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帶著半畝地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破傷風

作者 ︰ 李癸銅

一個暗紅色的木牌,上頭刻著字︰亡母張樊氏七巧之靈位。字刷的是淺金色的漆。沒有底座,這是……牌位?

她抬頭看了一眼。

堂屋正中位的神櫃上供奉兩個牌位,一個是「萬歲萬萬歲」,一個是「張氏列祖列宗之位」,這樣的兩個牌位應該家家戶戶都有供奉,在金大娘家也看見過,供奉萬歲牌和她金家的列祖列宗,不,金大娘家還多了一個土地爺的牌位。

前幾天修房子,張阿生就預先在牌位前焚香,這幾天香碗里都插著香。

樊七巧,不,娘應該死去很多年了,為什麼她的牌位在箱子里藏著?

張仁美和張阿生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張仁美是一副被發現了的表情,張阿生則是趕緊在想,該怎麼說好。張手美打破一時的沉靜︰「爹?」

張阿生接過她手上的牌位,輕輕撫過,「你一刀一刀刻的,爹沒舍得燒掉,只做了個樣子燒了底座。如今你也經歷了很多事,再看到這塊牌子,應該消氣了吧?」

為什麼他要燒掉娘的牌位,是兩父女起了爭執嗎,和他續弦的事有關?

張阿生不知道先前的張手美已經溺斃的事,也不知道她說過自己失憶的事。她如果不像以前,是不是很容易就用一句「長大了」來說開?

人經歷一些事,總會有些變化的。

張手美扯出一絲笑,「是的爹,我長大了。」轉身去整理別的東西瞬間,瞥見張阿生紅了眼眶,將那牌位再次放入箱子之內。

這塊牌位是張手美親手刻的,牌位的底座是張阿生親手燒掉的,若是一場爭執,又牽扯到那麼親密的往生的人,爭執的原因肯定不容忽視。真的是為他續弦的事嗎?

張手美的心底沉甸甸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唯一個人是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對他發脾氣,而且永遠會包容她的人,這個人就是這個爹。自己的愛人都做不到,譬如曲中恆,當他不想包容的時候拍拍手一走了之,可是爹不會,一輩子也不會。

心里發苦,有些酸,鼻子也發酸。

所以自己也要一輩子對他好。

還有弟弟,不管姐姐做過什麼,他都認定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何其有幸。親人不多,但是真心實意,就像張阿蘭對張阿生一樣。

在眼淚掉出來之前,她想用倒水換水來掩飾,可是張仁美一直瞅著她,都看見了。姐姐到廚房之後,他一臉憂心地走到張阿生身邊,「爹,姐姐她……」

張阿生模著他的頭,「沒事,姐姐長大了。讓她自己呆會兒,很快就好了。」

夜里風寒,張手美倒了洗腳的水,在前院停住腳,抬頭看了一眼,月末的殘月彎彎的細細的,沒有光暈,寡白寡白,掛在黑沉的天幕上,像紙剪出來貼上去的一樣。

張阿生從堂屋里出來,撞到了門,門上的木栓響了一聲。

「爹。」

「你一整天心情都不大好,有什麼話別憋在心里,想說什麼就說出來。」

張手美將木盆放在屋檐下,低頭理了理衣裳。

「爹,我以前是不是很不懂事,經常惹你生氣?」

不知道先前的張手美還活著,會不會有一天這樣意識到,這樣對張阿生說。

「以前你年紀小,性子直,我知道,你長大就好了。昨日你對你石頭嬸子和小尾巴不是也不像以前那樣麼,爹知道你已經長大了。」

是啊,昨晚石頭嬸子來的時候,張阿生的一顆心可是懸著的。

「你娘的死和你石頭嬸子沒有關系,你別盡怪她了,也別盡為難她,她真的挺不易的。」張阿生不是說話利索的人,說到這里,像是在做結語,「挖池塘的事,我明天就找人來做。站一會兒就進屋吧,夜涼。」

張手美也希望事情到此為止,希望將之前的一切全抹去,先前的張手美做過什麼得罪了誰,她希望可以盡可能地彌補,可是他的那句話卻在她心中激起不小波浪,她的心揪了起來。

樊七巧的死,與石頭嬸子有關麼?

她不想讓自己去想,張阿生都說沒關系的事她還要想麼,可是念頭這東西,你總是無法控制。她想知道。

是的,有些事沒起頭沒提起你不會去想是有什麼關系,但是一旦起了個頭,就忍不住了。

先前的張手美如何,到現在為止所知道的讓她有些失望,但是她心底有個聲音,有份強烈的期望,期望她是情有可原。無緣無故她為何為難石頭嬸子?真的是情有可原,原來她心中一直有道過不去的砍。

這事兒不好問張阿生,張仁美肯定不知道,以前的張手美只教他不要理石頭嬸子,沒說什麼原因。

只有問金大娘。

「都說了你石頭嬸子不是造孽的人,卻都是她在嘗苦果。哎,」金大娘嘆口氣,「你和她的恩怨是源自你娘的死。當初你娘突然發病,嚇壞了我們,你去請胡醫,恰巧你石頭叔也得了急病,這方圓幾十里,離得近的只有他一個坐堂醫,你說要先為你娘看,石家的人當然是想先為他的人看,爭搶胡醫耽誤了時間,石青是陳府的監工,在這一方還是說話有分量的,何況藥鋪還是陳府的呢,當然是石家的人爭贏了,在石家看完再到你家,等到胡醫來的時候,你娘都已經去了。」

是這麼回事……

所以先前張手美將這帳算在石頭嬸子身上。情理之中,也不為過。

「可惜就可惜在,先救的石頭後來也走了。」

「我娘她……得的什麼病?」

「胡醫說是破傷風。發病急,走得也急,哎。」

真是唏噓連連。

破傷風就是擱在現代也要防治及時,何況它初期很難被注意到,發病的時候又急,這時代,就算正趕上發病的時候來治,也很難治好吧。

這真的怨不得別人。

張阿生都看的比她開,這事兒和石頭嬸子真的沒什麼直接關系。

站在張手美的立場,以她當時的遭遇和急迫無奈的心情,將親人的失救逝世的痛與恨轉移到他人身上,當然是非常正常的反應。

張手美吐出一口氣,一下子輕松了很多。真的,好像挑了很重的擔子一下子卸下,輕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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