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滄 第十六章 前世如煙

作者 ︰ 空澄無痕

金黃的梧桐樹下,少年黑發飄揚少女紅裙翩然,已是金秋時節,勉強掛在枝頭的滿樹梧桐葉禁不住蕭瑟秋風的吹刮,已然紛紛凋零而落,宛如一只只枯葉蝶在清風中隨風起舞,少女開心的笑靨如海棠綻開在風與葉的交界,清脆的聲音猶如銀鈴的回響「好漂亮啊……月楓哥哥。」

少年雙手負立身後,看著少女天真的笑顏,原本冷峻的臉上也帶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听得她的話只是微微頷首,透露著一股與年齡不相稱的老成,修長的手指輕彈背後劍匣,一柄亮如秋水的長劍宛如一條金龍輕吟出鞘,一道道金色虛影拼湊成龍形,在半空之中盤旋。

少年面帶笑意,仿佛就是一件尋常之事,長身掠起,淡青色的光暈在他黑色的長袍上流轉,就那樣一步步緩緩踏入半空之中,漫天劍影化作的金色長龍在剎那間收斂,猶如有靈性的生物一般,自然而然地飛入了黑袍少年的手中,隨意的揮舞,劍芒有如匹練將四周都籠罩在璀璨的光輝之中,又是一連揮出了十六劍,每一道劍芒首尾相接宛如一體,在空中形成了生生不息的循環,風的流向也隨之改變,一道小小的旋風在那金色的輪回之中形成,無數將要飄落至地的金黃葉片又重新被卷入空中,如翩翩蝴蝶在空中縈回旋繞,少女只是在下方靜靜看著無數的飛葉,陽光映照著她笑靨如花。

少年的額間也滲出一縷汗水,這才從空中緩緩下落,少女帶著笑意小跑過來,那樣燦爛的笑有多久沒看到了,月楓不知道,或許眼前的少女從那次之後已經沒有再笑的理由了,能看見她的笑容,月楓的心也融化了開來,少女輕輕踮起腳尖,用衣角慢慢拭去那額頭的汗漬,陽光灑下一片剪影,那副絕美的畫面仿佛在霎那間永恆。

少女羞紅了臉頰,輕聲道︰「月楓哥哥,等舞兒長大後能嫁給你嗎?」

月楓淡笑頷首道︰「那舞兒可要快些長大了,恐怕哥哥等不了那麼久咯。」月楓的語氣難得帶上了一絲戲謔的意味。

「月楓哥哥騙人!我都長這麼大了,你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少女嘟囔著小嘴道。

听得這話,月楓也不禁啞然失笑,所謂修真無歲月,到達月楓這個境界已然是長生不老,容顏不改,而舞兒卻不過只是個平常人罷了,終有一天會比自己更早逝去,這種生離死別月楓難以承受,也不想承受。

在微微的錯愕後,月楓的眉頭也皺成川字型,不過隨後又恢復了正常,笑著對少女道︰「舞兒,再等五年,若是五年後你的心未變,我們就一起浪跡江湖,再不問世事。」五年的時間,足以令自己在宗里得到駐顏丹了,只要讓舞兒吃下駐顏丹便能和自己一樣長生不老了。

談話間,只見遠方一道金芒劃破天際,筆直向月楓飛來,月楓靜靜看著那道金芒,喃喃「天劍宗的人來了嗎?時間過得真快啊……」

眨眼間,金芒便停在了月楓的面前,就見一清秀男子站在一柄凌空的金色長劍之上,對著月楓恭敬道︰「大長老,宗主有令命你回宗里。」雖然恭敬,但言語之間的焦急不論是誰都感受的到,畢竟他也只是一個普通弟子,若是誤了宗主的事也是要受懲罰的,自然是不敢耽擱。

月楓皺了皺眉頭,冷然道︰「知道了,你先回去跟宗主復命,說我馬上回去。」

那弟子不敢多說,躬身道︰「是!」便又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飛了回去。

月楓寵溺的模了模舞兒的腦袋,看著她仍然迷茫中眼神,微微笑了笑,畢竟她還是太小了,淡然道︰「舞兒,哥哥要走咯,記得保護好自己!」說完月楓就騰空而起。

看見月楓即將離去,少女的眼里剩下的只是堅定,方才的迷茫都消散于無形,雙拳攥緊,向著月楓飛走的方向嘶聲道︰「月楓哥哥!舞兒一定會等你,永遠等你!下次別忘了要教我劍術,真的好漂亮啊……」最後的話化作喃喃之語,被吹散在風中,片片凋零。

御劍急速飛行中的月楓顯然是听到了那句呼喊,嘴角彎起了一道弧度,淡然道︰「將來,一定……」

轉瞬五年之期臨近,宗主也交給他最後的任務竟然是搶奪出世的神器五方旗,在傳說之中只要得到五方旗就能輕易突破最終的桎梏,成就真神,這等神物自然會引得許多高手爭斗。

幸虧月楓已是太初階巔峰的實力,再配合上他那絕世無雙的劍法輕楓舞,最終還是搶到了五方旗,本想就此帶著舞兒浪跡天涯,憑借著成神後的力量,想要令一個人長生不死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可惜月楓沒想到那些人竟然殺了舞兒,還是當著自己的面,只不過是差了一步,本來應該有美好生活的兩人竟是陰陽相隔,最後月楓憑著一人一劍殺了許多宗門的高手共達一千余人,而他自己也是力竭而亡。

但他沒死,在其靈魂消散之前,五方旗竟然認其為主,帶著他的靈魂穿越空間間隙,來到了九場大陸,因為靈魂在時空間隙中被逆流所傷,直到五歲才恢復,知道了前程往事,而他已然是朱雀國的皇子夜紫天,若是孑然一人他可以選擇自殺,但他這一世還有新的責任,這一世他不是月楓,只是夜紫天……

縱然往事如煙,但夜紫天每每想起這段難以回首的記憶,只覺得自己的心被無數利刃劃過,直到失去才明白,原來一直以來曾經的自己所想要的就是和舞兒一起過著平靜的生活,就算不過是粗茶淡飯亦是無悔,但兩人終于錯過,曾構想的美好都化作虛幻的泡沫…

「或許舞兒已經轉世了吧,希望她能過得好…….別再遇到我這樣的人了…….」夜紫天在心中默默道,「今日,我為你再練一遍輕楓舞罷。」紫發飄揚間,夜紫天身上的混元真氣鼓蕩,四周的空間都微微蕩漾開一圈圈淡淡的波紋。

手中溢出一團閃爍著黑芒的混元真氣,在夜紫天的控制下不斷地變換著形狀,最終慢慢凝成了一柄黝黑古樸的長劍,雖然看似普通,但劍身上的氣息卻猶如盤踞在那的遠古巨獸,時刻準備擇人而噬,就連目光仿佛都會被攝入其中,淡淡的黑色光暈在其中流轉,劍身上有著混元真氣自然形成的紋路,猶如無數條絲線的延伸,最後盤連交結成腕骨粗細的劍柄。

混元真氣有生化萬物的神效,要凝練出一柄劍也絕非難事。

夜紫天伸出雙指,一層暗紅色的火焰立刻從指間涌了出來瞬間將雙指覆蓋,若是此刻夜雪淏在一旁就會認出這暗紅的火焰就是紅蓮業火,只有天凰血脈配合上朱雀秘典鳳焰訣才能修煉出的紅蓮業火,那三種創世之火就算是九環強者也不敢小覷,自然修煉的難度也是不小,以夜雪淏純粹的天凰血脈都用了一年的時間來掌握紅蓮業火,而夜紫天現如今雖然龍凰血脈覺醒,修煉出的紅蓮業火也就那麼一星半點。

不過這一點紅蓮業火也就夠了,夜紫天雙指如閃電在黝黑長劍的劍脊上留下筆走龍蛇的兩個篆體小字,隱約可以看出是憶舞二字,這是對前世最後的留戀,這一次沒有了以往對舞兒出劍的絢麗,腦海中只剩下記憶片段。

在無邊血海中央,少年第一次遇到那一抹紅裙與孩童眼中的冷漠。

少女為他擦去汗水的剪影。

「月楓哥哥,舞兒長大後能嫁給你嗎?」少女面帶羞澀的問道。

少女生命中最後一眼的欣喜……

夜紫天的每一劍都如負千鈞,雖然緩慢卻給人以模糊的感覺,消除了一切感覺夜紫天竟然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劍招平緩,每一劍都有劍芒劃出,但卻是沒有絲毫的逸散,道道劍芒只是緩緩繞著夜紫天身周旋轉。

黑夜中,無數黑雲涌動,金黃色的閃電宛如一條條電蛇在黑雲之中上下翻騰游弋,不時散發出  的聲音,不停地盤虯糾纏。

「轟!!」

一道水桶粗的閃電自天際向著夜紫天劈去,在踫上夜紫天之前就被其身周呈一圈圈圓周環繞的劍芒給摧枯拉朽地化解,空中的黑雲卻是鍥而不舍,越積越多,如果剛剛在其中的只是幾條電蛇,那麼此刻就是一條璀璨的金黃雷電巨龍。

輕楓舞也很快到了最後一劍,破蒼穹。

夜紫天身周旋繞的萬千劍芒都隨著指天的長劍而向頭頂聚攏,凝成一柄巨大的光劍直指長天黑壓壓的雲層堆積處,一股無匹的劍意自夜紫天的身上涌起好似要捅破天地,那黑雲中的電龍仿佛也感到了一絲害怕,不斷吸收黑雲中的閃電壯大自身,慢慢蛻變成黑色,但其中所蘊含的威能卻是呈幾何的增長,在空中緩緩盤旋像是在伺機而動。

夜紫天雙眸睜開,金色的瞳仁只有冷漠,淡淡道︰「劍破蒼穹。」

巨大光劍在剎那間劃破蒼穹,與黑色電龍踫撞,黑色電龍只不過阻擋了片刻就被光劍摧枯拉朽地銷毀,黑色電芒向四周射散開去,慢慢消彌于天際,而光劍將整個天際都照亮,與遠方初升的朝陽照相輝映。

「原來已經亮了啊…….」望著朝陽,夜紫天如夢囈般開口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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