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火焰中一根略帶潮濕的木柴遇燃發出清脆的響聲。石重玨被驚醒,發現景君彥獨自一人不眠守護大家。她起身過來坐在他身邊。「怎麼不睡?在想什麼?」靠近火堆烘了下手,她輕聲問。
景君彥一驚。「睡不著。你多休息會兒,明天還要趕路,沒幾天就要到汴梁了。」跳動的火焰在石重玨眼中閃動,她一身男裝清秀動人,勾起他遙遠的記憶。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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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彥,你刺殺耶律倍……是我父親指使的吧?」石重瑤猛地提問,「這樣栽贓嫁禍給李從珂,當時耶律德光就會發兵攻打洛陽。」她明晰的推斷讓景君彥無從回答。
「我……還有我父親,欠你的實在太多太多……恐怕今生今世也還不清。」石重玨感覺喉嚨有點堵。在她心里,對君彥的感情是很特殊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純真都給了他。正如耶律德光所說,那段歲月是任誰也不能取代的記憶。辜負雖不是她本意,卻真實的發生了。請求送君彥回汴梁,其實是一種和過去的告別,親手將君彥送回重瑤手里,送出自己的生命……然後她回去大遼,和另一個讓她恨了又愛著的男人一起。不知道耶律德光為何會同意她的要求,自己的說辭實在很蹩腳,但堅定的是,她生命里不會再有第二次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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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玨兒跟他回汴梁帶著一種割舍的情緒,像是某種告別。「不要這麼說,沒有誰欠誰的。我從不後悔我所做的一切!」為愛所做的犧牲,從來都不算什麼,即便是沒有結果的感情。「我只求,往後的日子不會辜負愛我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柔弱的身影經常出現在他腦海里……
「讓我們一起為各自的將來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吧!」火光下,景君彥滿是鼓舞的說。
君彥的話說得石重玨無比心酸,淚水模糊了視線。「君彥……」她從心底里呼喊著這個名字。
景君彥轉頭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伸手模了模她的頭,像是大哥哥般。「呆瓜!我希望你能幸福……」
這個熟悉又遙遠的稱呼引發了她洶涌的淚。石重玨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有了想把握的東西。她可以放心了。就讓回憶永遠封鎖在心底吧!今生今世無法抹去也無所謂……
嚴冷的夜,明月高懸,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霜。一群黑衣人無聲接近景君彥他們留宿的屋子,手中明晃晃的刀劍發出陰冷的光芒。淺白的地上留下一串腳印。屋里火光明亮,一雙猶豫的眼楮往里張望了會兒,點頭示意其他同黨一起闖進去。
屋里的平靜被打破。「你們是什麼人?!」景君彥立即護住石重玨。其余幾人都警覺的拿起兵器。
領頭的黑衣人看到石重玨後一愣。公主怎麼會和景君彥在一起?皇命不可違,只要殺了景君彥就好。他對其他幾個黑衣人使了個眼色,一幫人舉兵器向景君彥猛攻。
「保護好公主!」景君彥將石重玨推給身後的隨從,拔劍和那幫黑衣人打在一處。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眼前這幫黑衣人個個武功高深。幾個來回,景君彥發現他們不像是一般劫匪,因為招式中隱藏著某種惋惜和遲疑。「你們倒底是誰?」他擋開攻擊怒目質問。
黑衣人們沒有給他答案,仿佛要尋求解月兌般瘋了似的對他狠下殺手。幾個隨從在旁邊緊張守護著石重玨,想上前幫忙卻又不敢擅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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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們還不上去幫忙?」石重玨被眼前的刀光劍影震撼了。不能讓君彥有危險!她拿起身邊一個隨從的長劍上前加入廝殺中。其他幾人也一起加入進來。
說來奇怪,她的武功明顯不如黑衣人,對方都是應付回避,從不對她下狠招。難道這些人的目標只是君彥?石重玨心里思忖著。「是誰派你們來的?」不會是從契丹來吧?
無人應答,景君彥和石重玨拼命保護著對方。就在屋內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忽然闖進幾個彪形大漢,一樣的黑布蒙面。看到石重玨被困,立即噌的拔刀出手解救。招式恨準快的對先前一幫黑衣人進攻。形勢發生轉變,黑衣人紛紛死在蒙面人刀下。
為了弄清遇襲真相,景君彥與其中領頭的黑衣人死戰很久。那人被後來涌上的蒙面人圍攻,身上好幾處重傷。終于被景君彥一掌擊倒在地,劍指喉嚨。「說!你們倒底是誰?」
那黑衣人掙扎著起來,一臉的視死如歸︰「景大人……我們也是逼于無奈!」說完舉劍自刎。
景君彥愣住,上前拉下那人蒙布。這人他認識,是皇上身邊的貼身侍衛!當初還是他舉薦給皇上的。難道是皇上要殺他?
危險消除,後來的蒙面人轉身要走。「站住!」石重玨擋在他們面前。「你們又是誰?」他們高大的身影和敏捷的身手絕對不是普通人。那些人低著頭不語,向石重玨行了跪禮後匆匆離開。是耶律德光的人?!她已經肯定。想不到他還暗中派人保護她……而剛才她還一度懷疑。
「這些刺客倒底是什麼人?」石重玨不解的問。「他們好像認識你!」一旁的幾人依舊驚魂未定。
「不知道……」景君彥推搪著。不知道怎麼對玨兒解釋。他走之前,石重貴曾經慫恿他造反。難道是皇上發現了重貴的異心,繼而懷疑他?總不能告訴玨兒這些人是皇上的心月復侍衛。很多事情連貫起來想,他感覺背脊發涼。「玨兒,我們必須快點趕路。汴梁……可能要出事!」
月黑風高,皇宮里隱隱傳來如鬼魅的聲音。屋里燈火不停跳動,似乎感受到幾分迫人危機。石重貴靜靜的坐在屋里,桌上兩個茶杯。茶已經冰冷冰冷了,他毫不介意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剛才李公公過來和他商議對石敬瑭下手的事情。
正直的人有的時候遠不如貪婪的人容易說服。比如景君彥,任他費了多少唇舌就是不肯一起舉事,而李公公卻是簡單用高官厚祿就拿下了。如何讓皇叔讓位,何時下手是他一直纏繞心頭的苦悶。急著想擁立新主得到富貴的李公公倒是給他想了很多主意,最直接的就是——殺!
「自古無毒不丈夫!唐太宗還不是玄武門之變殺了親哥哥才創立了盛唐之世?」李公公的話猶然在耳。畢竟石敬瑭對他有養育和再造之恩,殺人奪命的事他下不了手,所以當李公公提出這個建議時他不假思索的否決。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經不能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