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之劍俠情緣 第三十一章 初試鋒芒

作者 ︰ 醉雪風流

師徒二人出了古墓,轉到山後牽過馬韁,並肩下山。

二人一路游山看水,走了一個下午,去鎮上買了些衣物,繞過一家家客棧,最後擇了一家「豐源老店」,吩咐店伴牽過馬去喂草,雙雙進店入座,要了幾樣小菜,又吩咐掌櫃燙來一壺老酒,各自吃喝起來。

其時天色漸晚,店內客人已是極少,李逍遙斟滿杯盞要飲,忽然想起一事,便將酒杯擱下,叫道︰「掌櫃,我有事要問你。」

掌櫃笑著過來,道︰「李大俠要問些甚麼?可是事關中原英雄大會?」

李逍遙搖了搖頭,待要說話,完顏萍刷的抽刀出鞘,擱在掌櫃的脖頸上,叫道︰「師父,他認出你來啦!」

李逍遙見她嚇得掌櫃抖抖索索,怔了一怔,啞然笑道︰「認出便認出,你何必這般敏感?死在我劍下的韃子數都數不清,蒙古朝廷不大肆張貼懸賞才是怪事。」

完顏萍嬌哼一聲,挽動兩個刀花便將柳葉刀插在地面,眼楮仍自盯著掌櫃,毫不松懈。李逍遙招呼掌櫃坐下,道︰「不是說英雄大會。我問你,這一年下來,江湖中可有甚麼大事發生?」

掌櫃听他語氣和善,膽子略大了些,沉吟道︰「江湖大事,嗯,若是除去李大俠替天行道與英雄大會二樁,全真教中確是還有一件奇事。小老兒道听途說,也不知真與不真。」

完顏萍見他說話吞吞吐吐,一時好不耐煩,催促道︰「到底是甚麼事?」

掌櫃身子顫了一顫,道︰「是,是。听說兩個月前,蒙古人有位叫忽必烈的王爺邀上全真教的道長、西藏的喇嘛上師齊聚,說要做甚麼論道品佛的大會。全真教的道長獻上一副甚麼‘八十一化圖’,還有甚麼一本‘老子化胡經’相賀,這一下不知怎的惱著那些上師,借機發難,說全真教偽造《道藏》,‘欺負國家,敢為不軌’,道長們不肯示弱,待到上師從道教典籍中指出好些錯處,一時啞口無言,那王爺便設下一個賭局,命道長們各自畫一神符,佩帶在身,若能跳入火里而不死,便認作正經,如不然即是偽經。想那些道長雖說武功高強,若是真可水火不侵,那豈不是白日飛升的神仙了?紛紛推說不肯。那王爺見狀大怒,說那些道長們學藝不精,辱了重陽道祖的名頭,遂命武士將其按在地上各打數十軍棍,逐出大會。」

完顏萍听的有趣,忍不住噗哧一笑,但又覺于情景不合,又板起了臉孔。李逍遙沉吟道︰「若是這樣,于情于理倒也符實。嗯,你先去忙吧,順道按原先的尺寸替我買一件白衣,我有事再喚你。」取出一錠金子遞去,那掌櫃遵依告退,趨步走出。

完顏萍盯著掌櫃的背影看了一陣,又掉過頭見李逍遙正自吃菜喝酒,欲語又止。李逍遙瞥了她一眼,嘆道︰「逍遙派弟子講究率性而為,你要問就問,何必顧忌?」

完顏萍再也按捺不住,出口埋怨道︰「師父,你也忒不小心了。萬一那掌櫃貪圖懸賞,夜里暗派人去上報官府,卻是憑的麻煩。」

李逍遙卻不答話,反問道︰「你何不問問,這方圓百里之內,酒家客棧數不勝數,我卻只挑這一間不起眼的小店?況且天色已黑,我身著墨色儒衫,店內燈光又甚是昏暗,那掌櫃為何只听見我吩咐店伴喂馬,一下便知道我姓李?」

完顏萍側頭想了一下,奇道︰「師父,莫非你本就認識他麼?」

李逍遙微微點頭,道︰「是啊,這小店內有幾個伙計每隔半個月便須上山為全真教送米,自然可听到一些傳聞秩事。我以前在山上修行,每隔一段日子會來此相詢消息,那老板以前也算個讀書人,言語談吐頗對我的胃口,又有幾個遠親投身于全真教。在此打听江湖要事卻是容易。」

完顏萍頓時略松一口氣,緩緩將柳葉刀送入鞘內,斟上酒漿,雙手捧著杯盞淺飲幾口,忽又想起一事,抬頭問道︰「師父,全真教號稱天下道門之首,長春子丘處機又持有鐵木真的詔書金牌,忽必烈干麼視而不見,反要袒護西域密宗?」

李逍遙夾菜細嚼幾口,正色道︰「鐵木真賜給詔書金牌不假,然則前提是全真教須替他管住中原的漢人。丘處機自從取得詔書金牌之後,自以為從此可將全真教發揚光大,卻不知福兮禍所依的道理。全真教掌天下道教以來,原屬西夏、金國的一干士大夫、百姓不願為蒙古人所轄,紛紛拜入全真教,全真教不分品性良莠,一律收容。

一則蒙古貴族失去大批奴隸;二則北方漢人常以全真教的名義起事;三則全真教教眾不知收斂,暗地里在北方興建道觀無數,又與喇嘛搶奪地盤,拆毀佛像,驅逐僧侶,西域佛教豈會坐視干休?四則編撰《道藏》等經書,不分佛道,將佛經改頭換面後便收其為有,更編撰《老子化胡經》、《道佛先後論》一干偽經,屢將西域佛教貶低打壓。

卻不知‘老子化胡說’本為佛教傳經中土布下的引子,西域佛教要尋著破綻以群起而攻之何其容易,況且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後便以正統自居,如何容得下‘胡人’二字?種種行徑,早已背離鐵木真的初衷。再者,那西域佛教走的本就是上層路線,在貴族當中信者甚眾。鐵木真、窩闊台、貴由三任蒙古大汗就是信佛之人,更遑論其余王孫權貴。

全真教一面大張旗鼓,不遺余力貶損佛教,一面又派人去英雄大會,妄圖兩處討好,卻是兩處難兼,更是犯了禁忌。忽必烈主持道佛會,只不過是出于試探全真教的反應,相信往後必有更大的動作,譬如滅教。」

完顏萍听他說的在情在理,又是驚訝又是嘆服,點頭道︰「物極必反,盛極則衰!」

二人談得正歡,忽听北座有女子柔聲道︰「相公,天色已晚,你好生安歇罷!明日還待趕回老家。」又听一中年男子粗聲道︰「安什麼歇?你沒听到那位先生說麼?全真教快沒幾年好日子啦!咱家可就成兒一根獨苗,輕忽不得,若給蒙古人一頓折磨,你還不賴著我尋死覓活的麼?趁成兒還沒拜入正牆,趕緊攜他下山。女乃女乃的,老子正奇怪今日在大殿見到幾個牛鼻子躺著哀聲叫喚,走近一看,紅得開花,敢情是吃了韃子一頓棍棒。」挑過燈籠,大踏步奔出門外,那女子似是甚不放心,只得緊緊跟去。

完顏萍見了心里大為不安,急朝李逍遙道︰「師父,這下好了,明日全真教會找上門來,卻是憑的麻煩。」

李逍遙嘴角一翹,微微笑道︰「找上門便找上門,我正愁蒙古人此番南下,少不了掠奪燒殺的勾當。若有全真教替我宣揚,蒙古人必定將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既懼怕我又須設法搜捕我,漢人百姓就會少受些苦楚。蒙古大軍我尚不懼,終南山上那伙道士如今沒了王重陽坐鎮,也不過一群外戰外行、內戰內行的烏合之眾,明早直截以江湖規矩解決便是。」

不知不覺盤中飯菜已盡,李逍遙吩咐店伴備好兩間上房,招呼完顏萍睡下,自己入房點燭,盤腿坐在床上依照新悟出來的內功運轉五行真元,意與神會,漸漸的全身舒泰,身子輕飄飄地凌虛欲起,腦海中一片空明無塵,幾達物我兩忘之境,內邪不生,外邪不侵。

本來一人內功練到一定境界,往往會因經脈之限而將內力真氣輸入髒腑,以保經脈暢通,更增內力,可是能修煉到如此地步之人,古今卻是寥寥幾數。當年段譽便是經脈之中內力過深,無處宣泄,險些爆體而亡,後來有幸習得「導氣歸虛」之法,源源不絕將真氣內力輸入髒腑,才得以緩解胸口脹痛之苦,縱是這般,也不過是將髒腑當作蓄積內力之所,並未深入參研。

要知道五髒各自對應五行,肝為東魂之木,主轄靈智;腎為北精之水,主轄生理;心為南神之火,主轄意識,脾為中宮之土,主轄四肢靈便;肺為西魄之金,主轄體魄;五者各有玄妙,一旦施以化生五行真元,相生無止,直截等若添生五股內息,日後修煉一日便比功成之前多了五日之功,修為進境更漸一日千里。六腑與五髒相表里,專主輸送內力真氣、兼宣泄體內廢元。

唯有五髒蓄積之功愈精,六腑輸放之功愈盛,招式威力才愈顯著。這一門合髒腑「體」、「用」二道為一體的奇特內功,遂喚作「內丹功」。北宋有「睡仙」陳摶真人,金國有道德全真王重陽,後世有武當傳奇張三豐,三人所修煉的皆是內丹功,這是史有明文之事。如今李逍遙內丹終成,進而突破後天桎梏,步入先天,漸臻師門典籍所載的「仙道」一途,此看似玄之又玄,高深莫測,也不過是將莊子闡敘的逍遙自在、超月兌忘我之道付諸修行罷了,絕非旁人眼中飛天遁地、呼風喚雨的神仙之流。

李逍遙此番入定,純以鞏固根基為要,卻不是要練甚麼神奇的內功。

當年陰差陽錯拜入虛竹門下,得了《靈鷲真經》,倍加參悟研習,日夜不輟。縱是小無相功神奧玄妙,極具擬功之能,仍是限因內力不足,難以將師伯祖的天山六陽掌、天山折梅手、師叔祖的白虹力、秋水寒袖四門絕技練全。後來在東海之濱苦修九陽神功,雖然內力修為大進,卻已再非純粹的逍遙派內功了。縱是將師門四大絕技使出,難免不倫不類、似是而非,故而堅執先研劍道,待到修出「混元一氣」,再行參悟不遲。

眼下玄功既成,只須在默運功法之時,凝神將四大絕技蘊含的精妙招式在腦海中演練一番,由上丹田而至心脈,再依五行相生之理運轉,由脾髒而至四肢,心中想到甚麼招式,便不知不覺比劃一番指掌,愈來愈快,一瞬息之間周身五尺前後左右現出無數掌影,自然而然的意與神會,奇功自成,直與當年周伯通無意中將《九陰真經》練會的情景幾如一轍。

自從昨日將寒玉床中的冰氣盡數吸納後,一身內力之強,幾是震古鑠今,當世罕匹,當下欲圖將師門絕技的精妙招式練全,已非甚麼難事。內息運轉之下,身子輕飄飄地凌虛懸起,正在凝神運息、萬慮俱絕之時,忽覺有人走近喊道︰「李大俠,那姑娘說要與全真教的道長爭斗,情形煞是狠惡,若有半點閃失,小老兒可擔當不起。」當下收功斂氣,開門走出廂房,但見那掌櫃臉頰通紅,氣喘吁吁,右拳不住捶胸,咳嗽不止,當下握住他手輸入一股陽和之氣,問道︰「他們在那里?」

掌櫃臉色登時平和,搖頭道︰「小老兒也不知,只記得那姑娘似是奔往東郊。」

李逍遙冷笑一聲,道︰「東郊?那里草木叢生,地形復雜,倒是一個玩群毆的好地方!」轉身入房,向窗外提氣一躍,直往東郊縱身飛渡而去。轉瞬間行了三里,樹林已不在遠,李逍遙閃身入林,迅奔疾走,不一會隱隱約約听到東南二十五丈內有兵刃交擊之聲,當下遁聲快步而行,霎那間如迅雷般奔出十丈,耳旁漸漸听到呼吸之聲,細細一數,算出全真教來得七人,心念一動,躍上樹梢放眼望去,只見七個道士各執長劍,正與完顏萍斗在一處。

那空地方圓不過十丈,八人局處其中,便似在斗室內惡斗一般,地形有限,恰好容得七人天罡北斗陣,七道前後呼應、首尾相連。完顏萍初逢這天下間有數的妙陣,加上四面八方有樹木圍攏,不論自己從哪個方向躍去,都會為人所制,只在陣內揮舞柳葉刀護住周身,從師父處學到的精妙刀招起初尚可勉力支撐,漸漸體力難支,處處縛手縛腳,刀招愈來愈慢。

一個道人看出端倪,大聲叫道︰「妖女,教你嘗嘗全真教的厲害!」其余六道各挺長劍,各站小陣方位,蓄勢待發。李逍遙眉宇稍斂,待要出手之際,忽听一個聲音說道︰「女女圭女圭的五虎斷門刀法不賴,我替你趕跑牛鼻子,你將刀法授給我好不好?」口氣頗為玩世不恭。

李逍遙听了頗覺詫異,心想︰「難道是他?」完顏萍听到有人說話,轉頭向四周看去,卻是甚麼也沒瞧著。為首那道人見她分神,手里長劍一抖,斜里向她後心偷偷刺去。哪知半空中一聲冷哼傳入耳內,五髒六腑猶如翻江倒海般震騰不已,臉頰驀地泛出慘白之色,顯然大受重創,一時間剎足不住,重重的摔在地上,哇的一聲,噴出兩口血來。

其余六道見師兄無緣無故受傷,紛紛撤陣,上前將他扶起,只見他神情萎頓,面如死灰,心中都是震驚不已。完顏萍不由征了一征,便叫道︰「師父,可是你到了麼?」話音未落,只覺胳膊一緊,身子便如閃電般飛到樹頂,接著一股熟悉的男子氣息侵入瓊鼻,小臉不覺微微一紅,道︰「師父,你來啦!」卻見李逍遙臉色甚不好看,哼道︰「練了一個月的功夫,現下你可是自覺有所長進,終于能獨當一面了?」

完顏萍听他言語冷淡,登時心中微微一酸,臻首低垂,貝齒緊咬下唇,強忍住不發一言。

全真六道先是眼見師兄無故受傷,又見完顏萍憑空飛身上樹,哪里還不知周近有高手坐鎮?只是七人在同代弟子當中受師長們器重,素來驕橫慣了,只道對方武功再高,也絕然不敵全真教玄門正宗。一個道人大聲道︰「哪里來的妖邪之輩……哎喲!」厥詞未畢,但覺臉上猛挨一記耳光,嘴里兩顆牙齒被打落,疼痛難忍。其余五道見他滿口是血,紛紛驚慌不已,只怔怔的不敢輕動。

李逍遙也不多加理會,抓住完顏萍的臂彎,轉身直向客棧飛去。不一會轉出樹林,李逍遙負手走在前方,不動聲色,完顏萍只道師父仍在生氣,于是只盼著快些趕回客棧好生服侍,哄得師父開心便是,登時心情好轉。

李逍遙走了一會,忽地止步不動,嘆道︰「老頑童啊老頑童,你不去跟放牛娃兒玩耍,跟著我作甚麼?」

完顏萍想起在林中所聞,暗道︰「原來那聲音的主人是老頑童,不知又是甚麼人物?」突然間一道灰影從頭頂越過去,站在身前,道︰「小女女圭女圭的武功比那群不成器的牛鼻子高多啦,你又是她師父,武功定是大大的不錯。那一招打耳光的武功是什麼?抓著女女圭女圭上樹的武功呢?教給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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