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程峰,這次可真是沒想到。
自從上次全家人在全聚德請夢蝶吃飯,老兩口兒被嚇得不輕。他們倆對夢蝶的印象可以用八個字來形容︰從地到天,從天到地。
生活中就是有這麼一種人,他們看待人和事的方式很簡單很表面化,他們認為你好的時候,會立刻湊上來,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捧到你的面前;當覺得你不合他們心意的時候,會立刻一腳把你踢開,可以裝作完全一副不認識你的樣子。
對于程峰的父母來說,夢蝶這個孩子給了他們太多的失望,希望,希望,失望……盡管看到兒子和媳婦不合很久了,家里冷冰冰的氣氛可以當冰窖了,但是,看到夢蝶那種情緒不正常的樣子,還是嚇了一跳,怎麼可能讓兒子和夢蝶在一起呢?他們倆對自己的這種想法產生了強烈的後怕,唉,看來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啊。
听到程峰說起夢蝶的生日聚會,程峰的媽媽先說話了,「人家夢蝶對咱家有恩,你不去肯定不合適,這樣吧,我和你爸幫你帶著雅莉,你過去看看,送點兒禮物什麼的,不過也別和夢蝶走太近了,我瞅著那孩子的精神……是不大好的。」
程峰沒想到他媽媽的態度忽然又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前些日子還喜歡夢蝶喜歡得恨不得給人家拆散了,給他娶回來。今天可好,又有點唯恐躲避不及的感覺。
程峰也懶得再跟媽媽解釋夢蝶的情況了,再看看爸爸,根本是閉著眼楮坐在搖椅上假裝休息,沒有說話的意思。
程峰無奈地點點頭,好了,這下成了,轉身拿手機,程峰準備趕緊給蘇一朋回個話兒,忽听旁邊小雅莉用稚女敕的聲音說︰「干媽好。」
「女乃女乃知道你喜歡你干媽。」程峰的媽媽正和外孫女兒說話兒。
「女乃女乃說,干媽不好。」雅莉正仰著小臉兒問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沒說干媽不好,女乃女乃的意思是說啊,干媽的身體不大好。」
雅莉點了點頭,似懂非懂的樣子。
「要不我帶雅莉一塊兒去吧。」程峰說,「夢蝶也挺喜歡她的,雅莉也喜歡夢蝶。」
「那可不行!」程峰的媽媽忽然緊張地說。
程峰和小雅莉都不約而同驚訝地看著她,程峰沒想到他的一個小小的建議會令媽媽這麼緊張。
「你媽媽從全聚德回來的那天就說,以後讓雅莉少去夢蝶那兒。」程峰的爸爸睜開眼楮,若有所思地說。
「又怎麼了?」程峰疑惑地問。
「還能怎麼?你看夢蝶那種精神狀態,嚇死人了。」程峰的媽媽接茬兒說。
「干媽好。」雅莉忽然特別清晰又不結巴地說出了這麼一句,「雅莉走!」雅莉跺著小腳丫著急地跟女乃女乃說,其實小雅莉根本不明白大人在說什麼,她只是听到爸爸說要帶她去干媽那兒,女乃女乃又不同意,她就著急了。
程峰正要接著說什麼,程峰的爸爸走過來抱起了小雅莉,「走,跟爺爺看動畫片去。」
听到看動畫片,轉移了小雅莉的注意力,雅莉拍著小手笑著任爺爺抱著去看電視了。
「媽,您能不能不總這麼帶著偏見看人啊。」
「誰有偏見啊?夢蝶那精神就是不對嘛,到時候萬一犯起病來,嚇到雅莉是小,鬧不好……」
「媽,我說多少次了,夢蝶那不是精神有毛病,她是記憶力混亂。」
「得,你別跟我這兒講這些詞兒,這些詞兒在我听來都一個意思,就是精神有問題。」
「您怎麼能這麼說夢蝶呢。」
「我告訴你啊,你去可以,也別和她走太近乎了,早去早回,不可以帶雅莉啊!」說完,程峰的媽媽走開了。
程峰嘆了口氣。
有時候,很多事情你想和老人講明白講清楚,那是相當困難的,老人的想法和年輕人的總是不同。他們有他們過日子和看人的那一套,而且他們認為憑著他們這一輩子的經驗,那是絕對看不錯的。
蘇一朋接到程峰的電話後,真的覺得蹊蹺地不得了。這幾個人都是怎麼了?先都是拒絕或者猶豫,然後還經過一番考慮才答應來。不就是個很普通的生日聚會嘛,怎麼搞得好像應酬似的這麼復雜呢?
秋月倒是干脆利索地表示,聚會如果在周末舉行,就算是下刀子她都會到,而且呂寧也絕對會和她一起到。這是唯一一對兒讓蘇一朋省心的,也許是黃歷看得準?電話打的是時候兒?蘇一朋自己跟自己調侃著,畢竟都是朋友一場,如果請哪個都費勁,蘇一朋真的要深深地、深深地懷疑自己或者夢蝶的人品了。
程峰沒功夫去想爸爸媽媽對夢蝶的看法如何如何這些事情,反正不管他們怎麼看,程峰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很多事情他們不懂,不懂就不懂吧,無所謂,程峰並不會去和父母計較這些,畢竟這份情誼是他和蘇一朋、夢蝶相處來的。老人們特別信奉的是他們這一輩子的人生經驗。畢竟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一輩子,看到的、經過的都太多太多了。如果說他們對兒女最大的期望是什麼,那無非就是希望兒女們一生平安。程峰理解這些,所以,也就不去計較什麼。
好容易盼著第二天靜如打來了越洋電話,報了平安,又抱怨了一通房間沒她想象中的大,而且很偏僻,住在郊區。
程峰告訴她,在美國,大多數老百姓都不住市中心,越是有錢的人家越是在郊區買房子住別墅,圖得就是一個清靜。
靜如回敬道,「什麼別墅啊,也就是咱家五分之一大的那麼點兒的房間。」
程峰耐心地告訴靜如,「咱家有多少平米你知道不?如果有咱家五分之一那麼大,那至少有將近二百平米了,你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還嫌小啊?」
「清靜倒是真清靜,」靜如說,「我得抓緊時間考個駕照去,否則出行太不方便了。」
程峰和靜如聊了一陣子就掛了電話,程峰的心,好像有一部分也跟著靜如走了。
听著電話中靜如又興奮又嗔怪的聲音,程峰知道,她是開心的。
靜如走後,程峰的工作量明顯增大,往北京跑的次數也多了。他在品牌推廣上也放慢了腳步,因為通過實踐他已經明白了靜如當初那些做法的用意,不管怎麼說,在這件事情上,程峰終于和靜如默默達成了一致的意見。而且,程峰更加看重靜如的意見和建議,不再像過去那樣對靜如接近「瘋狂」的「斂財」方式表現出清高,不屑,甚至瞧不起的那種態度。
但是,如果真的讓程峰在賺錢上像靜如過去那樣,用些手段,搞些花樣,程峰還真有點抹不開面子。他認為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如果加入了那些說欺騙不欺騙,說正經又不大正經的那些手段,他總覺得心虛,好像做賊一樣,這豈是他程峰這個大男人的作風。
程峰沒有想到,到了美國的靜如,將會為他帶來一個很大的商機,而且這個商機,將會為程峰、靜如,和他們的廠子,打開一扇面向國際市場的窗,生意,將不只是現在這樣簡單的出口加工或者貼牌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