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
華霜听著身後牢門落鎖的聲音,心,微微顫栗。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這間牢房,地面的一角上有些干草,四面的牆都是灰色的,雖然有些沉悶但是卻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可怕。
這里光線昏暗,空氣中有一種潮濕發霉的味道。
她要在這里待幾天呢?
公子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他應該會把她救出去吧?
現在牢房里只剩她一個人了,剛剛在公堂上一怒而起的勇氣早就消失不見了。現在她心里剩下的只有惶恐和不安了。十歲的她第一次面對這種事情,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正當她眼眶發酸想哭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鎖被打開的聲音。
她回頭,就見一個牢頭正抱著一床錦被,手里拎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這是?」華霜將眼淚逼回去,不解的看著牢頭。
牢頭臉上掛著可親的笑容,一點兒凶神惡煞的意思都沒有。
「姑娘別怕,這些都是一位蘇小哥兒交待咱們給你預備的。姑娘放心,這間牢房是最干淨的,你進來之前我還打掃了一遍,不會有蟑螂老鼠一類的東西。你放心的在這兒住著就好,咱們不會讓你吃半點兒苦的。」牢頭說完,將錦被放到了那堆干草之上。
牢頭轉過身來又道︰「這食盒也是蘇小哥兒給你送進來的,你吃點兒東西壓壓驚吧。我就在外面守著,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就喊我老張頭就行。」說完,他轉身出去了。
華霜將那四層的食盒一一打開,里面是一碟桃花酥,一份蝦丸雞皮湯,一碗白米飯,一碗東坡肉,一盤雞絲蒿子桿。
這些都是她平時愛吃的東西,聞著飯菜的香味,她的心暖暖的,剛剛的那點兒惶恐不安在這一瞬消弭無蹤。食盒的第四層是一本《黃帝內經》,里面還夾著一張紙條。
「安心,靜待,處變勿驚。」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蒼勁有力,氣魄渾然,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飄逸灑月兌。
這是蕭念的字,是他在告訴她,不要怕,他要她安心,因為他一定會把她救出去的。
至于那本《黃帝內經》想來是他怕她悶,特意給她送進來的吧?
她捧起這本書,輕輕的貼在自己的胸口,然後眼淚開始 里啪啦的往下掉。
現在她不害怕了,不惶恐了。可是她還是覺得心里酸酸的,暖暖的,這種感覺是叫做感動嗎?
算了,就讓她痛快的哭一哭吧,這眼淚她實在壓抑的太久了。現在又沒有人看到,就算哭出來也不會丟人的。
哭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把心里的煩悶壓抑都哭出去了。
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楮,開吃吧!要不然飯菜該涼了。
飽飽的吃了一頓,心里身上都變得暖呼呼的。她揉了揉肚子,然後伸了個懶腰,轉過身,將錦被鋪好。既來之,則安之,反正無事可干,她干脆看書好了。
她喚來了老張頭,讓他給添了兩盞煤油燈,牢房里的光線加強,這樣看起書來,也不那麼費眼楮了。
從來沒想過做個牢也能受到這種優待,不過想來蘇晨已經上下都打點好了。他的動作可真夠快的,還是說公子的勢力早就滲透了這洛陽城的各個角落,包括牢房?
不,不可能。公子來洛陽的時日尚短,應該經營不起這麼強大的人脈關系網,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驀然的,華霜腦海里浮現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林世宏?!
會不會是他?公子和林世宏之間應該有著某種交易,林家在洛陽經營不下百年,想來早就樹大根深,遍布人脈,如果公子是透過林世宏來幫她的話,想來也沒什麼不可能。
算了,不想了。現在她身陷牢房,與世隔絕,除了靜待以外,她什麼都做不了。
翻開《黃帝內經》的金匱真言論篇,她靜下心來細細研讀。其實這些內容她早就看過,每看一遍,都會有新的感悟和收獲,並且這本中醫寶典乃是重中之重,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可以通篇背誦下來。
黃帝問曰︰天有八風,經有五風,何謂?
岐伯對曰︰八風發邪以為經風,觸五髒,邪氣發病。所謂得四時之勝者,春勝長夏,長夏勝冬,冬勝夏,夏勝秋,秋勝春,所謂四時之勝也。
東風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頸項;南風生于夏,病在心,俞在胸脅;西風生于秋,病在肺,俞在肩背;北風生于冬,病在腎,俞在腰股;中央為土,病在脾,俞在脊。
這段話的意識是說,黃帝問︰什麼是天有八風,經有五風?
岐伯說︰自然界的八方之風會產生八種不同的風邪,中傷經脈,形成經脈的風病,風邪還會繼續隨著經脈而侵犯五髒,使五髒發病。四季的氣候是互相克制的,即春季屬木,克制長夏;長夏屬土,克制冬水;冬季屬水,克制夏火;夏季屬火,克制秋金;秋季屬金,克制春木,這就是四時氣候相克相勝。
五髒對應五行,肝屬木,心屬火,腎屬水,肺屬金,脾屬土。
所以,東風在春季產生,通常引發肝的病變,病邪從頸部侵入。南風在夏季產生,常常引發心的病變,病邪從胸脅侵入。西風在秋季產生,常常引發肺部的病變,病邪從肩背入侵。北風在冬季產生,多引發腎的病變,病邪從腰股入侵。長夏屬土,土位于中央,病變多發生在脾,病邪常從背脊入侵。
夜,夏雨瓢潑。
蕭府,書房。
修長白皙的指節一下一下的輕叩在書案上,節奏輕緩而均勻。一身月白色錦袍的蕭念雙目微闔,背脊靠在椅背上,神態安寧,氣息靜謐,絲毫不為窗外的雷雨所擾。
燻風安安靜靜的在一旁,垂手而立。
今日華霜不在,便由她近身伺候蕭念。說實話,這種機會並不多。大多數的時候,蕭念喜歡一個人呆著,而每當他需要叫人的時候,也會有蘇晨或者華霜守在他身邊。而像今天這樣,蘇晨和華霜都不在的時候,實在是很少見。
她自認並不是一個聰明而敏感的人,可是今夜她卻也在空氣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許是因為雷雨的關系,她覺得氣氛有些緊張,可是她在蕭念的臉上又實在看不出什麼,所以她只得把所有的疑惑不安都壓在心底。她只是一個奴婢,就算真有什麼不尋常,她也無能為力。為今之計,她只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那樣最好。
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個身披簑衣的人影出現在雨幕之前。
燻風對蕭念道︰「公子,蘇晨回來了。」說完,她走上前,幫剛剛進門的蘇晨褪去身上的簑衣。
今夜的雨實在太大,所以蘇晨從頭到腳幾乎都已經濕透了。
蕭念的眼楮張開,盡管他的眼楮沒有焦距,可是蘇晨還是從那里面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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