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一天,當賈拾一再睜眼時,夜幕又一次落下來。伸手模了模脖間隱約還在的痛感,稍稍回想,她就明白了,是藍翎堯打昏了她。
這家伙,怎麼忽然這麼粗魯了?想讓我睡也換個斯文點的方式,比如給我喝點迷藥什麼的。一個手刀,我當真吃不消…不過倒是干脆利落,方便直接,不愧是大將軍,做事當機立斷,高效便捷!戰場是瞬息萬變,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才…
賈拾一無奈的一笑,猛然記起歐陽常還在那昏迷著,急忙挪換著坐上輪椅,往歐陽常的營帳駛去。
一掀開營帳,賈拾一就對上了藍翎堯一雙充滿血絲疲憊的眼楮,心下動容,女人的天性差點就爆發了。幸好及時止住,沒讓紅了眼眶的淚水繼續肆意。
「你醒了!」藍翎堯見到進來的賈拾一,有點驚訝。
「你是覺得以你下的力度,我該再昏睡些時辰麼?」賈拾一會意,她不惱藍翎堯的做法,可還是決定打趣他一番,緩和下救下歐陽常以來緊張的氣氛。
「……」藍翎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這個…唐煜,我不是…」
「知道的,你是為我好,我不怪你。」賈拾一接下藍翎堯結結巴巴的解釋,「有人要代勞,我何樂而不為?你看,我睡得飽飽的了,精神奕奕,某人卻是滿眼的血絲,好生嚇人呢!」
淡淡的笑掛在賈拾一臉上,藍翎堯看來竟有點入神,他急忙回神,晃了晃沉重的腦袋。
他已經兩天一夜沒休息了,或許是更久,因為自從駐扎在桃花塢外以來,他就時刻緊繃著神經,或者還可以更久,從接到上官朔命令的那一刻,他火速整裝出發,日夜兼程,馬不停蹄…
但這一切對他來說可能都不算什麼,他早該習慣了,從他投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這樣的生活。令行靜止,緊繃的神經,在戰場上,一個失神,一個指令的違背,隨時都會是一個鮮活的生命作為代價,甚至,更多…
「好了,我休息夠了,該換你去休息下了!」賈拾一駛動輪椅來到藍翎堯身邊,斜鉤著嘴角,壞壞的一笑,作勢高高抬起手,做了個手刀的動作,「你該不需要我幫你的哄?」
藍翎堯被逗樂,見賈拾一恢復了些,他便放心了。他明白自己不是鐵打的,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的,否則他累到了豈不是得不償失了。一天的警備下來,四周的情況還算可以,趁著夜幕剛落,他必須休息下,深夜才會有精神警戒!
藍翎堯為了回應賈拾一的動作,雙手將自己的脖子護住說道︰「這個自然不必!把人交還與你,我回營帳稍事休息,有事即刻喊我便是。」說完一溜煙的出了營帳。
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嘛!
當賈拾一一進到營帳內,听見歐陽常平穩的呼吸,這才有心情打趣藍翎堯開玩笑。沒想到藍翎堯回應得還不錯!
「喂,你還不打算起來嗎?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害得翎堯累壞了,你都不會不好意思麼?」駛動輪椅來到床邊,賈拾一見著歐陽常的臉色明顯恢復了不少血色,守著也是無聊,她自言自語起來。
「翎堯這人真是好得沒話說,認真負責,以後要是哪家的姑娘嫁給了他,定是很幸福的!一表人才,家世好,文韜武略,雖是武將,卻不乏書香氣息…」賈拾一把藍翎堯夸得是天上有地下無的。
而且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越講越起勁了!「還有,他手握重兵,卻是忠心耿耿,這年頭,上哪里去找這麼實在的人呢?你說的是吧,歐陽?」
「不…是…」一聲微弱之極,如同蚊聲的反對聲飄進賈拾一的耳朵,要不是她耳朵尖,估計就要忽略了。話說耳朵尖這功夫,好像是跟那只妖孽學的…
「歐陽,你醒啦!」賈拾一一個激動,一把抓住歐陽常的肩膀,將他抓離床面,力度稍稍大了些的搖晃了幾下。
「你…再搖…我就…永遠都…都醒不…過來了…」歐陽常虛弱的聲音被賈拾一搖得有些顫抖。
「啊!」賈拾一驚覺,猛然放手…
然後,「 」的一聲響起…歐陽常悲慘的重重的落回了床面…
「咳咳咳…」歐陽常覺得自己要是死了,不是因為別人,絕對是唐煜害的!
賈拾一僵在那里了,原本想去輕輕拍幾下咳嗽著的歐陽常的胸口,替他緩緩氣,最後想想,還是算了吧,指不定又弄得他傷上加傷了!
咳了一會歐陽常才停了下來,之後又經歷了一段漫長的緩氣時間,賈拾一始終乖乖的保持著僵住的動作,生怕稍稍一動,又是給他致命的一擊,那他死得就冤枉了!
「歐陽,我真不是間諜!」半天,見歐陽常氣息均勻了,卻雙目微閉,賈拾一才蹦出這麼句話。
「我知道…你不過是沒控制好力度…下次注意就是…」歐陽常無語了,他心中英明睿智的丞相大人,竟會有這麼低能的一面,講個這麼差勁的冷笑話。他不是生氣而不張開眼楮,而是實在沒力氣了。
「是…」賈拾一仿佛犯錯的小孩。
「還有…」歐陽常似醒非醒間,听著個熟悉的聲音在那死命的夸藍翎堯,待認出聲音的主人是唐煜時,他的不爽就不打一處來。本是極度疲憊,想要繼續沉沉的睡過去的,一听這些,他立馬掙扎著醒來了。
「啥?」拉長耳朵仔細听半天,確定不是自己沒听見,而是歐陽常頓住了話後,賈拾一催促了句。此時歐陽常的聲音,簡直弱到不行!
「算了,沒啥…」歐陽常用昏沉的腦袋想了下,不好跟他敬愛的丞相大人說他在不爽丞相大人夸別人吧?如果是男女之間,該是換做「吃醋」一詞麼?
賈拾一見歐陽常昏昏欲睡,又要睡過去,那可不行,還有話要問他呢!所以,她眼珠子咕嚕一轉,趕忙給歐陽常來了劑提神的︰「歐陽,你知不知道,昨晚在那滿是泥巴的草叢里發現渾身是血的你的時候,我有多擔心多著急!」賈拾一情真意切。
果然,歐陽常聞言眉角開始抽搐了,雖然是那麼無力,可還是無法忽視。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干干淨淨!
身子還沒力氣動彈,勉強就頭和脖子能稍稍活動自如,歐陽常艱難的支起頭,粗略的掃視了一眼脖子以下…
瞬間,他的頭便重重的落回床面了…
直接給嚇暈了…
此時他身上的鮮紅早已變成暗紅,衣服破破爛爛皺皺巴巴,還沾了不少泥巴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從昨晚到現在,他都仿佛紙糊的一般,哪里敢動他半分,幫他換身衣裳呢?當然是保命要緊啊!
「歐陽!」賈拾一發現自己玩出火了,唉,你不用這麼弱吧?不就是髒亂了點,至于直接嚇昏了嗎?
無奈的嘆了口氣,賈拾一按下心中的急切,果然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只能耐心等他好些再問清楚了。以他的狀況,勉強問話,估計也是問一句昏三回的,指不定還要喊來軍醫隨伴,等我問完話,他估計也差不多掛了。
再次,賈拾一抓起歐陽常的一只手掌,給他又輸了些真氣。
「誰!」輸完真氣給歐陽常的賈拾一滿頭大汗,正用袖子擦拭間,發覺營帳之外有人,一聲呵斥,輪椅卻紋絲不動,半點不離床邊。
外面警戒的士兵听見賈拾一的聲音,掀帳進來︰「丞相大人,有何事吩咐?」
「噢,無事。」難道他們都沒有察覺到方才有人靠近?
賈拾一尋思著將這沒憑沒據無影子的事說與他們知道也是無用的,反倒引起恐慌,讓對方有機可趁了。不如自己打起精神防備。
「屬下就在外守著,丞相有事盡管吩咐。」
「有勞!」
士兵說罷行了個禮便便退了出去。
營帳遠處,是一個搖搖欲倒的身影站立在蕭瑟的夜風中。听說藍翎堯迎回賈拾一之後並沒有即刻拔營撤離,醉無名擔心是賈拾一出了什麼事以致耽擱了,便不顧危險在今晚出了桃花塢探查。
一靠近藍翎堯的營地,他便發覺警戒有點嚴過頭了,可憑他的武功,多加小心還是能避過的。繞了一圈,他發現一處營帳的守衛更是夸張,幾乎圍了個結實,極盡可能的靠近,不想卻被賈拾一發覺了。
賈拾一短短一個字的呵斥,醉無名就認出是她了,听來中氣十足,那定是安然無恙,他便放心的撤離這里危險之地了。不過,他亦察覺到營帳之內還有一個微弱卻平穩的氣息,想必是誰受傷了,才耽擱了行程。
你安然無恙便好…真想隨你而走,可桃花塢內正值換天的關鍵時刻,待一切塵埃落定,我定去尋你!到那時,就算你不情願,我也是要賴著你的!誰讓我欠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