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方輿紀要》稱︰「襄陽上流門戶,北通汝洛,西帶秦蜀,南遮湖廣,東瞰吳越。」「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
襄陽,自古兵家重地。
北宋仁宗皇帝趙禎,此時正捧著一道「暗潛」的折子,上面說白玉堂已經二探了沖霄樓。那襄陽王的沖霄樓可不是什麼好去處,數年來不知道埋葬了多少英雄人物的枯骨,簡直是現實中山寨版的閻王殿。
心中隱隱懷揣著些許的不安,趙禎喚過了隨身殿前大太監劉承軌,命其伺候著來到了御花園透透氣,心中卻是不停想著錦毛鼠怎麼樣了。
本來,像白玉堂這樣的小人物,還輪不到身披龍袍的趙禎如此上心,但是誰讓白玉堂此去的成敗關乎著那張人人想坐上一坐的金鑾寶座呢!這握在手中的權利魔棒,自古便沒有什麼人會願意輕易放下(當然宮廷劇看多的各位,可能都會估模著要將那位四爺去掉)……
「月黑風高殺人夜,翻牆入戶行竊時,今晚果然端的是做賊人的好時候。這竊可不是偷,今晚五爺我可是來取證的,為國為民也為自己,來的是堂堂正正。」說此話的正是讓趙禎牽掛的白玉堂,只見其提氣縱身就上了樓頂,好不輕松。
上了樓頂重新站住身形,白五爺肩膀一抖卸下了隨身的繩索,挑出一頭麻溜的系在了廊檐上,見左右無人翻身縱下,幾個起落輕飄飄就竄到了對面一棵百年高樹上,在將剩下的另一頭牢牢拴住後,跳進樹下的深巷在一個隱蔽的角落細心藏好,此地離襄陽王王府的院牆尚且不到十丈。
到了此時,可以說一切具已齊備,只消耐心挨過三更時刻,便可再次潛入王府進入沖霄樓奪取盟書,拿到襄陽王叛逆的罪證,將這天下即將引燃的戰火滅于無形,「我這可是大義,天下英雄的楷模,此事連那展昭都辦不到,等五爺我做好了此事,看那該死的御貓以後還有何面目立于我面前」,白玉堂恨恨的低聲說著。
等待無疑是枯燥的,也是最難熬的,尤其是像白五爺這種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角落里喂蚊子的滋味有多難受就不去提了,正等的有些不耐的時候,從遠處終于傳來了期盼已久的「嘟嘟」聲。
白玉堂面皮一翻現出喜色,這變臉當真是比翻書要快的多,「三更了,讓你家鼠爺爺等的好生辛苦。」耐著性子又貓了會兒,見王府內的火燭已經熄的差不多了,只有不多的幾間屋內尚有余光溢出,這才甩開擱在胸口的黑巾蒙住了臉面,輕身躍起進了襄陽王府,轉瞬之間便到了沖霄樓近前。
這沖霄樓共分三層,里面機關重重,饒是白五爺身懷絕世功夫也不敢絲毫有所小瞧了去,此番要取得的盟書正放在頂層,難度是級,不過這活兒要是簡單了,五爺肯定還不削出手不是。
小心加謹慎的撬開窗戶後,身子一矮便鬼魅般的進了屋內,掏出懷內雞蛋大小的夜明珠,借著朦朦的珠光,白玉堂將四周認了個大概,牆上掛著一些名家字畫,價值不菲,屋子靠南的一面擺放著幾排書架,打理的井然有序,一時間倒也看不出破綻,不禁惹得五爺眉頭一皺,直到看見了那通向二樓的樓梯才笑道︰「我說怎麼會如簡單,想必這機關是在這等著你白爺爺呢?」。
樓梯口有一塊紅毯一直鋪陳到樓上,在白五爺眼里這遮掩的手段著實不算什麼高明,抽出隨身長劍挑起一看,果不其然是個陷阱,底下埋伏著不少明晃晃的的刀槍,一看就不是那銀樣蠟槍頭,這是要致來者于死地了。
「切,這種機關也敢在你白爺爺面前耍弄。」瞅著二樓扶手轉彎處的一個銅獅子頭,一招袖里乾坤使出,寒光激射,「叮」的一聲脆響,袖箭整個埋入了獅頭內,白玉堂縱身便站在了樓梯上。「這袖箭使起來雖然不太光明,此時倒是管用。」
深吸幾口氣的功夫,白玉堂已是上了二樓,大廳里擺著一溜的桌椅,除此別無他物,三層的樓梯近在眼前,「他娘的,這樓是哪個缺心眼王八蛋設計的,擺明了是一個‘四絕陣’,真當你家五爺是吃干飯的。」
左右兩邊的牆上每隔半米便隱藏著成行的槍矛,前後則是連珠發射的勁弩,這是要將人釘成馬蜂窩才罷休,白玉堂小心翼翼的站立于桌前,一手高舉明珠向前邁了幾步,走到左手處的一張椅子處停下,用手推了推紋絲未動,心下暗喜找到了機關控制所在,拿住椅背用力一旋,便听見「咯咯吱吱」響動,四面的機關便沒入牆中。
剛松了一口氣,頭上「呼」的一聲有東西便無情的招呼了過來,白玉堂驚覺不好,重心前傾順勢便滾到了一旁的桌下,只听「咚」的一聲,頭頂上一個鐵錘呼嘯著將桌子砸得粉碎。
同時機關發動,左右的鐵制槍矛向中間合攏,五爺反應稍慢就被困在了其中,前後弩箭毫不客氣的招呼了過來,一陣急射,「嗖嗖嗖」。
聞著裂天響的箭嘯,白玉堂臉色鐵青,握緊手中的長劍瞅準時機用力斬出,便听「噗噗噗」連響,已到身旁的長槍被三下五除二削去了槍頭,騰出一點不大的間隙,五爺自然不再猶豫,雙腳躍起點在槍桿上,向外一翻穩穩落在了陣外樓梯之上,剛站穩便覺一陣巨痛從腿上傳來,低頭一看原來還是不小心中了一箭,滲出的鮮血染得白色的褲腿殷紅一片。
「四絕陣」突變成「五絕陣」,毀了機關白五爺深知定已驚動賊人,需速戰速決否則只怕生變,忍著腿上的痛也顧不上包扎,便要沖上那第三層。
襄陽王府書房內,有黑衣人隱在門外的夜色中,似是怕驚動了旁人壓低了嗓子說道,「王爺,白玉堂已到了第三層,是不是……」
「嗯,知道了,那襄陽六門兵馬動向如何?」
「一切如常,大都督的兵馬已到甕城,未驚動六門守將,就等王爺的信號。」
「好,吩咐下去,取回盟書後即刻按計劃行事。還有那白玉堂若活著,立刻殺之不得有誤,否則提頭來見。」
黑衣人得令轉身離去,幾個起伏便消失在了夜色中,今晚注定了會不同尋常。
白玉堂一路行來,即使有了傷勢也全不在意,他知道現在他需抓緊時間,若無機關阻礙,盟書十步之內即可到手,至于到時候是否來得及離開,五爺已經沒時間再去考慮。
一步邁出,屋內煙霧升騰而起,瞬間化作白茫茫一片,還帶有絲絲的粉紅,一下子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待跨出第二步,腳下傳來輕微的震動,耳邊一陣機括亂響,似乎是有機關陷阱正在發動,白五爺心下一凜,眯眼望去左右似有人來襲,騰空躍起後接連數度劍光精準的削出,胳膊、腿、雜碎散了一地,湊近一看原來是兩個木頭人。
第三步尚未跨出之際,腿上已經傳來陣陣麻木,也不知道先前那箭上是不是帶著毒,隨後便是一股寒意涌來,白玉堂的臉色有些發白,身子不自主的顫抖起來,而在其腿上傷口處凝結的血珠竟然是黑色的。
略一走神,一張大網悄無聲息的朝白五爺的頭頂落下,讓人無處可遁,任你在孤單中左沖右殺,滿身傷痕之後發現每一步都是即定的,就連死亡的方式和時間都是命定的,半點由不得人,這可能就是命,白玉堂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看著罩下的大網,不禁捫心自問「悔不悔?」
「不悔。」
「怨不怨?」
「不怨,只是恨,恨自己只差一點,就差一點盟書到手。我不願看蒼生染血,卻改變不了命運對這天下的安排,兩軍相見血流成河,這當中有兄弟有子佷,縱使不甘心卻再沒有力氣改變,展昭五爺我真的覺得累了。」白玉堂精神似乎有些恍惚。
這網真他媽的緊,網上的倒刺扎得白五爺疼的直冒冷汗,意識也瞬間清醒了過來,可沒一會兒功夫卻又不覺得那麼疼了,半倦著身子連眼楮也睜不開了,模糊間見是丁兆慧沖了過來,白玉堂正待松口氣,不想再次听到了機括聲,隨後就見神像嘴里噴出一股火光,向丁兆惠落腳的方向射去,大驚之下白玉堂已來不及提醒。
聚集最後一口氣,拼盡全力長吟一聲撕裂銅網,銅網也撕開了白玉堂的血肉,一瞬間袖箭接二連三的發出,「當當當」精準的撞歪射來的火箭釘在地板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打翻的油燈迅速助長了火勢,眨眼間廳內已是火紅一片。
古時建築三層已經可以算是摩天大廈,沖天的火光就算是在襄陽城外也可看的真切,何況是黑漆漆的半夜里,直燒紅了那半邊天,雖然大半夜本不會有太多的人尚未入睡,可從王府內傳出的巨大動靜,還是驚醒了城中不少人,這些人待瞧清楚火光所在,一個個臉色微變,心中不禁一跳,暗道︰難道真個是天要變了。
丁兆慧神情落寞,白玉堂最後時刻要不是為了救他,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可是他卻將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告訴展兄讓他等我,十八年後五爺又是一條好漢。」白玉堂的話猶在其耳邊不停縈繞。
在這傷心地夜晚,沒有人注意到,樓頂上一道弱不可查的白茫沖向天空,最後化作了一枚鴿蛋大小的圓珠,再次用力一頂之後,悄然劃破頭頂上漆黑的夜,偷偷的鑽進了天幕,也不知道失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