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臉茫然的克里斯丁眼中恢復了靈動,一恢復神智她下意識的擺出了防衛姿勢且左右看了看,現身邊並沒有其他人後皺起了眉頭慢慢放松了身體,因為她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些什麼,可是在這同時腦海里卻又多了些什麼。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大腦里多出來的那些東西,因為那些東西既好像是她自己那些失去的記憶,又好像是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故事,可是這一切看起來又是那樣的朦朧,讓她明明能看到,卻怎麼都看不清楚。
‘我到底是怎麼了?’她覺得自己既得到了這些記憶,卻又好像遺忘了什麼,比如站在這里之後生了什麼?
克里斯丁明明記得她過來時面前的大門並沒有打開,可是現在眼前的黃銅大門卻已經洞開,她甚至能透過門中的黑暗看到房間中坐著的人影,聞到房間里散出來的那刺鼻無比的焦臭味,可是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這門是誰推開的。
「是克里斯丁吧?」克里斯丁看到門里面的那個人影動了動,屬于李明翰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吧。」
听著李明翰的聲音她又皺了皺眉頭,因為對方的音量不但變得低沉許多,而且里面還有根本就沒有去掩飾的疲憊,以及一點點的哽咽。
‘哽咽?’她皺著眉頭走了進去,從身後射來的光亮讓她看清楚了李明翰的臉。
「你怎麼了?」她對剛哭過的李明翰如此問道,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對方臉上的淚痕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這不舒服的源頭並不是她心中那對懦弱的鄙夷,而是……一種憐憫和心痛糅合在一起的感覺,這感覺想要催動著她走到這個男人面前,把他抱在懷中輕輕撫模著對方的頭,與他一起品味哀傷。
這便是克里斯丁心中那不舒服的源頭,她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對面前的男人產生這種感情,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像心中所想的那樣去做!
坐在椅子上的李明翰並沒有看到克里斯丁臉上的掙扎,他更多的陷入了自己所營造出來的哀傷中,離去了的埃布爾與他談了很久,更是告訴了他許多祭獻派的秘辛,可是如果能選擇的話,他卻不想成為埃布爾期望的那個人。
因為這是需要代價的,而那代價卻是他最不想去付出的。
或許是房間里長久的安靜催生了李明翰說話的**,更或許是他單純的想說說話好讓自己不被心中的自責逼瘋,于是他開口了,「克里斯丁,外面怎麼樣?」
這個問題卻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這時他才抬頭看向克里斯丁,先映入他眼簾的便是克里斯丁臉上浮現出的那淡淡的掙扎神情。
房間里空氣中飄散的焦臭味讓他錯誤的理解了克里斯丁的表情,于是他嘆了口氣對克里斯丁說道,「你是想問這里怎麼了嗎?」頓了一下,他又接著問道,「海倫沒有告訴你嗎?」
這時克里斯丁才從自己的思緒中退了出來,她並沒有听清楚李明翰在問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听到克里斯丁的回答,李明翰無意識地點了點頭,他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自己干澀的嘴唇,隨即低下了頭看向面前的桌子,李明翰覺得他自己就像是藏在角落里那卑微的臭蟲,總是在躲避別人的視線和溫暖的陽光。
他這個動作讓他錯過了克里斯丁臉上突然泛起的紅暈。
看著李明翰的後腦勺,克里斯丁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怎麼了,這副身體就好像不是原裝的一般,面前男子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被她理解成了某種奇特的情感標示……她總是覺得李明翰在挑逗她,縱然明白這只是自己心中的臆想罷了,可是她卻不由自主地有些生氣。
不是氣面前的男人,而是氣心中那突然泛起的**。
「老師他走了。」李明翰突然說出的話語把克里斯丁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讓她沒有再自己對著自己生悶氣。
「走了?」從李明翰的話里,克里斯丁覺得她找到了一些自己遺失的記憶,因為童年的影響,她比任何人都看重‘記憶’詞,對于保持自己記憶的完整性她有一種古怪的偏執情緒,所以她根本無法忍受自己的記憶出現斷層。
「是啊,走了。」李明翰抬起頭對克里斯丁無奈的苦笑著,伸出雙臂在胸前畫了一個大圈,像是要把什麼抱在懷里,又像是提示克里斯丁左右看看。
克里斯丁並沒有如他願意地左右轉頭,而是挑了挑眉毛,她在一進這個房間的時候便已經看到了門口和角落里躺著的兩具燒焦的尸體,並且她還注意到那些尸體上的身份徽記是來自審判庭的,不過這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因為李明翰總是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所以她此時在等待李明翰的答案。
「看,這就是老師給我留下的。」李明翰抬起頭看向克里斯丁嘴角抽了抽,他想要笑笑,因為他此時根本不知該做出何種樣子的表情來,「他來了,然後又走了。」驟然響起的嘆息聲被堅實的牆壁反射著,李明翰終究放棄了笑起來的**,「看,就留下這樣一個爛攤子。」
「爛攤子?」克里斯丁並不是一個好的傾听者,她總是能抓住對方語句里的漏洞或者是關鍵詞,所以她此刻更像是一個審問者。不過這在李明翰看來卻沒有什麼,他此時迫切的需要一個人傾听他的聲音,迫切的想把心中的痛苦說出來,這樣會讓他感覺好受一些。
「是啊,一個爛攤子。」他抬起手想扶住自己有些疼痛的額頭,最後抬到一半的手臂卻無奈的落了下去,就像是一個被抽去了骨頭的皮囊一般癱在椅子里。
李明翰這幅頹廢的樣子讓克里斯丁覺得自己想要沖上去把他狠狠抱在懷中,瘋狂地吻掉對方臉上半干的淚痕,輕聲安慰著他,讓他不再哀傷。
克里斯丁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站在原地不要真的如同心中的想法或者該說**一般沖上去抱住面前的男人,理智和**的戰斗讓她渾身僵硬,像是一段木頭一般豎立在李明翰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漸漸地她看向李明翰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緩慢移動的手臂指向了腰間還染著鮮血的鏈鋸劍,她把這歸類在了對方對她所施加的心靈影響上,可是心中的理智卻又告訴她,她認為的一切都是錯的,面前的男人只是一個想要得到安慰的可憐人,並沒有對她做任何事。
「我不知該怎麼告訴你……」要不是李明翰的胸口還在起伏的話,克里斯丁會以為現在的他就是一個里面裝了個留聲儀式的死人皮囊。
「老師他……」這個詞像是突然注入那皮囊的能量,讓里面折服的靈魂有了生氣,李明翰木然的雙眼突然變得銳利,相對來說狹小的房間里掀起一股靈能風暴。直面李明翰的克里斯丁額前的亂被化成實質的風暴吹到了腦後,並且她還覺得自己像是在寒冷的冬夜走在荒原上的旅人,因為她此刻無論身心都變得冰冷無比,並且臉上還被寒風吹得如同刀割一般痛楚。
「老師他就是這樣!」李明翰的聲音變得高昂尖銳,揚起的左手閃耀出致命的光芒。
劈啪!
一記閃電越過克里斯丁的面頰燒焦了幾根絲劈在了她身後那具早已死透了的焦尸上,「他就這樣干掉了二嘍!」李明翰抬手又是一記閃電劈在了他旁邊的尸體上,「三嘍也這樣被干掉了!」
克里斯丁無所謂的點了點頭,比起這個早已有了不可挽回的結果的消息來說,她更加關注的是自己的心里為什麼會有想要擁抱面前人的古怪情緒,這情緒伴隨著面前人情緒的突然失控,像是被攪動的啤酒上的泡沫一般越來越多。
理智與**的戰斗讓她需要投注更多的精神來控制自己的**,內心不斷的掙扎讓她額頭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滴滴汗珠。
「看,還有大嘍!」李明翰離開了那張椅子站了起來,伸直的左臂越過桌子指向克里斯丁腳邊的那堆灰燼,「老師他直接控制了大嘍的心智,讓他自己把自己給燒成了灰!」
「看!」他又在自己眼前畫了一個圈,「這一切都是老師做的!老師來了這里做下了這一切!」
還沒等克里斯丁對他語句中再明顯不過的推月兌之意表現出鄙夷的情緒時,他便自己推翻了自己剛說出口的話,「不……這一切都是我……都是我……」
克里斯丁挑了挑眉毛,她覺得要是李明翰做下了這一切的話,她不由自主的用手指壓在了鏈鋸劍劍鞘的搭扣上,李明翰的瘋狂讓她覺得危險,而危險則必須消滅在無可控制的興起前的萌芽中。
但是內心中的掙扎讓她的動作慢了半拍,也給了李明翰說出下一句話的機會。
「是為了我……老師做了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克里斯丁的手指最終停在了搭扣上,縱然明白自己只要輕微抬一下手指就可以打開搭扣,動動手腕便可以抓住劍柄,一瞬間就可以把面前這個讓她感覺到危險的家伙砍成兩半,把危險扼殺在萌芽中。可是她還是放棄了,緊繃的手指慢慢放松離開了搭扣,心中興起的對面前人的憐愛讓她放松了自己緊繃的身體,因為她從李明翰松開的領口里看到了對方胸前的那抹金色光芒。
‘或許…他已經失去了太多。’從進這個房間開始,克里斯丁冷厲的眼神里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絲柔情,她看著李明翰臉上的傷疤,看著對方臉上的淚水,覺得這幅瘦小的身軀里承載了太多的責任和苦痛。
「你知道嗎?克里斯丁……」李明翰絲毫沒有注意到克里斯丁的表情,「老師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是為了我啊!!」他向克里斯丁吼叫著,吼出他心中的掙扎和懊悔。
「是我這個不成器的混蛋……是我總是讓他操心。」李明翰指著桌子上依舊放著的那份滅絕令,「老師他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他。」
克里斯丁張開口想說什麼,可是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終她嘆了口氣放棄了說話的**。
她雖然不知道李明翰提到的那個‘不成器’這個詞代表什麼樣的意思,可是卻知道李明翰心中的掙扎,知道對方愛懊悔著什麼。她自己也曾經有過這種情緒,在那黑暗的記憶中她還記得不斷的自我否定和心中的懷疑讓她幾乎瘋,可是當時她身邊還有照顧著她的大修女和愛蜜麗,放到現在李明翰卻只有他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心中再也掩蓋不住的溫柔讓她俯下了腰,雙手輕輕捧起李明翰的雙頰,溫柔得眼楮仔細看著對方塞滿了瘋狂的獨眼,她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那只眼楮里的瘋狂消褪下去之後才開口柔聲問道,「告訴我,到底生了什麼事?」
這個問題是她想了好久後最適合的一個問題,因為地面上的尸體和李明翰幾近瘋狂囈語的敘述除了讓她知道房間里的人是本地審判庭的三人領導團,並且這個領導團還在埃布爾手中成為過去式之外,她並不知道李明翰為什麼變成這樣,也同樣不知道埃布爾為什麼會突然出手。
所以她需要知道答案,只有有了能讓她明白的答案之後她才能幫面前這個男人,雖然她還不知道如何幫他。
可是看著李明翰眼中浮起了哀傷之後,她覺得自己可能問錯了,尤其是看到那只眼楮里流出淚水之後,她更是開始後悔自己的問題了。
「老師……」李明翰看著克里斯丁溫柔的眼楮,那雙蔚藍色的瞳仁讓他像是在荒野中流浪的可憐人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依靠,「抱抱我好嗎?」李明翰的語音幾近哀求,他眼中的哀傷和無助讓克里斯丁終于忍不住放開了雙手,改為張開雙臂把他擁在了懷中。
克里斯丁的心緒在此刻徹底沉淪,她放開了理智對情感的束縛,徹底讓心中那讓她覺得莫名其妙的情緒主導了自己的身體。
「老師已經不是老師了……」李明翰的話讓克里斯丁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她知道祭獻派的傳說,同樣知道李明翰的話到底在訴說著埃布爾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到我的房間去說。」克里斯丁不知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被情感主導的雙唇說出了她永遠都不會說出的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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