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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對不起!都是女兒不好,是女兒不好……」睬顰淚雨滂沱,哭的像個孩子,她雙手緊緊的抱著阮老爺的衣擺,好像一撒手,爹娘就會離她遠去似得。
阮老爺閉上眼楮,一滴眼淚重重的滑落。他從未想過要把這些過往對女兒說起,因為每想起一次,他都心痛如絞。可是如果這樣真的能拯救顰兒,那麼他的心再痛都值了。
「顰兒,雖然你爹我後繼無人,可是我卻不怨,無悔。因為我這一生能和自己摯愛的女子相伴,又能有你這麼冰雪聰明的女兒,我知足了。我知你心里放不下罩天,可是如果你心里還念著我和你母親一星半點的好,你就應該照顧好自己,別再讓你母親為你擔心了。她時日無多,最後這段日子,我想讓她過的安詳……」
睬顰抬手擦干眼淚,忙著點頭︰「嗯,女兒知道。女兒再也不會讓您和我娘傷心難過了。以前是女兒不孝,女兒以後一定改!」
阮老爺︰「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想和娘單獨待會兒。」
睬顰吃力的站起身,這次她沒有叫丫鬟來扶著。她要堅強,要振作,所以哪怕頭再昏,腳再軟,她依舊挺直背脊,咬著牙,靠自己的力量走了出去。
吱呀——
房門被輕輕的關上。
阮老爺的手握在妻子的手背上,唇角綻放出溫柔的笑。
阮夫人輕輕睜開眼,枕巾上,早已淚濕一片。
她側過身,看著夫君溫柔寬和的笑意,眼底酸澀更甚︰「老爺,原來當年你瞞了我那麼多。你這樣,讓我怎麼對得起你……」
「傻瓜。」阮老爺溫柔的低喚,而後抬手為妻子擦去臉上的淚痕︰「好不容易顰兒不哭了,你卻又開始哭了。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別往心里放了,要知道,我這一生,有你足矣。就算顰兒這次真的挺不過去,我也不怕,大不了我們一家三口在陰曹地府相聚,來生,一樣相親相愛,還做一家人。」
睬顰回到房里之後,小睡了半晌,醒來之後,綠珠又把她的藥送來了。
她凝視著那黑乎乎的藥湯,開口問道︰「這是什麼方子?哪位大夫開的藥方?」
綠珠眼楮一轉,笑著道︰「回小姐,這是濟恩堂的大夫開的藥方。好像是什麼補中益氣湯。你先把藥吃了,待會兒我把方子拿給您看看。」
「好。」睬顰端起藥碗,皺著眉頭一飲而盡。
補中益氣湯︰黃 五錢、人參五錢、白術三錢、炙甘草五錢、當歸三錢、陳皮二錢、升麻二錢、柴胡四錢、生姜九片、大棗六枚
睬顰看完方子之後,暗自點頭。這個方子的確是調養脾胃的良方,很適合她病癥。
「就照這個方子,繼續給我熬藥吧。」
綠珠接過睬顰手中的方子,贊嘆道︰「小姐真是厲害。連藥方都能看得懂,您平日那些書可真不是白看的。」
睬顰牽起嘴角,蒼白的笑了笑。她是喜歡看書,以前也讀過幾本醫書。不過比起罩天來,她就真的差遠了。他才是真正的博聞廣記,學富五車……
不對,不能再想那個人了。
她有些惱怒的閉起了眼楮,將那個人的影子趕出自己的腦海。
綠珠見她這個樣子,還以為自己說了什麼話,惹小姐不開心。
睬顰睜開眼,見綠珠一副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里一陣內疚︰「好了,別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小姐欺負你了呢。」
綠珠見她笑了,心里方才送了一口氣︰「小姐,您沒生氣就好。」
抱綠山莊。
蕭念听了華霜和蘇晨的話,唇角牽起一個細微的弧度。食指在座椅的扶手上微微敲打著。他一言不發,可是華霜卻明了,此刻,他的心思怕是已經運轉到九霄之外了。
華霜和蘇晨兩個等了許久,也不見蕭念開口說話。二人對視一眼之後,華霜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公子?您在想什麼?」
蕭念回神,唇角綻出溫和的笑︰「哦,我只是在想,我入鹿鳴書院讀書的日子。還有,洛家這次恐怕會有大災禍了。」
蘇晨不明就里,月兌口問道︰「這兩件事有什麼關系嗎?」。
華霜璀璨的眸光一轉︰「阮小姐?」
蕭念︰「真是聰明的姑娘。」
蘇晨眼楮一瞪,隨後垂頭喪氣的耷拉下腦袋。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還不明白?果然,聰明人神馬的最討厭了。
華霜看著蘇晨一臉不解的樣子,就笑道︰「蘇晨哥哥,你覺得那位阮小姐當真有傾國傾城之姿嗎?」。
蘇晨想了想,笑道︰「她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病弱之美,雖然惹人憐惜,可是離傾國傾城還差得遠呢。」說完,他又仔細看了看華霜。這個小丫頭長大之後就一定比那個病西施美。不過,這話他也只能再心里說說,當著蕭念的面,他真沒那個勇氣去贊美華霜的容貌。
華霜︰「那如果換做是你,你會為了這樣一個只見過幾面的女子,大費周章,不惜殺人害命嗎?」。
「不會。」蘇晨很肯定的搖頭。隨後,他眼前一亮,當即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我懂了!那個洛三不光是貪圖阮小姐的容貌,更是貪圖阮家的萬貫家財!阮老爺只有這一個女兒,如果娶了她,就等于娶了那萬貫家財!這才是洛三殺人害命的真正原因!」
蕭念平靜道︰「阮家有財,勢卻不夠大。洛三可以借助洛家的勢,可是手中的財權卻不夠。所以他才想著把把阮家的一切都收入囊中,這樣一來,他在洛家的日子才不那麼難過。」
華霜微微蹙眉︰「洛三應該不會那麼輕易放過阮小姐。」
蕭念︰「所以,洛家的災禍就要開始了。」
一個月後。
華霜應阮老爺夫婦之邀,再次來到了阮府。
今天,是整個療程的最後一環了,成敗與否,皆在此舉。
進門之後,丫鬟直接將華霜引進了花園。
遠遠地,華霜就看到阮家三口正在湖邊垂釣取樂。
阮小姐站在阮夫人的身旁,臉上掛著恬靜的笑意,氣色紅潤,雙眼有神。
丫鬟︰「回稟老爺夫人,華大夫來了。」
阮老爺鎮定的放下魚竿,走過去,對華霜拱了拱手︰「華大夫,老夫久候多時。」
華霜對阮老爺還禮。
那邊,睬顰手中的魚竿‘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華霜,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腦海中好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可是她卻來不及抓住。
「爹,他怎麼會來?還有,您叫他什麼?」
華霜端正自己的神態,對著睬顰道︰「阮小姐,我姓華,是濟恩堂的大夫。之前多有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睬顰雙手顫抖的指向華霜︰「你……你不是他的……你騙我?你們都騙我!」
她求助一般的看向自己的父母,眼里涌出的不光有憤怒,更多的卻是悲傷。
爹娘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要串通一個大夫騙她?
忽的,心里的迷霧散去。所有的一切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難怪這段時間她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為了不讓爹娘擔心,她也從來沒有問過。如今再次見到華霜,她忽然就明白了。
阮老爺夫婦望著女兒,一臉的疼惜與無措。這是最後一關,能不能闖過,還要看她自己。
華霜坦然的看著睬顰︰「阮小姐,可憐天下父母心。聰慧如你,定能想通其中的關節吧?」
驀地,她垂下了眼簾,嘴唇微微的顫抖︰「他,出事了,對嗎?」。
阮夫人走到女兒跟前,愛憐的將其攬入懷中︰「顰兒乖,你還記不記得曾經答應過我和你爹什麼?別怕,就算真的想不開也不要緊。反正生死一線,無論你去哪兒,我和你爹都會陪著你,絕不會讓你孤單一人。」
誰知,睬顰竟釋然一笑︰「娘,對不起,我又讓您擔心了。我沒事,我不會丟下您和我爹不管的。」說完,她又祈求的看著阮夫人︰「所以,請你跟我說實話,罩天……他怎麼了?」
阮夫人臉上閃過一抹決然,她溫柔的撫了撫女兒的鬢角︰「顰兒思念罩天已久,娘都知道。這樣吧,娘現在就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金陵,城西二十里。
睬顰在父母及華霜的陪同下,施然走下馬車。
她環顧四周,這里似乎是一片荒郊野嶺,周圍都是些粗壯的樹木花草。
忽然,一座孤墳闖入她的視線。隨後她就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樣,全身僵直,久久無法動彈。
華霜示意阮老爺夫婦退到一旁,這個時候,無論是好是壞,都要靠睬顰自己。旁人根本幫不了她。
久久,睬顰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原來剛剛,她竟然忘記了呼吸。
喉嚨里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她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一咳之下,她的手腳也終于回血,可以動了。
她望著那座孤墳,心底仍存了一絲僥幸。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心里如是想著,她還是一步一步的開始向前走。
每走一步,心里都默念一句祈禱。
大慈大悲的如來佛祖,求你保佑,那里面的人不是他。
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求你保佑,那里面的人不是他。
大慈大悲的天神諸仙,求你們保佑,那里面的人……一定不要是他……
信女願折壽十年,三十年,只求他仍安康于世……
眼前的視線愈見模糊,可是那墓碑上的幾個字卻愈見清晰。
「呵,罩天,原來,真的是你。」臨近他的墓碑前,她卻含淚笑了出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苦,今天,總算又見到你了。」她緩緩的蹲下神,如玉一般的手指溫柔而眷戀的撫上冰冷的石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