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遙將女兒哄得漸漸睡了去,再交付給莫明月,跟著好生安慰程英一番,允諾說一個月後必定安然回谷。又有莫明月旁加開導、循循善誘,程英雖說心有不舍,也心知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會害大伙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當下不再猶疑,凝望李逍遙一雙眸子,低聲道︰「大哥哥,你回來之日,可要好好的……」轉身接過表妹遞來的包袱,跟著大伙向後門而去。
李逍遙目送伊人身影消逝檻外,怔了一會,回想先前那一聲「大哥哥」,仿佛仍在耳旁輕聲呼喚一般。低頭見肩上有一塊濕痕,是她先前流淚所落,嗅了一嗅,頗覺得余香猶存,芳影仍在。
他當年救了陸家莊滿門老小,本系彌補心中遺憾,絕無純心行俠救人之念,哪知世事無常,此經一別數年再度相聚,小英兒依舊溫柔爛漫,仍是從前的小英兒,而自己肩擔國恨家仇,再非昔日的大哥哥,不由得一時微笑,一時嘆息,直是剪不斷,理還亂。測試文字水印1。
忽必烈見他神色變幻不止,一時間難以捉模對方心思,當下轉頭看向耶律楚材,疑問之色盡呈面上。耶律楚材會意點頭,咳了一聲,問道︰「閣下可有心事?」
李逍遙抬頭看了耶律楚材一眼,見他言行威嚴不乏慈愛,心中霍地一熱,道︰「些須兒女心事,不勞大人掛懷。」忽地伸長指節敲擊木桌,話鋒一轉,道︰「耶律大人與其關心在下。不若多在你耶律一族上花些工夫,否則只怕甚不好過了。」說著招過掌櫃斟了一杯茶,細細品嘗。遂又斜眼朝忽必烈、耶律楚材二人來回打量,神情甚是玩味。
忽必烈聞言若有所思,只閉口不語。與耶律楚材互換一下眼色,示意繼續。耶律楚材與忽必烈相交日久,深明對方心思,當下撫須長笑一聲,問道︰「甚麼花些工夫、甚不好過?閣下言意所喻,倒教老夫有些模不著頭腦了。」
忽必烈抬手止住,說道︰「耶律大人此言差矣。測試文字水印3。先生乃當世高人,眼光本非我等所及。何不坐听先生述完,也好過一番爭執。」
耶律楚材頷首道︰「王爺所言甚是,老夫一時沉不住氣,適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閣下見諒……啊,這、這……」
忽必烈听他言語驀地間失態,低頭看去,昏黃燈火之下,李逍遙手指蘸水,在桌上書寫十六個大字︰「外患不患,內憂甚優,乃馬明空,先蒙後中。」不由好奇心大起。細讀這十六個大字一遍,回想蒙古西征之年,百萬雄兵以破竹之勢威震亞歐,世所難擋,諸國莫有不臣服者。「外患不患」四字直指大勢。委實妙不可言。只是後面還有「內憂更憂,乃馬明空。先蒙後中。」十二字,自己卻是難解其中深由,當下問道︰「耶律大人,李先生之言是為何意?」
耶律楚材怔怔盯著桌上,念著那十六字神色不定,竟似著魔中邪。測試文字水印1。任忽必烈如何詢問,耶律齊、耶律燕兄妹二人如何呼喚,只若絲毫沒听入耳中一般。
耶律燕見爹爹心神迷糊,只道是那白衣人使了邪術,揚身躍前,右掌往那白衣人臉上劈落。耶律齊大叫一聲︰「三妹不可魯莽!」右手以小擒拿手法扣住耶律燕手腕。這一招來得頗為巧妙,耶律燕轉眼間動彈不得,只瞪著雙眼怒視兄長。忽听耶律楚材長嘆一聲,道︰「尊駕目光如炬,區區十六字便將我蒙古國勢闡敘的恰如其分,老夫受教了,還望不吝指點。」但見他臉色漸轉謙虛,那里還有甚麼文人倨傲之氣?耶律燕見父親無礙,向李逍遙橫了一眼,乖乖的跟著兄長侍立左右。
忽必烈見耶律楚材臉呈恭敬之色,又听他稱呼李逍遙由「閣下」變為「尊駕」,當即認準對方必有大才,遠非區區一介武夫,更堅定了要將挽留此人、以為其屬輔佐之念。測試文字水印4。當下也跟著道︰「望先生指教一二。」
李逍遙喝干杯中茶水,將茶杯倒扣在桌,張眼望了望門口,道︰「乃馬真氏治國無才,卻善御人之術。法迪瑪權勢傾朝,任意發號施令,排斥異己。那燕京行省丞相牙老瓦赤被罷官職,再以奧都剌合蠻取而代之,即為明證。此後二人屢借乃馬真氏之威,又各自培養親信,欺擠重臣,一時權勢無倆。耶律大人,此話不假罷?」
耶律楚材點頭道︰「先生明見,正是這般。」
李逍遙頓了一頓,向忽必烈道︰「王爺主張漢化,與大人來往過密,若非令母唆兒忽黑塔尼別吉氏聲望極高,又掌管令父拖雷地兀魯思之軍。恐怕王爺一紙南征令,也將與空文無異。」此言一出,饒是忽必烈才智卓絕,也不由征了一征,道︰「小王心幕中原文化,與耶律丞相、劉侃先生這等賢儒互有來往,也是理所當然。先生此言,未免有危言聳听之嫌罷?」
李逍遙道︰「非也非也!王爺可知乃馬明空四字何解?」說著將「明空」二字劃一個圓圈,問道︰「耶律大人,你來瞧瞧此字為何?」
耶律楚材湊近看了半晌,忽然間「咦」的一聲,又將那十六字反反復復念上幾遍,不禁失聲道︰「尊駕真大才也!老夫受教了。測試文字水印6。」
李逍遙微微一笑,道︰「丞相既已明白,就替我將剩下八字謁語補全如何?」掉頭透過窗戶望了樹林一眼,道︰「時辰已不早了,在下尚有要事,先行一步。」
忽必烈要伸手相留,誰知身前分明形影猶存,觸手之處竟是空氣一片,這才吃了一驚,急步追到門外。四下里煙雲飄渺,不見仙蹤。心頭頓覺失落無比,當下也不管兵士如何昏迷。徑自回屋坐下,嘆道︰「如此高人,竟與小王失之交臂。何等惜哉!」
耶律楚材也已回神,見李逍遙人已不在,問道︰「此人文武雙絕,足足可勝十萬雄兵,若是去助了那金刀駙馬,則南征更添不易。測試文字水印8。王爺何不多加挽留,反倒坐失良機?」
忽必烈苦笑兩聲。道︰「小王何嘗不想?可惜他心懷宋室,無緣相與秉燭共談。」又道︰「且此人高深莫測,來去如風,誠如尹先生三人都奈何不得,我又如何留他得住?」尹克西等均有愧色。齊向忽必烈謝罪,自責護衛不周,驚動了王爺。
忽必烈微微搖頭,笑道︰「此事由小王而起,原本怪你們不得,罪從何來?」又見尹克西臉色青紅,知他與李遺人拼了一記,受了一些外傷,遂又勉勵幾句。
當下重整棋盤。忽必烈道︰「蒙古此番征宋。必先壞了英雄大會。否則一旦中原豪杰聚會守城,便是李先生不去,只要宋軍以舟師橫截漢水,就可使我軍鞍馬不前。」
耶律楚材點頭道︰「不錯,若要攻下趙宋江山。測試文字水印1。只可徐圖。不可急進。本來依老夫之言,務必先滅吐蕃、大理二國。再三管齊下,分兵漠南、吐蕃、大理夾擊南朝,方為上策。可惜皇後不予采納,反而沉耽于權謀而不可自拔,唉……法瑪迪、奧都剌合蠻二人狐假虎威,倚著皇後的寵信禍害朝綱,與唐朝地來俊臣、周興、索元禮一干人何其相似。乃馬明空四字,由此而來。」以指蘸水,上寫一個「明」字,下寫一個「空」字,問道︰「齊兒,你可識得此字?」
耶律齊道︰「爹爹,明空為。」
耶律楚材又道︰「若是添一武字呢?」
耶律齊月兌口道︰「武?莫不是唐朝女皇武則天麼?」
耶律楚材輕撫長須,頷首道︰「不錯,正是武氏。」忽必烈平日里受鴻儒耳濡目染,已有相當根底,當下心思一動,道︰「李先生說乃馬明空,定是說姨娘臨政,為鏟除異己重用群小,直如唐朝武後一般手段。測試文字水印3。先蒙後中,是說先佔蒙古朝綱,再圖我漠南中原兵權,那時必先拿耶律大人一試霍霍磨刀。是以先生說出甚不好過等言,可笑我等還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耶律楚材點頭贊許,緩緩說道︰「皇後為鏟除異己,不惜以賞賜博取宗親。一旦諸王貴族四下結黨,各自為政,置朝中旨意于不顧。等到他們實力壯大,效仿當初西漢各路劉姓王相爭帝位……唉,當年成吉思汗打下地偌大帝國,離四分五裂的局面為期不遠矣。」兩指蘸水,在十六字後面續寫八字︰「再禍漢劉,各子分封。」
李逍遙在客棧听到遠處隱約有哀嚎之聲,心中突然一動,當下展開輕功提氣追去,直向東南而行,漸漸地兵刃之聲傳來,繞過前面一座小山谷,只見一個黑衣少女手提柳葉刀,左砍右劈,與四個男子相斗一團,四男並非別人,正是先前在客棧對李逍遙出言不遜地富貴公子。測試文字水印6。
李逍遙見那女子年紀甚輕,但刀法狠辣,手中柳葉刀鋒利異常,連劃數刀,七八招下來,已將紫衣公子手中長劍砍出數個缺口。紫衣公子眼見不支,叫道︰「劉兄,快使霖光劍法!」
那錦袍公子縱聲大叫︰「刁女休得張狂,看這一招雲掩天山」那少女沒等他說完,蹲身飛起一腿,正中對方腰間,翻身倒地。那少女搶上一步,舉刀劈落。
銀衣公子叫道︰「大膽刁女!竟敢行刺官員,真當天下無王法乎!」右手持劍往那少女攔腰劈去,那少女順勢避開,與他周旋十二三招,身子急地一轉,飛腿甩出,踢中對方右臉。李逍遙見她出手迅捷,兵器為柳葉刀,又是身穿黑衣,不假思索便猜知其身份。
霎時之間,那黑衣公子也已入圈,雙手握劍砍打閃劈,勉力相助。只見五人又斗一陣,四個富貴公子學的是一流劍法,可惜連日耽于犬馬聲色,身子已被掏空。測試文字水印9。數次要將那女子困住而不能,反給逼得東躲西閃,無法還手。
那少女斜身側進,刷刷刷刷連劃四刀。四人連連退守,縮在谷壁,道︰「姑娘,我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必如此相煎?」那少女「呸」一聲,舉刀反砍,這一刀出手凌厲無比,一舉將四人前後左右的去路都封住了。
那四人見刀尖明亮,紛紛棄劍在地,跪下求饒︰「姑女乃女乃饒命!是小人瞎了眼,不該出言無狀。」
「我上有八十多歲老母臥病在床,下有滿月小兒嗷嗷待哺,女俠慈悲,一發饒過我罷。」
「呸!令母至今不過二十芳華,還是你家老爺子新納妾房,何來八十老母?女俠,小人家境中落,自幼貧寒,娘親為供我苦讀高中,日夜辛勞,兩鬢已衰……」
「你、你、你放他女乃女乃地狗臭屁!」
「你才放屁!」
「你放他娘的屁!」……四男爭到後來,索性甩開袖子大罵,直與市井街頭的混混無二。李逍遙瞧地有趣,不禁失聲笑出來。
那少女听得有人大笑,大吃一驚,急忙回望四周,低聲喝問︰「是誰?」
李逍遙道︰「呵呵,一介閑人罷了,完顏姑娘不必顧慮,只當我不在便是。」
那少女更是一怔,心想對方來的無聲無息,必是高手無疑,又听他語氣中似乎並無惡意,又問︰「閣下識得我麼?」
李逍遙道︰「那又如何?耶律楚材身旁高手不少,我雖不放在眼中,也不願平白無故的招惹上門。」
那少女又驚又喜,高聲道︰「何方高人,還請出面一見。」過了半晌,只听見一聲嘆息,便沒了音訊。
那少女當下雙膝跪地,說道︰「求師父指點,小女子得報父母深仇,永感大德。」
只听那聲音又傳來︰「報了父母之仇後,你又當何去何從?殺父之仇,戳母之恨,便是你一生活著所為麼,完顏姑娘?」完顏萍心中不以為然,但既然有求于人,暗忖不若先學成對方武功,再圖後計,道︰「師父說的是。」
那聲音又嘆息一下,道︰「罷了,罷了,說來你地身世也似極我地徒兒,此遇也是緣法所至,我就在外面相侯,你快來罷!」當下完顏萍轉身發足奔至谷口,只見一白衣人背影峻偉,負手傲然挺立,兩襟雪袖翻飛不已,待走近一瞧,見對方不過與耶律齊年紀相仿,卻深具高手風範。心中大喜,要行跪拜之禮,但見他目光炯炯有神,在自己身上來回打量,不由臉上一紅,低下了頭。
忽听他沉吟道︰「嗯……根骨不差,可惜招式未精,內力不純,鐵掌功又沒學到火候,先隨我回古墓吧!」完顏萍大喜,道︰「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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