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這世上還有一種發死人財的生意。五年前,我從倒賣死人用過的東西的店家手中買了一系列的物品,有發生過強.奸案的大床,有被死者用來服藥自.殺喝水的杯子,有凶徒作案時用的菜刀。每一件東西都是價值不菲,但是卻是該死的供不應求。」
「我花了大價錢買下那些東西,送給了在家養胎的江雪。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比如說那些東西放進江雪的房間之後,她開始每晚做噩夢。她的精神每況日下,就連大白天也常常出現幻覺。那天,她不知道從哪兒听來,我送她的那些東西都是不干淨的,嚇得當場就小產了,被張嬸發現送進醫院,由于大出血搶救不及時,母子二人雙雙斃命。」
小桐大驚失色,步步往後退,沒有看清腳下,差點一腳踩空摔下樓梯。趙尹凡跳起來撲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領,把她拉了上來。
「笨蛋,小心一點!」趙尹凡氣呼呼地朝著小桐的腦袋拍了一掌。
小桐驚魂未定,抱著趙尹凡的腰就將腦袋往他懷中埋去,幾乎將他撲倒溴。
男子的氣息撲鼻而來,混雜著煙味,酒味,還有藍月亮洗衣液的香氣。
趙尹凡將她從自己懷中扒拉下來,手指一下下戳著她的腦門,不客氣地罵道,「你這點出息!不就是送點髒東西嗎,古董還不是死人用過的東西!她的死可不管我的事,是她的報應!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道理你懂不懂?」
小桐被他罵得一愣一愣的,撇著嘴就地坐下盤著腿,重新打開一罐啤酒,遞給趙尹凡,「得了,你丫心虛個什麼勁!別說只是送點髒東西,就算是你一刀子了結了那女人,我也會二話不說站出來替你收尸!你還怕我去舉報你不成?法律什麼的,我不懂,也不管,我只知道就算你殺人放火你他媽還是我兄弟!禱」
可能是喝得有點多,她說起話來越是口無遮攔起來,空曠的天台寒風肆虐,趙尹凡扭頭靜靜地看著身旁的女子,她的頭發在風中飛揚,上揚的嘴角和彎彎的眉眼有一股灑月兌的氣息。
要說他趙尹凡這一輩子,唯一就做過兩件正確的事情。第一是認識了林小桐這姑娘,二是五年前毅然絕然不顧爺爺母親的反對,報讀了醫學院。
軍校不是他的人生,從政當兵也不是他的愛好,人各有命,他就一紈褲子弟而已,沒有那些雄心壯志,唯一的夢想從小就沒變過,只想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即使見慣了那些潛.規則和黑暗,他依舊相信,他能做一名正直的醫生。
和林小桐從小混到大,根本就沒有男女有別的自覺,趙尹凡挨著她坐在地上,胳膊搭著她的肩,也不覺得不妥,反而伸手揉亂了她的頭發,嘆氣說,「真的不打算讓和陸沉和陸陸相認?那孩子似乎很喜歡陸沉。」
林小桐又開了一罐酒,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看著遠處的燈海,眯了眯眼楮,「我是不是一個很自私的母親?陸陸從小就渴望像別的孩子一樣有一個疼愛他的爸爸。每次他纏著我問,媽媽,我的爸爸是什麼樣子的?我多想告訴他,你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英俊,最能干,最溫柔,最好的男人。可是阿凡你知道的,陸沉他恨我,他恨我……」
夜色里她的眼楮染上了霓虹燈斑斕的柔光,仰脖子狠狠灌了一口酒,漏出來的酒水順著她白皙的脖子滑進衣領里,趙尹凡只覺得自己喉嚨發干,雙手溢了微微的汗意。
他趕緊收回胳膊,往旁邊移了移,和她拉開距離。
林小桐扯過衣袖抹了抹嘴唇,接著說道,「他恨我,他不可能再接受我了。陸陸要是知道了陸沉是他的父親,一定會吵著鬧著要我們和好。可是我跟他是不可能和好的了,這樣的生活已經很美好,又何必打亂。」
「五年了,何言默和陸叔叔的持久戰還沒打完,我估計這事兒是沒戲了。」趙尹凡皺眉,用腳將空啤酒罐踢出去,清脆的一聲響。
「別說他要對付的是五個大家族,就是單單針對陸叔叔一個人,何言默也不一定有能力扳倒他。官官相護,誰願意得罪誰呢。」
「阿凡,對不起。」林小桐突然認真地看著他說,「那舉報信里,也有你爸。」
趙尹凡不以為然,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別在意,「那是他罪有應得。就算你不告發他,我也會告發他的。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害得你家破人亡,作為他的兒子,我只能用畢生去替他贖罪。」
「別介,說得像要以身相許似的。」小桐嫌棄地瞟他一眼,喝了一大口啤酒,長長舒了口氣,「我常常覺得,其實你比陸沉更適合我。你看,同樣的事情,他要是也能這樣想,我們也不至于鬧到今天這地步。」
趙尹凡一愣,無聲地笑了笑,「即使是再親密的兩個人,都不可能知道彼此的想法吧。即使偶爾的心有靈犀,比如你站起來他知道你想去倒水喝,你看著窗外不說話他知道你心情不好……這些也都是只是生活習慣所堆積起來的認知而已。你永遠無法知道面前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不說出口,別人是不會知道的,只能靠信任。可是人們又總是愛相信表面的東西,常常忽略了信任。你覺得我比陸沉更信任你,只是因為你有任何事情都和我說,我了解你的想法而已。你問問自己,你給過機會讓陸沉了解你的想法嗎?」
小桐看著趙尹凡,她不說話,喉嚨有些難受,趙尹凡幽幽地對視著她委委屈屈的目光,長嘆一聲,伸臂將她擁進懷里。
「我他媽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注定要栽在你丫手里。」
目光望著遠方的燈火。淡淡微笑,臉上少有的正經的悲傷神情。
有沒有那麼一個人,活在你生命里至關重要的位置,不近不遠,不來不去,割舍不掉,留著還是痛。他的指節修長,一下一下拍在她的背上,恬淡開口,「林小桐,你怎麼就不知道呢,你就算殺了他,毀了他的一切,他還是愛你呀。」
懷中的女子卻伴著清風明月沉沉睡去,沒有听到他喃喃的細碎的低語。
樓梯間,暗影處。一道矮小的身影默默地佇立在那兒,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手中緊緊握著他媽媽的手機,臉上的笑容僵得發疼。
腦海里只剩下一句,陸陸是陸沉的兒子。
混混然下了天台,一進屋子,迎面就撲來一股熱流。暖氣吹散了他渾身的冰冷。
「louis,來打游戲!」Koray盤腿坐在地板上,笑著朝他揮手。
陸陸呆呆地「啊」了一聲,然後起身,一晃一晃地跑過去。
電腦里,游戲人物被Koray手中的游戲手柄操控著,前進,後退,起跳。
小小的孩子眼中突然涌出豆大的淚珠。
單親家庭的孩子比同齡幸福的孩子要早熟,他又是一個受國外開放教育的孩子。
此刻的陸陸覺得自己就像那游戲中的人物一樣,進退全不由自己。有沒有爸爸,都不是他能決定的。
為什麼媽媽不願意和爸爸在一起?為什麼媽媽要騙他說,爸爸離家出走了?為什麼媽媽說,爸爸姓王?
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英俊,最能干,最溫柔,最好的爸爸,剛剛還在電話里答應他,明天帶他去游樂園玩。那麼好的爸爸,為什麼會恨那麼好的媽媽?
「louis,你怎麼了?你哭什麼?」Koray發覺了他的異樣,手慌腳亂地拿紙巾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陸陸搖頭,悶悶地說,「哥哥,我想睡覺了。」
Koray拍拍他的腦袋,以大哥哥的威嚴口吻說,「誰欺負你了,我揍他!」
「哥哥……」陸陸嘴巴一撇又要開始哭,Koray連忙說,「別哭,有什麼事情給哥哥說!」
陸陸怯生生地看著他,沉默半晌,幽幽地問,「哥哥,大人們都好奇怪,老師說,小孩是父母愛情的結晶,那麼為什麼相愛的人,還要互相傷害?」
Koray老練深沉地嘆口氣,「就是這樣的啊,我們要原諒他們的任性。」
「我要睡覺了。」陸陸抽抽鼻子,揉著眼楮站起來。
…………
趙尹凡將小桐抱進房間,月色如洗的靜謐,屋里沒有開燈已經亮如白晝。
陸陸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被子下,鼓起一個小小的山丘,他將小桐放在他身旁,蓋上被子。
正要轉身出去,小小的孩子嘴中溢出低低的碎語,「爸爸……」
他鼻子一酸,忍不住繞到他身邊去,伸手模了模他的臉蛋。
滾燙的溫度從手掌傳來,嚇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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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不是江雪死亡的真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