序,乃至成功度依舊在育王圖濠、浚王圖浪,甚至是洵王圖堯之下。
只是洵王圖堯當時並沒想過要去與育王圖濠、浚王圖浪競爭,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卻已經競爭不過圖韞,自然也就只得放棄爭奪皇位。
但即便如此,或許在北越國皇上圖韞心中,冉鳴是支持他登基的堅定不移者,甚至正是因為冉鳴的努力穩定朝政,這才讓北越國皇上圖韞最終通過了宗人府認定,成為了真正的北越國皇上。
可身為當初的皇位競爭者及旁觀者,不僅浚王圖浪知道那時冉鳴支持的並不僅僅只是北越國皇上圖韞一人,甚至洵王圖堯都清楚,冉鳴即便沒有規勸他參與皇位競爭,但的確也曾來問過他為什麼不參與皇位競爭等等。
只是說當皇位確定後,沒人會去翻冉鳴的老帳,並希望萬一時還能獲得冉鳴的幫助等等。
雖然有些不明白浚王圖浪為什麼不需要冉鳴的幫助,甚至回京這麼久都沒去見過冉鳴,但浚王圖浪不需要冉鳴的幫助,洵王圖堯現在卻急需冉鳴的幫助。
所以知道這件事不適宜大張旗鼓進行,最後就只有洵王圖堯和圖季閶、圖摩寄三人來到了冉丞相府。
而在听到洵王圖堯三人求見時,正在書房中用功的冉雄卻立即大皺眉頭。
因為,在當前混亂的競爭皇位形勢下,固然冉雄已徹底打消了在朝廷中擔任實職的念頭,打算等到皇位競爭結束後再隨父親冉鳴一起去追隨新皇上為朝廷效命。可他卻不是不知道現在朝廷中的皇位競爭形勢,以及洵王圖堯為什麼要來尋自己父親的事。
只是自己父親真能幫助洵王圖堯嗎?
不是說幫不幫助,僅是洵王圖堯這時帶圖季閶和圖摩寄兩人上門,那都是個**煩。
所以不是說絞盡腦汁,冉雄立即開始思考怎樣擺月兌這件事。
不過,听到內院護衛領班邵天稟報洵王圖堯的求見消息時,冉鳴卻點了點頭,仿佛如釋重負般的放下手中折子道︰「終于來了嗎?」
「終于來了?難道父親打算插手宗人府事務?」
正想著要怎麼去擺月兌這事,突然就听到父親冉鳴仿佛期待洵王圖堯拜訪的語氣,冉雄就一臉愕然住了。
但冉鳴卻並不奇怪冉雄的反應,淡淡笑道︰「怎麼,雄兒你認為爹爹不該幫助洵王爺拿回宗人府大權嗎?」
「這個,孩兒確實不知。」
「那你說說易少師又為什麼敢在朝廷中濫出主意,甚至還將育王大世子送到了萬大戶手中。」
育王大世子是被易嬴送到萬大戶手中的事真是萬大戶泄露的嗎?
萬大戶的目的可不是在朝廷中,更不在易嬴身上,怎可能去做這種蠢事。而這就只有是冉鳴透露的消息,他才能得到最大利益。畢竟不說這可以增加育王府對易嬴的憎恨,同樣可以增加其他人想要采用易嬴主意時的警惕。
而一听這話,冉雄立即恍然大悟道︰「爹爹是說表面幫助洵王爺,暗地里卻為丞相府謀取利益並幫助皇上和太子殿下嗎?」
「這話對也不對,如果爹爹真要插手這件事,肯定也是要為丞相府謀取利益。但與此同時,爹爹也會盡力幫助洵王爺,那樣才能讓爹爹獲得更大利益,畢竟誰也不知道誰能笑到最後。」
「誰能笑到最後?爹爹不怕因此得罪皇上嗎?」
「得罪皇上?易少師都不怕得罪皇上,爹爹又怎會怕得罪皇上。」
不是說得意,冉鳴只是一臉隨意道︰「當然,爹爹不會為了得罪皇上去做這件事,而只會在不得罪皇上的狀況下去做這事。更與易少師不管出什麼主意都是為了太子登基不同,爹爹做任何事情,不僅可以解釋為為了洵王圖堯,為了太子登基,乃至為了育王圖濠都沒問題。」
「想必不僅是爹爹,即便易少師在給人濫出主意時,還不是給自己留了很多後路,好像他給浚王府出的主意就是這類型。」
「後路?父親是想為自己留後路嗎?」
听到冉鳴話語,冉雄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因為,大明公主即便掌握了烏山營,但烏山營也就只能確保京城不會發生內亂,誰也不能保證太子圖煬確實能登基,登基又能坐穩皇位。
冉鳴卻搖搖頭道︰「所謂後路,那只是無能人的說法,爹爹只是想保持多個選擇而已。」
保持多個選擇?
這與後路又有什麼不同?
表面看沒什麼不同,那些沒經歷過官場斗爭的平民也可能會認為沒什麼不同,但只有真正在官場中打拼過的官員才知道這種心理建設、內心堅持的重要性。畢竟官員在現代社會就是個心理壓力極重的工作,而來到古代社會,那就是心理壓力最重的工作。
如果沒有極佳的抗壓力,沒有更好的減壓方法,誰又能承受一次次的官場劇變。
所以在知道自己父親冉鳴的選擇後,冉雄也不再多說什麼,稍做整理後才跟著冉鳴一起等待洵王圖堯的到來。
而在外面等了半天,接到的消息竟是冉鳴請幾人到書房面談時,不僅洵王圖堯,甚至圖季閶和圖摩寄兩人也露出了欣然喜意。
因為,他們在拜訪丞相府時雖然沒有急著說明來意,也不認為有必要多余說明來意,但冉鳴如果真不打算接受他們的懇求,又有什麼必要讓他們進入書房詳談。肯定迎到外面前廳,隨便說上兩句就算了。
因此在知道肯定會得到冉鳴相助後,雖然不知道冉鳴打算以何種方式相助幾人,三人還是欣然在邵天帶領下往丞相府書房走去。
可在幾人到來前,冉雄卻又仿佛是突然想起般說道︰「爹爹,你說洵王爺突然搞出這麼多事情,他有可能競爭到皇位嗎?」
「如果以幾率來說,應該是育王爺的機會更大,而且真想坐穩北越國皇位,並不是只靠掌握京城一地就可以了。好像當初皇上登基,也是在五年後才真正坐穩皇位,並且得到宗人府承認的,所以洵王爺才會對宗人府的狀況格外關注。」
「原來如此。」
不是說終于明白,而是冉雄已經不可能不明白了。
因為,育王圖濠為什麼要在競爭皇位的關鍵時刻離京?
不僅是為了抓捕太子母親,更是因為往日爭奪皇位的經驗已讓育王圖濠明白,只掌握京城,絕對沒辦法坐穩皇位。而只要他能控制住北越國的地方,遲早都會重新拿回屬于自己的皇位。
所以說,在競爭皇位時京城雖然重要,但卻不是皇位歸屬的決定性要素。
只是如果不能掌握京城,太子卻連登基的一絲可能都沒有,所以現在的事情才會一直圍繞著京城的爭奪來展開。
但在京城初定後,相信大家將目光轉到地方上時,洵王圖堯也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這才是冉鳴考慮插手皇位爭奪的主要原因。
畢竟為讓皇上滿意,冉鳴不可能在京城中做得太過分。
但出了京城外,誰又知道冉鳴會做些什麼。
然後稍待一會,當洵王圖堯和圖季閶、圖摩寄來到冉府書房時,冉鳴卻也是大笑著迎出書房門口道︰「稀客、稀客,洵王爺有多久沒到本官書房來了怕那不也是有個一、二十年了吧」
「……冉丞相見笑,見笑了」
突然被冉鳴這麼一說,洵王圖堯就禁不住微微有些尷尬。
因為他如果不是無心朝政,又怎可能這麼久都沒到丞相府來。
這即便不會造成兩人關系疏遠,卻也都是洵王圖堯的責任。
當然,這樣的寒暄自然是過眼即忘,隨著被冉鳴讓到書房中坐下,洵王圖堯就說道︰「冉丞相,相信你現在已知道宗人府的狀況了雖然依照祖制,皇室宗親只能由皇室宗親來管理,但當宗人府對皇位的監管功能失效時,卻也需要冉丞相率領朝廷百官來重整皇室宗親的秩序」
「洵王爺言重了,本官區區朝廷官員,又怎能說去重整什麼皇室宗親秩序……」
對于洵王圖堯的來意,冉鳴並不奇怪。
可就是這事情,冉鳴也不能明說幫助或是不幫助洵王圖堯。
而對于冉鳴的半句丞相之名,洵王圖堯即便很久沒來丞相府,但也在其他地方有過許多領教,卻也是不著急道︰「冉丞相客氣了,如果冉丞相在這事上也要推托,那不僅是皇室宗親之禍,相信將來也會成為朝廷百官之禍。」
「而皇上即便乃是天子,卻也不能不依靠皇室宗親和朝廷百官的共同努力來治理朝政。假如天下真變成了一言堂,皇上英明尚且好說,皇上若是不英明又該怎辦。又或者讓某個貪官佞臣當道,沒人能去督促、約束一下皇上,我朝豈不是就要這樣沒落下去了?」
「所以為了國家社稷,還望冉丞相能不吝一詞,出手相助。」
我朝豈不是就要這樣沒落下去了?
忽然听到洵王圖堯的侃侃而談,在末位上听講的冉雄腦海就仿佛轟然一下鐘鳴。
因為,冉雄根本沒想到洵王圖堯對朝政的認識竟會這麼有見地。
想想往日洵王圖堯在朝中都是只做些損人不己的事,冉雄就知道自己對洵王圖堯的認識遠遠不夠,或者說是洵王圖堯的隱藏太深了。
而在書房中的幾人內,除了冉雄外,誰又會小看洵王圖堯,即便只是在旁邊守衛冉鳴安全的內院護衛領班邵天也不可能。
所以隨著洵王圖堯的一番自我表白,冉鳴也沒有再繞圈子道︰「看來洵王爺真是關心社稷安危啊不過以現在的狀況,洵王爺認為本官又能幫得上什麼忙?」
「不管冉丞相能幫上什麼忙,只要冉丞相肯幫忙就行。」
不是說病急亂投醫,在浚王圖浪提醒下,洵王圖堯也知道要想扳回宗人府的局面,也唯有依靠冉鳴一人了。
可面對洵王圖堯期許,冉鳴仍是搖搖頭道︰「洵王爺言重了,但本官即便不敢說幫不幫忙,可洵王爺又知道被大明公主拿去了宗人府,這事情要解決起來有多難嗎?」
「還望冉丞相多多指點。」
「這不是指不指點的問題,而是洵王爺根本不該一步登天想要將宗人府一口氣拿回來。」
「一口氣拿回來?難道冉丞相是說,我們應該慢慢來……」
雖然洵王圖堯也有些意外冉鳴的進題速度竟會這麼快,但這也表明了冉鳴的確有意再次在皇位爭奪中一展身手。
只是對于冉鳴的提法,洵王圖堯不僅有些認同,又有些猶豫。
「這很奇怪嗎?」
知道幾人都清楚北越國皇上圖韞的身體狀況,冉鳴就說道︰「只要我們一步步來,最後在皇上……前,再乘著混亂將宗人府重新掌握在手中,這不比現在就要我們去與大明公主、與皇上明著干要強多了?」
「要說這可是還有一年多時間,若是我們不能在一年多時間內做好這事,還有什麼資格去想其他事情。」
「冉丞相所言甚是……」
雖然冉鳴幾句話就仿佛放棄了立即與大明公主沖突的立場,但想想爭奪皇位的時間還這麼長,洵王圖堯卻也知道自己不能著急了。
畢竟,洵王圖堯真要把一年多時間才可做好的事情集中到現在就一下做好不是不成,但不說代價恐怕太大,洵王圖堯現在也沒有更多實力去與大明公主硬拼。
真要這樣拼下去,恐怕洵王圖堯也堅持不到最後爭奪皇位了。
但不是說不甘心,隨著洵王圖堯漸漸接受冉鳴的意見,圖季閶就在旁邊說道︰「那冉丞相你說我們現在又該怎麼開始,如果我們不能抓住大明公主剛插手宗人府的時間就給她設置一些障礙,恐怕以後再要想掌握宗人府,卻就難度更大了。」
听到這話,剛有些贊同冉鳴意見的洵王圖堯又有些緊張起來。
因為一步步奪回宗人府權力,乃至奪取皇位雖然的確是條正確道路,但如果一開始就沒個開好頭,那也會出大問題。
而隨著眾人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冉鳴卻略帶神秘的笑道︰「那這要看季閶大人願不願意到皇上面前去請罪了。」
「……到皇上面前去請罪?冉丞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突然听到冉鳴要幾人去皇上面前請罪,固然最陰險的圖戌鄶沒有前來丞相府,圖摩寄的雙臉還是立即憤怒起來。
冉鳴卻不慌不忙道︰「光是請罪當然不行,但如果摩寄大人你們的請罪卻能替家中晚輩換來宗人府司馬一職,你們干又是不干。」
換來宗人府司馬一職?
忽然听到這話,不僅圖摩寄的雙嘴立即張大著合不攏了,甚至圖季閶和洵王圖堯的雙眼也立即閃亮起來。
因為,僅以這次宗人府奪權一事來說,雖然圖季閶和圖摩寄三人確實有錯,但他們錯卻不是沒有道理。
不然北越國皇上圖韞最後也不會將他們曲線釋放回家。
但正因為如此,假如圖季閶三人願意主動去向北越國皇上圖韞自請罪責,並將責任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北越國皇上圖韞也不可能不給他們一點補償。畢竟這樣才能讓大明公主順利掌握宗人府,也不會在北越國皇上圖韞身上增加污點。
而由于不管向不向北越國皇上圖韞請罪,圖季閶三人都很難再回宗人府工作,所以三人的晚輩如果能以替代方式成為宗人府司馬,那不僅是對三人自請罪責的最好補償,也將幫助三人和洵王圖堯重新拿回不少宗人府的權力。
更因為圖季閶三人的家中小輩都成為了新任司馬,這不僅可避免三人家中遭受那些曾被宗人府懲戒的皇室宗親報復,也等于為洵王圖堯進一步獲取宗人府權力打下了一個良好基礎。
所以不用等圖摩寄合上大嘴,圖季閶就果斷點頭道︰「如果是這樣,我等願意主動去向皇上請罪,還望丞相大人能與洵王爺多做周旋。」
「這沒有問題。」
沒想到冉鳴竟然真給自己出了一個行之有效的主意,洵王圖堯也一臉欣喜的點了點頭。
因為身為朝中官員,他們毫不懷疑北越國皇上圖韞肯定會答應這個條件。
畢竟朝廷是什麼?
朝廷就是一個利益的互換場所。
以三名宗人府司馬來換取北越國皇上圖韞的清名,這樣的好事,誰又會輕易拒絕。畢竟他們並沒去貪圖原本失去的宗人府司徒之位,雙方都留一絲情面,這才是真正的泱泱皇上風範。
而看到圖摩寄現在才反應過來猛點點頭時,冉雄卻在旁邊暗嘆了一聲。
因為,在父親冉鳴說出解決此次宗人府爭端的方法前,冉雄根本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解決問題方法。
退一步也等于進一步,這不得不說有種神來之筆的感覺。
或許在北越國皇上圖韞知道這個主意乃是冉鳴所出的狀況下,肯定也只會贊許,而不會苛責冉鳴。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