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張手美倒是很關注流行,只是很少化妝,有時候是工作上需要化點淡妝,那是尊重他人的表現,一般周末假日她都不折騰這些。
她倒很想知道這古代的妝粉眉筆胭脂都是什麼樣子。
想起來了,月娘昨日沒施粉黛,雖然衣著光鮮亮麗,她應該不盡滿意,總覺得自己缺了這一樣。可月娘的皮膚本來就白,香粉會有她的皮膚白嗎?
路邊的草掃過她的褲管,帶著潮露。
四下都是黑沉沉的,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天與地像是緊緊地抱在一起,一絲光亮也不透。她沒走多遠,就用意念進了銀鐲空間。
抓緊時間將那幾條魚倒進池塘里,看著一體機上的美味值進度條浮上來,一點一點地變化著,張手美心里美滋滋的。大約需要一個時辰走到城里,這既節約了時間,也省了自己的功夫。
不然,以她的身板和經驗,推這一斗車深一腳淺一腳地模索,不知道要翻幾回車,也許魚還沒等進城就先渴死了。
將魚養在池塘里,斗車和桶放在池塘邊,自己出了空間輕步而行。
真可惜,要是銀鐲空間有瞬間移動的功能該多好,嗖地一下帶著她進城了,嗖地一下帶著她到京城去了,想去哪里只用嗖地一下,多好。
她突然想起農夫與魚的故事,好像自己的要求太多了,呵,她將銀鐲放在臉頰邊蹭了蹭。
將這幾條魚賣出去,基本上就有了第一筆資本,能買魚苗了。上次問的魚苗的價是十文錢十五尾,本來繡鞋面兒得的三十文她是打算全買魚苗的……沒關系,好在現在也不差,這些魚賣出去就能買一批魚苗,放在空間的池塘里養,長得又快又好。
讓張阿生挖池塘,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你想想,誰會相信一個連池塘都沒有的人有自己的魚賣?
從佃家台去江陵府,要一直往東走,走一走覺得天好像亮了一點,再走一走,天就再亮一點。今日沒有太陽,還好也沒有下雨的跡象。等到雙腳站在江陵府的青石街面兒上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褲腳和鞋上都是泥。
褲腳和鞋上本來有灰,被帶著露珠的草掃來掃去,就變成了一道道泥跡。很薄很薄,拿手指甲都摳不下來。
她沒有去魚市街,直奔春風樓。
早上的酒樓後院,依舊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管事的說齊皰就在穿過一道花廳的里院里頭,讓她自己進去找。里院與外院只隔一個花廳,卻像隔了一方天地,外院人來人往,挑著擔子的推著斗車的,堆的東西也多,都沒下腳走的地兒。里院倒是十分清幽,一個人都沒看見。
外院的空地夠大,點算東西方便,里院的空地搭了個葡萄架子,還放了一塊假山石和一個大水缸養蓮,是個有景致的地方。
張手美站在花廳的拱門處喚了幾聲齊皰,沒人應。
人家的地兒,還是不要亂走為好,她準備到外院候著去。
「站住。」
張手美嚇了一大跳,探頭往里面看。
沒人吶。
「過來。」
假山石後頭伸出一只蹬著軟皮靴的腳,對著她勾了勾。
這聲音不是齊皰的。這人……是在拿腳和我打招呼?張手美左右看一下,確定這里除開自己沒有別人。
甚好,反正也沒人看見,張手美不想理他,轉身就走。
「誒誒,喊的就是你……」
管他喊的是誰,她只想找齊皰。
管事的見張手美出來,瞟了一眼,張手美在他幾步遠的地方停步候著,他讓唱數的停一會。
「姑娘,找著齊皰了?」
「沒。」張手美道︰「我就在這里等齊皰好了。」
先前是不知道里院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道找不到齊皰,要是知道的話她肯定是不會獨自進去的,有些事……咳咳,不好說。
沒等多大會兒,齊皰從里頭出來了,眯著小眼楮在外院看了一圈,無意地掃過張手美,又特地轉回來在她身上停頓幾秒,走過他面前的人「齊皰」「齊皰」地稱呼著,張手美剛準備上前,听到他大聲問了一句︰「剛才誰進了里院?」
起碼有三四個人齊刷刷地看向張手美。
齊皰讓她到花廳里說話。
「你——你不就是那個賣三百文一條鰱魚的姑娘?」原來剛才他並未認出她來。
「是我。」張手美笑了笑。齊皰模了一下胡茬子,「你的魚——」
魚怎麼了?張手美覺得全身的汗毛都集體站立在等著听下文。
他很是琢磨了一會兒,才說︰「與別人的魚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怎麼可能!美味度明明提高了十個百分點。
數據不會說謊。
「姑娘,我見你也是個爽快人,听你說你家是養魚的?這樣吧,反正你要賣魚,我們春風樓也經常要買魚,倒是可以考慮以後要你的魚。至于價錢,可能沒法給你三百文那麼高。」
他話里的意思……是要砍價是吧?
是的,數據不會說謊,是人在說謊。他是一個廚子,不可能不知道魚和好魚之間的差別。
張手美等了一會兒,齊皰沒再說話,他丟出那麼一句話之後,就等著她開口。張手美想,三百文也是當日自己隨口一喊的數,是為了襯托魚的特別,既然他想砍價,那是人之常情,于是她問道︰「齊皰您看您能出什麼價錢?」
「和直供我們酒樓的價錢一樣,二十文。你以後只要有魚拿來,我們都買。」
二十文?二十文……還不如蹲在大街上賣三十文一條,何況,現在她手上的魚可是佔了一條四十文的成本。肯定是不行的。不行。
齊皰觀察著她的臉色,馬上又道︰「這樣吧,若是每月你都能提供一定數量的魚,這個價錢還好商量……」
再商量能漲幾文?就是翻一番也不過四十文。四十文的價錢是進手出手的價,一個錢掙不到。張手美覺得自己的心在漏風,寒得很。
這一趟可是帶著美好憧憬來的,一下子就破滅了,她一家的希望充盈而脆弱,就像肥皂泡,別人只是輕輕一戳,就戳破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定是沒法談成買賣。打擾了。」
「姑娘,」齊皰叫住她,「姑娘,你能接受的價是多少,給我個準數,不然,我的話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對了,還不知姑娘怎麼稱呼?家住何方?」
殺我的價殺得這麼狠,還要知道這些做什麼。張手美灰心得很,也不打算答她,卻听得另一個聲音道︰「舅舅,就是她。誒誒,說的就是你,別走……」
張手美的余光清楚地瞧見那人的軟皮靴。她沒停步,只想快步走出去,她怕自己哭出來。
很沒出息是吧。
不都說穿越的人都能改變時代左右命運嗎,不都說他們做什麼都心想事成還有貴人相助的嗎?不都說好東西別人就一定識貨,古人都被自己牽著鼻子走嗎?
騙人的。
穿越的人不是想經商就經商想從政就從政,步步生花,古人也不是傻瓜。古代現代只是風俗科技不同,社會還是那個社會。小人物活得都艱難,做點小買賣小生意都不容易。以前和曲中恆一起,什麼苦都是甜的,現在,苦就是苦,一分不少。
走這一回路,腳上還起了個泡,褲腳和鞋髒成這樣……哎。
坐在魚市街的地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魚還在空間里,時間不等人,要零賣也要趁早,不然魚市早市散了,再佔著道兒可是要被差人踢的。可惜得很,空間里的魚美味度漲了那麼多,就這麼零散地賣掉,實在是……實在是可惜。
是趁早賣,還是去尋別的酒樓食店做長期生意?
這個選擇也不好選。不少來魚市街的早市買魚的都是食店的人,那些用量不多沒有專供的店家。
「小娘子,你佔了位置不賣魚嗎?」。一雙軟皮靴走入她的視線。
是他。
張手美沒好氣地道︰「你跟蹤我?」
听見他喊齊皰舅舅。
都說外甥像舅……他們長得很多地方不像,齊皰眼楮小,他眼楮可不小,齊皰臉偏圓,他的長。可是有一種感覺很像,齊皰笑起來賤賤的,他笑起來痞痞的。還真是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小娘子?這是在調戲她麼?
不過會調戲人的人一般都氣血充足,容光煥發,這軟皮靴身形瘦頎,面容發白,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白得就像孝服一般。
見她帶著怒意打量自己,軟皮靴自我介紹道︰「某姓齊,單名一個壽字,雙字松齡,家中排行第二,人稱齊二郎。」
「你找我有事?」莫不會是齊皰特地讓他來叫她回去好商量的吧?
軟皮靴雖然笑起來壞壞的,可是說話舉止慢條斯理的,「對,找你有事,還是大事。」
大事?
他捂住心口,一副病態愁容,「小娘子,你知道你方才闖到里院擾我養神,對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麼?我這條命,是從小養出來的……你有沒有听過養神為養生之本,你擾我養神就如同取我性命,你取我一日之命揚長而去,不管不問……小娘子,你要還我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