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冬雪紛紛揚揚落下來,一下就是好幾天,雙園里一片銀裝素裹。
石重玨穿著厚厚的棉衣不顧小倩的阻攔硬是要到廊下小坐。小青不放心陪在她身邊。滿目的聖潔,讓糾結的情緒微微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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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那里從深秋下第一場雪開始就很冷了,到了冬天,雪一下就是好幾天都不停的,然後大地就像蓋了一層厚厚的棉絮,腳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那個時侯做雪人可以好多天都不融化。」腦海浮現那次,他在她家中做雪人時告訴她的話,一切仿佛是昨天……悌
誓言和謊言轉變只在一瞬間。茹妃的懷孕徹底將石重玨拋入了苦海,浮沉由浪。徹骨的痛,還有徹骨的恨,交織成了她對耶律德光的所有感情。夜闌人靜的時候回想前塵往事,一幕幕……恍然大悟,在他眼里,她不過是個難以征服的女人罷了。從前不擇手段的強取豪奪,只是出于他霸王本性。如今得到了她的人,也得到了她的心,目的達到就扔了。既然這樣,有她無她,他也不會在意吧。反正他新歡在懷,她又何必忍受太後和其他妃嬪的嘲諷?離開!心碎神傷之余,這個念頭涌入腦海。可是身體方面卻出現了癥狀,懷孕後期導致的腿部掛氣,胸悶氣喘,夜不安寢……仿佛是孩子在安撫她的憤懣,可憐兮兮的挽留著。諛諛
「小青,你會堆雪人嗎?」她幽幽的問。
「啊?會是會,但是……」小青猶豫的回答,「要不我為燕妃堆個吧!」
雪地里,小青忙碌的堆著。不久一個憨憨的雪人呈現眼前。「燕妃,像不像?」石重玨努力擠出個笑容,感覺臉上冰冰的,一模全是淚水。
冬日雪夜寒冷如冰,昏暗的燭光下屋內靜悄悄,只有爐里炭火發出 啵的聲音。宮女們都已退下,耶律德光高大的身影無聲移近床邊。她面容微蹙,眼角淚痕依稀。伸手輕撫她沁涼的臉頰,那麼多滋補品她卻更顯消瘦。來的時候看到院子里有個雪人已經被大雪覆蓋了。她的心思他懂!隆起的肚子牽引了視線,他雖然無法體會懷孕的辛苦,但對她的愛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睡夢中,她輕輕囈語,似乎在喊著「娘……」跟著抽泣了幾聲,他心疼不已。知道她一定恨他入骨,所以他逃離雙園,不敢面對她憎恨的眼神,無法回答她的質問,生怕看到她之後自己會心軟,會告訴她一切。為了她的安全,他只能冷漠以對,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來這里偷偷看她。皇權的爭斗不是她能理解的,只希望一切早點過去,讓他的愧疚減少一點。抓住她的柔荑握入掌心,他無限愛憐的摩挲。「玨兒,我愛你……」
清晨醒來。又是一個夢!夢里他來了,柔情似水的擁著她,在耳邊傾訴愛語,渾身暖暖的……伸出手,放在眼前端詳。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低頭看到身上的虎皮毯子,難怪感覺很暖和,但是——有誰來過了?!「小倩!」石重玨大聲喊著。小倩應聲進來。「這虎皮毯子誰拿過來的?」
「不知道。」小倩也很訝異,直搖頭,「我剛才去做人參湯了。回來沒看見誰來過。」
會是誰?石重玨忍不住猜疑。「哎呀,誰把我做的雪人弄成這樣啊!真好玩!」屋外響起小青的聲音。她玨急忙跑出去。院子里,一個可愛的雪人,穿著衣服,腰間還配了把樹干做的劍……明明是小青做的,卻比昨天好看許多。眼神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石重玨怔忡了。
是夜,宣政殿內韓延徽歸來覲見。先是匯報了南京的建造情況,不屑三個月即可完工。然後又講述了這段時間以來在燕雲各地考察的官員情況。治國先要治人,為此,耶律德光很注重人才的任用,在韓延徽的保舉下任用了一批漢臣。燕雲之地涌現的人才紛紛被吸取北上,大遼盛世在耶律德光手中逐漸鋪陳開來。
「皇上這麼急傳臣回京,是什麼要事?」韓延徽直言。
耶律德光眼神閃了下。「太後開始行動了。」吉剛打探回來說那日秋獵同去的官員中有一個最近忽然因病暴斃。他的怪病根本就是有人暗中下藥,然後凶手又被殺人滅口。
「何以見得?精算如她不會這麼早啊。」韓延徽不大相信,憑他對太後的了解應該不會心急如此。
「她發現我在對朝中官員進行換血,她的人被撤了大半,引用燕雲之地的漢臣加以重用,燕妃懷孕……很多事情讓她感覺不安,就下手了。」耶律德光簡潔明了的將心中推斷告之韓延徽。這個母後太要強,什麼都要管。和父皇一起創造了契丹的輝煌,卻成為了權勢的俘虜。當初皇兄不听話,就把他遣送到渤海國,最後逼走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扶他登記後,她對他這個次子更是小心翼翼,不惜讓溫兒做眼線,失敗後繼續用女人來迷惑……他不要做誰的傀儡!
「那皇上打算怎麼應對?」
「將計就計,以牙還牙。」
空寂的宣政殿,冷風灌入讓人倍感寒意。一君一臣縝密商議著對策。耶律德光沉著的眼神在夜色里如燈火般發出鑠然的光。
巍峨的契丹皇宮籠罩在冬雪的嚴冷中,讓所有笑容都凝固成冰。愛的、恨的,計謀、對策,所有一切似乎都在默默等待爆發的那刻。
一場春風吹面而來。漫長的冬天終于在屋檐滴落的雪水中宣告結束。就在這個萬物復蘇的春日,石重玨帶著十月懷胎的辛苦,和對耶律德光愛恨交織的感情,分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