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桐覺得她和陸沉的腦子一定秀逗了,才將車停在了路邊的停車場散步回家。
散步是一件很溫馨很美好的事情,可是路程僅僅限于在家附近的公園轉一周。如果是散上三個小時,絕對沒有人再認為散步是一件溫馨美好的事。
走累了,連後悔都不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出租車都打不到。誰知道二環路到春風玫瑰園這麼遠呀。
幾乎是跋山涉水地回了家,林小桐往沙發上一躺,恨不得化成水溶在上面,陸沉明顯比她體力好,坐了幾分鐘喝了一杯水,就拿了睡衣搭在肩上,邁著大爺的步伐進了浴室。
小桐剛要挪到對面沙發去拿遙控板,浴室的門嘩的一聲拉開了,咆哮聲將她震得短暫失聰了三秒惚。
「林小桐!你給我過來!」
「你不要變著法子誘.拐我和你一起洗澡,我告訴你,我不同意。」她伸展開手腳,舒服地輕嘆了一聲。
「噯」的一聲嘆了一半,被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某人滿臉怒色地從浴室里沖出來,將她擰小雞似的擰進浴室,指著洗衣機說,「你為什麼將內衣扔進洗衣機?溫」
「我又沒把襪子和內褲扔進去,我很講衛生的。」她理直氣壯地說。
陸沉一臉慍色,林小桐看著他的臉色,覺得他十分想要將她塞進洗衣機和一起清潔。
但是他沒有。
他只是咬牙切齒地將粉紅色的白色的藍色的一堆內衣從洗衣機里撈了出來,扔進面盆里,然後指著面盆說,「林小桐,今晚上你不用手將這堆東西洗干淨,你不要上床。」
「為什麼!」她跳著腳抗議,「這才結婚呢,你就要搞家庭虐待了?」
他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大有空手碎大石的架勢,「你不覺得洗衣機洗出來的內衣會變形嗎?你不知道穿變形的內衣會容易得乳腺癌嗎?」
「你不知道變形了可以用手扭一扭,扭回原形嗎?」林小桐簡直要氣死了,這個男人是婦女之友嗎,怎麼比她這個女人還要在乎這些方面啊!
「扭回原形?」他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微微瞪大眼楮,看了她半天,終是嘆了口氣,轉身出去。
回來的時候,手中端著兩根小板凳,遞給她一個,自己坐了一個,堵著門口,冷著臉說,「林小桐,我要監督你,將這堆東西洗了,順便,給你科普一些知識。」
小桐瞅著他,這個畫面怎麼這麼熟悉呢,想了半天才記起來,這是以前無數次出現在她夢中的情景啊,她嗑著瓜子坐在一旁,手中小皮鞭甩得嘩嘩響,陸沉則系著圍裙和頭巾,跪在地上擦地板……
「發什麼呆?快洗。」一根手指頭戳在她腦袋上。
「哦。」她訕訕地坐下來,撅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洗內衣。沒辦法,誰讓她是賢妻良母呢,好妻子從洗衣服開始做起。
「先講內衣的正確穿戴。穿內衣的時候,要將身體傾斜成45度,然後……」
噗……
倒洗衣液的手抖了一抖,半盆水立刻被染成藍色。
「啊啊啊,都是你啦,這得多久才能將水透干淨啊!」林小桐驚叫著跳起來,地上有水沒有站穩,幸好抓住了旁邊的洗衣機,沒有摔倒在地。可是那盆內衣就可憐了,盆子被踢翻在地,內衣全部飛了出去。
其實可憐的不是內衣,是她才對。
夢中的那一幕竟然真的實現了,只是跪在地上擦地板的,不是陸沉,而是她……
「林小桐,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說你還能做什麼大事?」陸沉鐵青著臉,挽起袖子蹲,奪過小桐手中的抹布,輕輕推了她一下,「給我一邊坐著去,你不添亂就算是幫忙了。」
小桐有些委屈,一邊踟躕到門口,一邊用哀怨的小眼神扼殺他的後背,「對于自卑的人,你應該多多肯定,而不是一再譴責。」
「我沒肯定過你?」他回頭,不懷好意地說,「我不是經常對你說,你是最棒的嗎?」
這句話倒是經常說,只是每一次都在做了那個事情之後……——。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身為女生,你真是白活二十三年。」陸沉擦著地,一本正經地說,「穿內衣的時候,要先將身體傾斜45度,然後穿上內衣,將胸部往中間攏一攏,然後,調整肩帶。最後,要活動四肢,看看有無不適。」
說完,身後突然冒起一股涼氣,他還沒反應過來,一雙手從背後伸出來,死死地掐著他的脖子,「說!以前是不是經常為女生穿內衣!」
他用滿是泡沫的手反過去推她,一掌捂在了她的臉上,林小桐驚叫一聲松開手,往後退了兩步。
「陸先生,就算被聰明的我發現了你的小秘密,你也不至于謀殺我呀。」小桐委屈地吸吸鼻子。
陸沉輕咳一聲,不自在地轉移視線,「上次陪你買內衣的時候,我問導購拿了一本小冊子,上面寫得很詳細。」
b-b,「你學那東西干什麼……」
小酒窩微微一蕩漾,「幫你穿內衣呀,我最喜歡第三個步驟,將胸部往中間攏一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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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了孟婉婉的教訓,林小桐決定睡覺的時候一定要將臥室的門關上,管它外面門鈴按得有多響,听不見她听不見就是听不見。
可是百密總有一疏,她睡覺之前忘了關電話。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和陸沉的手機竟然同時響了起來,聲音十分震耳欲聾,樂感配合得十分完美,就連震動的頻率似乎都十分一致。
沒辦法忽視那奪命call,兩人紛紛眯著眼去模櫃子上的手機。
「喂。」有氣無力,異口同聲。
「小桐,還在睡覺呢?你快看看新聞!」
「蜜姐,大清早的,你說你……」話還沒說完,被孫蜜打斷,「等你看過新聞,我看你還睡不睡得著!」
小桐听她這樣說,立刻清醒了許多,偏頭去看陸沉,他已經沒有了睡意,蹙眉听著電話,時不時斜眼瞟她。
「知道了。」他淡淡地說,然後掐斷了電話,從床上起身光著腳走到書桌前,將筆記本電腦搬到床上。
「誰打的電話?」小桐湊過去。
「蔣晉安。」
小桐心里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電腦開了機,陸沉打開360網址頁面,輸入了‘林小桐柯小東’幾個字,然後按回車鍵。
「你——」她的話還沒說完,百度出來的頁面嚇了她一跳,整頁都是‘柯小東林小桐事件最新報導’。陸沉點開其中一條,新聞點擊已經破了300萬,不光有文字,還配了圖,是她和柯小東昨天晚上錄節目的照片,柯小東穿得整整齊齊帥氣瀟灑,而自己因為沒有化妝顯得雙目無神面容憔悴。
新聞的標題,「柯小東狂戀已婚少婦,灰姑娘也有春天。」
「我像灰姑娘?」林小桐偏過頭嚴肅地問陸沉,「你看看,我像灰姑娘?」
他扳過她的腦袋,面對著電腦,「看完再討論。」
內容大致是說,柯小東現場表白,不顧對方已經結婚,勇敢表達真愛,而林小桐行為不檢點,背著老公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妄想梅開二度。
最精彩的不是新聞本身,而是下面的評論。
陸沉翻了兩頁,合上電腦,將林小桐的腦袋按進懷中。
「不要看。」他輕輕地說。
懷中的女孩子沒有說話,他的手放在她的頭上,安撫地拍著,一下一下。心疼。
「陸沉,我像是勾三搭四的女人嗎?」她沒有抬頭,聲音悶悶的,帶著小小的失落和難過。他用力地摟緊她,「不要去听。」
「雖然我知道那都是亂寫,扭曲事實,但是,看到那些不堪的話,我沒有辦法無動于衷。」她伸手攀上他的脖子,像只樹袋熊,無助地依附在他懷中。陸沉將她的臉扳過來,一下一下地親吻,輕聲安慰,「那就不要去看.這幾天好好在家休息,一切交給我來解決。」
「嗯。」她垂下眼瞼,情緒低落。
盡管他溫暖的懷抱圍繞著她,但是一想到那些不堪的字眼,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的惡毒的謾罵,她還是感到傷心和不知所措。
「我要找柯小東說清楚。」她推開他,匆匆地往身上套衣服,「陸沉,我沒辦法無所謂,他一定得對我的名譽負責,一定得站出來解釋。」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他從背後抱住她,她身子一僵,淡淡地說。「我在乎。」
從浴室出來,陸沉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門口手中把玩著車鑰匙。她一邊打電話一邊往腳上套鞋子,直到上了車電話才接通。
「喂。」柯小東的聲音帶著沙啞,有氣無力。
小桐才不管他的聲音沙啞與否,扯著嗓子吼,「柯小東!你現在在哪里!我要和你談談!」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了一個地址,然後掐斷。
小桐對著忙音的電話一陣冒火。
他這是什麼態度?明明是他得罪了她,他憑什麼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陸沉從後視鏡里看她,安慰,「不要生氣,好好和他談。」
她有心好好和他談,人家卻不買她的面子。
在一個小區門口停了車,門衛上來查車,林小桐說我找柯小東,我跟他約好了。門衛讓她做了登記,放行。
「我就不上去了,」陸沉用食指繞著鑰匙轉圈,單腳支地,靠在車身上,「柯小東只要沒喝酒,是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聳肩,一邊按著電子門,頓了頓又說,「不過我也相信柯小東是個好孩子。」
柯小東在門鈴電話里听見她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不過我也相信柯小東是個好孩子。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
她是相信他的,可是,在她心中,他只是個孩子。
是呀,他才十九歲,誰會相信一個十九歲男孩的愛情?
可是,非得等到看盡炎涼,才配說愛嗎。
打開門,站在門口,听見腳步聲漸漸靠近,樓梯轉角處出現了那張最近幾日頻繁出現在他夢中的面孔,只是不復平時的笑靨如花,板著的一張臉,他瞧著,心里一陣苦澀。
「進來吧。」說著,轉身進了屋。
「柯小東!」她在身後喊他,他卻像沒有听見似的,端著杯子去給她倒了水,遞到她手中。林小桐接過,重重地擱在茶幾上,冷冷說,「柯小東!你昨晚上,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覺得已經很明顯了。你這是明知故問吧。」他在沙發上坐下,強打起精神面對她。昨晚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早上起來的時候,臥室的地板上到處都是酒瓶子。頭很疼,要不是電話一直在耳邊響,他一定會睡到明天晚上去。
「你!」被柯小東的話一噎,小桐有些惱羞成怒,他拿應對主持人的那套來應對她,欺負她沒有他老奸巨猾會打太極嗎?
「柯小東,咱們今天要把話說清楚了,我最討厭的就是一個女人同時和多個男人糾纏不清,我們是朋友,但是不能越了朋友的界限,你喜歡我,那是你的自由,但是請你不要拿你的特殊身份干涉到我的正常生活!」
他沉默,點了煙吞雲吐霧起來。林小桐向來不喜歡別人當著她的面抽煙,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麼。
「柯小東——」
她的話還沒說完,被他打斷。柯小東將煙頭按在煙灰缸里,站起身,「對不起,昨天晚上是我莽撞了,給你的生活帶來了困擾,我很抱歉。」
他說著,走到了門口,打開門,「我不舒服,你沒有其它事情的話,我們改天再聊。」
小桐這才發現他臉色不好,身上仿佛還有隱隱的酒氣。想到自己,說這席話的確有些傷人,她不應該因為他年紀小,就覺得他的愛情是兒戲,她喜歡陸沉的時候,比他的年齡還要小。
「你……」她猶疑了一下,說,「要不要我打電話給菲姐?你臉色不太好,去醫院看看吧。」「不用了,我只是想睡覺。」他沒有了平時的張揚跋扈和沒心沒肺的笑容,沒精打采,卻強打起精神笑著說,「你這是關心我嗎?如果你擔心我,就留下來照顧我。」
小桐瞪了他一眼,一邊穿鞋一邊冷哼,「還知道說笑話,看來沒什麼大問題。」
「是呀,沒什麼大問題。」他笑著,眼中有了霧氣。只是她,背對著他,沒有看見。
身上的問題是問題,心上的問題,算不算?
「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小桐說著,順手將門掩上,卻被一只手從門內攔住。
「真的看不見嗎?」
「什麼?」她下意識問了一句,柯小東站在門口,臉上的受傷一覽無余。
這孩子有什麼事都會表現在臉上,大概是從小養尊處優沒有受過挫折。或者,他受過最大的挫折,就是被她拒絕。小桐有些心軟,覺得自己這樣對他有些殘忍,雖然迫不及待要和他劃開界限,但是,喜歡是沒有錯的,她不能因為他喜歡她,連朋友都不和他做。
「你真的看不見我的喜歡嗎?」柯小東扶著門框,抽抽鼻子,低聲說道,「他就那麼好,好到你看不見我?」
樓道里幽靜,他的聲音顯得空寂和響亮。小桐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想了想,說,「也不是因為他有多好,只是人這一輩子大概總會遇見這麼一個人吧,遇見了,你就會覺得,非他不可。別人再好,也沒用呀。」
就是這麼奇怪呀。有些人送你房子送你車送你禮物,你會覺得是麻煩來了,但是有些人回了你的信息,接你電話的時候聲音比平時歡快一些,你會覺得,是愛情來了。
「你——」柯小東正要說話,身子晃了晃,往後跌了一步,‘咚’的一聲巨大聲響,摔倒在地,撞翻了鞋櫃旁邊的盆栽。
「柯小東!」小桐驚叫一聲,沖進了屋。
柯小東躺在地上昏死了過去,任憑她如何拍打搖晃,絲毫沒有反應,小桐嚇壞了,愣了老半天才掏出電話,哆哆嗦嗦地打給陸沉,「陸……陸沉,你趕緊上來,柯小東暈倒了!」
掛了電話陸沉很快就來了,翻了翻柯小東的眼皮,再看了看他的舌頭。小桐在一旁緊張地問,「怎麼樣,他有事嗎?」
「不知道。」陸沉一臉嚴肅,「快打120。」
小桐一邊打電話一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說你,裝模作樣地查看了他半天,又看不懂,這不是耽擱時間嗎,這孩子。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醫護人員上樓來將柯小東抬了下去,菲姐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小桐只好親自到醫院去一趟,陸沉陪著她一起,給柯小東辦了相關手續,然後坐在急救室外心急如焚地不停給菲姐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