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萍感到極其詫異,走近身去看時,但見師父衣服、手腳、頭臉上都布了一層薄薄的堅冰,肌膚漸漸透明,宛若水晶,筋脈血骨盡自顯露無遺。我看*書^齋只覺眼前所見好不詭異,直教人心中毛骨悚然,驚疑萬狀。縱便身子溫熱暖和,仍是不自禁的瑟瑟顫顫,心道︰「莫非我竟拜一個妖怪為師?」越想越是害怕,待要轉身逃走,不由憶起蒙古人將父母折磨死去的慘景,暗忖今大仇未報,豈可輕言走之?頓時心中一狠︰「縱是拜妖怪邪魔為師,若能報得大仇,又何惜區區此身?早在十幾年前,自己就不該苟活人世。」
突然之間,只听一股極其柔和的聲音傳入耳來︰「已經是正午了,你餓不餓?」
完顏萍見師父分明被寒冰緊裹,口齒也不見張開,竟然還能言語,登時征了一征,問道︰「師父,你在與我說話麼?」
又听見那聲音透過冰層傳出來︰「是啊,我以玄功吸取玉床中的寒氣,籍此月兌胎換骨,是故全身為凝冰裹住,不好張口,只有使月復語之術與你交談。你既是月復中饑餓,可出此房門,右走二十步,左轉三圈,入眼第一間就是廚房。」
完顏萍听師父一說,心中疑慮漸消,才知道先前所見那一番奇異的情景是玄功所致,又想︰「不知師父練的是什麼功夫?」當下好奇的望了幾眼,欲湊上去看個仔細,倒又覺得有些唐突無禮,只彎腰作了一揖。轉身走出去了。
李逍遙練的這門功夫。自然是靈鷲宮至高無上的「八荒**唯我獨尊功」。當年因經文晦澀難解,自身根基又不到火候,只好將這門神功暫且擱下,先圖練成「混元一氣」。是以徑去少林寺學到「九陽神功」,再以「小無相功」逆運純陽,練至陰陽皆具、至極混生的地步。去年又閉關苦修數月,終至陰陽合一、混元無極地境界,「混元一氣」順勢而生。
要知人力有時而窮,縱觀列代武林,許多練武之人往往受制于功法之限。身上經脈要穴雖受掘發,成效總是不大。是以縱使練一輩子地武功,皆難臻至武道巔峰。「造化玄功」的精妙之處,全在通經擴穴,進而提升人體潛能上限。譬如一塊木胚,不入流的木匠僅可造作門檻,手藝高超絕妙之人卻能精雕細琢。化朽木為天工。那時自己不識個中奧妙,反將這門神奇無比的功夫與「北冥神功」等同起來,不免真真好笑。
前番既已誤入歧途,若再將「造化玄功」強練下去,不過是在歧途上走得更遠罷了,于己無益可補。唯今之計,只有修煉「八荒**唯我獨尊功」,藉以返本還原,達到月兌胎換骨的功效,方為上策。
「八荒**唯我獨尊功」的精義。盡在將全身內力分聚經脈各個要穴,得以吐故納新。此法看似簡單,其中大有講究。須知人有奇經八脈、正經十二脈,前者主「體」,後者重「用」,要穴共計三百六十五處,實非身具無上功力的大能人不可研習。
當年師伯祖童姥一時急于求成,為將三百六十五大要穴蓄足內力,長期以「北冥神功」吸取天地精氣,導致三焦失調。水谷不通,精氣盡漏,身材直若孩童一般。後來功力小成,本可發身長大,又遭到師叔祖李秋水驚嚇。不慎走火入魔。傷了手少陽三焦經,復又打回原形。導致自己每三十年返老一次。須喝血液補足元體。二人從此結下因果,成為不死不休的宿仇。
李逍遙思前想後,決定另闢奇徑,先自逆運「導氣歸虛」之法,內府、經脈的真氣內力源源不絕流向心脈,再依功法綱要引氣過脈輸入心髒,化生火元。
中國醫書中稱人體內部器官為「五髒六腑」,髒和腑相表里,本有聚集積蓄之意。然則五髒之中心屬火,脾屬土,肺屬金,腎屬水,肝屬木,彼此間相生相克,內有無窮妙用。不知過得多久,李逍遙察到心府火元終成,漸漸然脾髒內滋生土元,正合五行中「火生土」之道,好生歡喜。過一會忽覺肺髒金元、腎髒水元、肝髒木元接迥而生,五元生生不息、運轉不休,而後真氣內力陸續導入五髒六腑,經脈之內漸見枯竭。
他的「九陽神功」本來用之不盡,取之不完,而此時五髒真元相生,每每一個周天均須耗費極大內力,竟然漸感後氣不繼,難以維系。情急之中想起師門典籍記載煉燒丹藥時吸納丹氣地法門,機靈一動,盤腿端坐床上,緩緩將玉石內的冰寒之氣吸入髒腑,施加煉化,五髒真元漸復圓轉如意的境地。
冰床寒氣越生越多,慢慢凝結成冰,李逍遙坐忘神游,仍舊恍若未覺,任由冰寒之氣漫過頭臉、手腳、長發,衣服、肌膚,最後竟將整個人凍結在內。是以完顏萍眼見這等異狀,當場大嚇一跳。
不知過了多久,李逍遙只覺內府真氣內力越發雄渾無匹,五行真元運轉漸止,顯然已臻瓶頸,當下倒逆五行,真氣內力游走四肢百骸,周身骨節格格作響,猶如爆豆。如是反復行功數十次,終將全身二十經脈、三百六十五處要穴蓄足內力,突然間全身一震,原本裹著身子的冰層通體龜裂,紛紛碎落,四萬八千毛孔盡皆大張,絲絲濁元自體內緩緩泄出。
頃刻之後,忽听一聲︰「師父,你總算出關啦?」李逍遙輕輕睜開雙目,完顏萍正自站在跟前,笑盈盈地端著一盤飯菜遞到眼皮底下,香氣撲鼻,待要伸手接過,只見五根手指漆黑無比,不由臉色一窘,倏地縮回衣袖內,道︰「我先離開一會。」下床提過包袱。取出衣物走了。
完顏萍征在當地。暗思這師父好生厲害,閉關這許多日子仍是精力充沛,若換作自己,恐怕不到兩天就得餓死。又想起方才他練功時,頭臉先是變黑,破冰而出後又如先前一般白淨,那黑物緊緊粘附冰塊,竟連師父手掌也見受染,不知是甚麼物事,好奇心頓時大起。索性將盤子擱在地上,挨近床沿看時,隱隱約約嗅到一股污穢之氣,心中一陣錯愕,腦中浮現適先李逍遙的狼狽神情,猜到他必是去山洪內洗浴,忍不住噗哧一笑。取了掃帚將冰屑掃在牆角下,又回到原地屈身盤腿,坐等李逍遙回來。
過將一個時辰的工夫,仍是不見李逍遙回來,百無聊賴之際,見飯菜再無熱氣冒出,便即端上盤碗徑去後廚稍加溫熱,遂又復回。如此往返三次,室內仍無他的蹤影。完顏萍暗暗生氣,伸手一模盤碗。微有涼意,心想再給他勞碌一回,若仍是等不見人,便不等了罷。當下整理碗盤,端了直往後廚奔去,孰料甫預沖出門口,就听見有腳步聲響,一時間頓足不及,直跌跌地撞入一個人懷中,接即一股溫熱地男子氣息撲鼻而來。
完顏萍自幼長大至斯。似此跟一個男子親密相觸,還是首遇,不禁心怦怦亂跳,趁勢低著頭後退兩步,道︰「師父。你來啦。」卻又偷偷向對方看去。但見李逍遙身穿儒服青衫,肌膚白皙。眉宇間神采飛揚,不禁臉頰閃過一抹飛紅,臻首低得更低了。
李逍遙見她端上盤碟欲沖出門去,只道是要將飯菜送到自己手中,微微一笑,問道︰「可以吃飯了麼?」完顏萍偷瞄一眼,但見對方臉色似笑非笑,沒來由心里一慌,結結巴巴的說道︰「啊!自然可、可以。」急將飯菜擱在桌上,轉身擇路而逃。
李逍遙見她離去匆匆,沒來由心底一奇,想道︰「她等了我許久,莫非也餓了麼?」當下取了碗筷,一口一口吃將起來。飯飽菜足之後,順便將碟盤碗筷收拾了,端向後廚洗淨,便回到練功室,盤坐在寒玉床上,心想︰「這八荒**唯我獨尊功果然玄妙無方,不同凡響。也是甚虧有混元一氣為輔,才得避免走火入魔之虞。混元陰陽生五行,萬竅金橋貫元丹。當年師伯祖童姥便是傷在三焦,從此髒腑不能化生合闔。我現已化齊五元,成就內丹,以後修行必定一日千里。而今畢竟神功初成,不若再以造化玄功鞏固一番根基罷了。」當下十指大張,雙手分在左右,抵在玉床上面,依著功訣運轉內息。
突然手心微微一涼,兩股寒氣猶似白煙,循著手臂綿綿不盡的流入脈絡,自指而臂,又自胸月復上而至頭頂,下貫雙腿,室內冰寒之氣越生越多,冷凍徹骨。內息越轉越急,初始不過是丹田內,待到寒氣急緩有致的貫通心脈之後,髒腑五元受其激發,竟爾相繼生出五股內息,只覺全身上下溫熱無比,倍感舒暢,不由自主的要縱聲長嘯。
誰知甫一張口,寒氣便滾滾不休的灌入口鼻,蔓延至咽喉、氣管、髒腑、經脈、穴道、最後全身四萬八千毛孔盡皆舒張開來,黑氣自體內向四面八方源源滾滾散出,漸濃漸黑,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氣越吐越多,顏色卻自慢慢轉灰。忽然間身子一震,體內九陽神功、小無相功、八荒**唯我獨尊功、造化玄功竟爾各生一道熱氣,霎時之間,四股熱氣在他體內激蕩沖突,猛烈相撞,髒腑五元由淺薄漸轉濃厚,每每精深一分真元,熱氣便要壯大五分。
本來李逍遙習練「小無相功」歷時最長,功體偏重陰柔,後來久在海下研習「九陽神功」,功體自然增就五分陽剛,不久前習成「造化玄功」,至今又練成「八荒**唯我獨尊功」,導致功體大受影響,還本歸原成四股真元。
四大神功之中,以「九陽神功」最為深厚,又因謹守「抱一含元」之故,佔據體內經脈牢守不動;「小無相功」真元大受誘激,不覺催發內力,似是要將其強行驅散,依照常理而言,本該是九陽神功得勢,但受「造化玄功」同化為「混元一氣」。卻又各含不同五行真元。兩者一內一外,相互夾擊,卻是半斤八兩,難分高下,誰也奈何不得誰。
正自僵持不下之際,「造化玄功」趁機導引二氣沖穴貫脈,最終三股熱氣散游于體內經脈,最後歸入髒腑。「八荒**唯我獨尊功」趁勢發動,內丹真元受玉床寒氣滋補,奔騰不息。不住往脈穴輸入真氣,身外灰氣逐變白氣,漸久漸淺,最後終成透明無色之氣。
李逍遙只覺內丹大震,四股熱氣竟合而為一,不經引導,自行在各處經脈穴道中迅速無比的奔繞起來。要知道「混元一氣」本就包羅萬類真氣。「九陽神功」雖不與「八荒**唯我獨尊功」、「小無相功」源出一門,然經真氣同化後與其他三門性質無異,再經「造化玄功」融合貫通,四大神功均含五元,最終復入心脈,合而為一。
頃刻之間,李逍遙只覺肢骸筋骨舒暢無比,身子輕飄飄的,說不出的舒服受用,暗道︰「如今我神功大進。有小無相功之用、九陽神功之體,更有造化玄功之限、八荒**唯我獨尊功之蛻,既然因由此功而生,果然要由此功而結,仍稱作造化玄功罷!」心念一動,真氣流遍全身四萬八千羽竅,所過之處喀喇喇一陣響,結在身旁地堅冰立時破碎如粉。兩眼微睜,卻見完顏萍身著藍衣,好奇地立在門口張眼望來。當下朝她報以一笑,招手示意。
完顏萍發足奔至床前,埋怨道︰「師父,你總算練完了,這下子不再閉關了罷?」
李逍遙微運真氣。只感全身力道沛然不可復御。全身五感敏銳異常,凝神間竟能察見完顏萍周身的氣流波動。于細微之處更可觀到秋毫,當下笑道︰「我本以為要練多久,如今看來也不到一日的工夫。」
完顏萍不禁愕然一怔,旋即苦笑道︰「師父,你第一回閉關,便練了十二天,後來又行閉關,可足足有十八日。不多不少已過去一個月啦。」
李逍遙「咦」了一聲,奇道︰「竟有這麼久?」
完顏萍正色道︰「我在室內擱上沙漏,算來確是一月。師父,你若再不出關,可就趕不上武林大會啦。」李逍遙沉吟一會,道︰「既然如此,你便收拾了行李,隨我趕去斷龍石罷。」
完顏萍應諾遵依,將盤纏行李打好,背在身上,跟著李逍遙穿越甬道,直至墓碑旁邊的斷龍石前。完顏萍掌燭一觀,只見那斷龍石甚巨,怕是重逾萬斤,忽听一聲「砰」的巨響,石面硬生生現出一絲裂紋,接著砰砰砰數響,裂紋越生越多,正自詫異間,只听李逍遙說道︰「我要將這斷龍石打破,你且走開,免得碎石飛屑將你傷了。」
完顏萍道了聲是,依言走遠。燭火余光之下,隱隱約約瞥見李逍遙雙拳連連擊在石面,轟轟之聲不絕于耳,雙臂前後連環,左右開弓,竟似生有千百只臂膀一般,拳拳蘊含破石開碑的莫大威能,不斷有碎石沙粒瑟瑟飛出,嗆得自己險些兒喘不過氣。
一時間地面滿是石頭,完顏萍趁勢踏上石堆,緊跟師父身後。陡然間見李逍遙全身繃緊,沉喝一聲,真氣直貫右臂,整只拳頭突然間變的溫晶似玉,呼地一聲打出,只听得轟隆隆、嘎喇喇的一陣雜響,甬道中處處灰土飛揚,塵埃飄散,隱隱約約一絲光亮滲透出來,兩塊斷龍石已然破碎不堪,硬生生被破去下半部。師徒二人沿著半許殘光模著墓門,按下墓碑旁地機關,眼前登時一亮,花香與草木地清新之氣撲鼻而來,快步走出門口,抬頭上望,但見天上驕陽正盛,白雲飄逸。
完顏萍在墓中久悶不出,此時見到花花榮華,自然是心情大好。
李逍遙遙望天際,回首兩度修行下來便過了一月,自己竟毫無覺察,到底是走上師門所敘的「仙道」一途,心潮起伏之際,關閉了墓門,食指運勁在門上賦詩一首《無題》︰求道迷途問修仙,山中歲月不知年,斗轉星移天地易,問君幾許舊人間。
ps︰最近郴州好冷,加上要過年了,蝶衣一個禮拜都有事做,很忙,還請各位見諒,這一章免費兩千字,以後繼續還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