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三離開後,連落就爬了起來,抱著書從二樓後面下樓梯到了後面小院子。想著這時候應該能清靜一會兒了,坐在藤椅上,閑閑散散的翻書。還是那本世界建築史,她合計著得在開學前得把連落的功課過一遍,要不這一上課,鐵定穿幫。
連家老爺子讓兒子媳婦跟他進書房,那樣子明顯是有事兒要說,連茹知道一定是跟周家的婚約有關,很想一起進去,可老爺子回頭一瞪,連茹立馬轉身回房。
在連家雖然現在爸爸媽媽對她都很好,跟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可爺爺似乎總是不怎麼喜歡,不論她表現得多好,爺爺看她都很淡漠。她知道,爺爺是嫌棄她母親的出身,不過她現在一切都忍了,她發誓等她成為周家少女乃女乃時,在連家吃過的苦,受過的委屈會全部討回來的。
老爺子那意思是先暫時保持原樣,看今晚上周湛三的行動,應該對連落還是有些感情的,不然也不會為她跑這一趟。就為看那麼一眼,足以見得周湛三最連落的在意。
連家豪沉默著,老爺子呷了口煙,吐出來,問︰
「什麼想法都說出來,都是一家人,首先我們自己得一致了才能對外。」
連家豪說,「爸,你看連落的身體能撐到她畢業嗎?連落開學才二年級,還得三年。她身子本來一直都不好,這還從樓上摔過,我是怕她撐不過三年。」
連家豪這話雖然無情了點,不過這是實話來著,即使他不說,連夫人、連老爺子心里也都清楚。
「可現在我們硬要把連茹往周家推,我是擔心周家小子反感。那小子打小就很有主見,再說我那老友也是真喜歡連落這丫頭,別弄巧成拙,惹毛了周家那小子,不履行婚約損失的還是我們。」老爺子又呷了口煙擰著眉說。
「要不,」連夫人低聲說,「我們做兩手準備?」
連家豪當即橫了連夫人一眼,「怎麼準備?」
連夫人說,「連落的身子能撐多久我們都不清楚,現在周家少爺對連落有感情,我們是肯定不能這時候說話反對的。我想的是,要麼把連茹接回國來念書,讓她多跟周家少爺接觸,周家少爺連連落都喜歡,連茹接觸了還能沒有機會?」
她說這話基于的基礎是,連茹比連落好太多了,連落周家少爺都不嫌棄,一個青春活力,美麗可人,比連落強幾倍的能拒絕?
連家豪听了立馬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老爺子不做聲,想了想,這確實可行。要連落不行了,這期間連茹和周湛三有了感情,到時候周湛三同意了,讓連茹進周家門那就名正言順。
連茹從房間里出來,想去書房外偷听,這一出來就看見連落房門打開的。頓了下,又轉身朝連落那邊,到後面廊子上往下看,連落在下面好不自在的看書呢。
連茹哼了聲兒轉身離開,也沒奇怪剛才周湛三來的時候她怎麼一反常態沒爬起來粘著周湛三。
沒多久,連茹去而復返,手里多了盆水,嘴角笑得燦爛︰死病秧子,去死吧!
一盆子冰涼的水從樓上潑下去,把連落登時淋成個落湯雞。
「誰啊——沒看到下面有人嗎,誰?」連落忽地跳起來往樓上望,一個紅影子閃過,消失在門口。
連落那給淋得其悲慘,頭發衣服全貼在身上,厚厚一本書也沒幸免于難,濕了個透頂。
連落望望樓上,在臉上抹了一把水,咬咬牙,順了氣兒,抱著書上樓。不生氣,氣什麼呀,不就是被淋了盆子水嘛,涼快。
上樓找著衣服去洗澡,好歹也是下面走過一回的,這點兒肚量都沒有?她忍了先,拿著衣服進了衛生間。
連落和連茹的房間是對著的,中間是兩人共用的衛浴,連落進去時連茹已經泡上了,今天連茹泡澡並沒有拉上簾子,一見她進來立馬驚訝了,半天才說話,合計是憋著笑呢,她說︰
「哎呀姐姐,你怎麼成這樣子了?你干什麼去了,怎麼渾身都濕透了啊?」
連落抹一把水貼著臉,回頭看著連茹,委屈著,「我剛在下面看書,不知道是哪個沒長眼楮的下人從樓上扣了一盆子水下來,我就成這樣了。」
連茹臉色微變,心里哼著-你才沒長眼楮呢-,接話說,「哎呀,真是可憐,姐姐以後還是不要出你的房間了,外面很危險的。」
「我為什麼不出啊,我不出去怎麼見湛三哥哥?」連落背向連茹面無表情的往浴缸里放水,聲音還是那麼委屈,要哭不哭的調調兒。
她其實很想擠兩滴眼淚來表示她真的很委屈,也很想順了連茹的私心膨脹,可眼楮都眨巴干了淚都沒滾出一顆來。她就奇怪了,怎麼在周湛三面前,她那淚腺就那麼暢通呢?
連茹抬眼看過去,這死病秧子真不知道湛三哥哥來過?她就說嘛,病秧子怎麼可能錯過這麼機會,原來剛才真睡著了。
「你還想見湛三哥哥?可湛三哥哥不喜歡你,他說了,最討厭你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姐姐,你要是真喜歡湛三哥哥,就不要在他面前出現了,我可是為你好才提醒你的。」連茹用泡泡擦著手邊說。
連落實在沒心思跟她扯,滑進浴缸掛了耳機閉上眼舒舒服服的泡澡。對面連茹還在繼續呢,老半天沒听見連落吱個聲兒,一抬眼,那邊瀟灑著呢,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竟然這麼忽視她?
連茹從水里起來,裹上衣服,輕手輕腳的走過去。這衛浴曾經連茹拉了三八線,中間是馬桶,馬桶兩邊五十公分處各裝了一條軌道,掛了張簾子,也就是說兩人最大的空間不能超過第二道簾子。
可連茹這已經過了線,走過去把連落換洗的衣服拿走偷偷轉身出去。
連落那邊泡了半把個小時,泡舒服了,這時候睜眼連茹已經走了,心里高興,沒人答話,她自己說得也無趣吧。擦了擦抬手拿衣服,這才發現衣服沒了。
「啊——這死丫頭!」連落咬牙,這才多大點兒,怎麼這麼壞心啊?她都柔弱成這幅德行了,還來欺負她?
抓著毛巾擋著,偷偷開門露出半張小臉出去,往走廊里看,輕聲喊︰「琴嬸,琴嬸……」
喊了幾聲沒人答應,應該手上有事兒吧。連落真是欲哭無淚,她怎麼都沒料到連落才得手這又起壞心。今天吃了這悶頭虧,以後得警醒了,只要那丫頭在的地方準沒她好事兒。
可現在怎麼辦啊,總不能光著身子出去吧,距離雖然不遠,可萬一爸媽或者爺爺正好出來撞上了,她還不如死了算了。就算沒人撞見,這房子走廊里可是裝了攝像的,她敢嘛?
又開了門露出臉來,聲音大了些,「琴嬸,琴嬸……」
琴嬸在一樓,這是二樓,得多大的聲音才能傳到一樓去?轉頭看著隔壁的門,低聲下氣的喊,「妹妹,茹茹妹妹,幫我拿件衣服好不好?」
她能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連茹是听見的,可那門里頭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她也不想拉下面子來求那丫頭,可現在不是她想不想的問題,聲音再大了些︰
「妹妹啊,幫姐姐拿件衣服行嗎?」
旁邊門沒開,倒是走廊另一頭的書房門開了,連夫人走了出來,連落也不管了,她可不想一晚上都呆在浴室里,只能大聲兒喊︰
「媽,媽媽,幫我拿件衣服好嗎?」
連夫人出來緊跟著連家豪從後面也出來,連落一喊完,得,索性鑽地下去算了,丟臉丟大發了,閉著眼咬牙狠狠給連茹記上一筆。
連家豪那臉子瞬間就黑了,往那頭掃了一眼側眼橫著連夫人,「你生的好女兒,你看看你生了個什麼沒用的東西。」
連夫人臉色也不好,連家豪一離開那火兒就上來了,走過去推開門,伸手就掐在連落身上,「你能不能給我長點兒心啊,我養你這麼大容易嗎?我能指望你什麼呀連落?」
「媽媽,啊,疼啊媽媽,我以後一定記著,一定記著……我以為我拿了衣服的,媽媽我以後一定記著……」連落不知道是被掐痛了還是真傷心了,眼淚嘩啦嘩啦的掉。
可能還是這份親情吧,小時候連夫人是真心疼愛她的,可對她的好在連茹進了連家後一切都變了,曾經捧她掌上明珠的父母都開始冷落她,沒有人能明白她心里的酸楚。唯唯諾諾的活著,生怕做錯一丁點讓家人放大了來打擊她。
這想著哭得更傷心了,連夫人那下手就跟後媽似地,連落本來就沒穿,一張毛巾擋住前面擋不住後面,胳膊腿兒後背都給連夫人掐紅了。合計是把氣兒出完了這才出門,好在她還回頭扔了件衣服給連落。
連落抱著衣服蹲在浴室里低聲的哭,這就是她的母親,這就是養了她十八年的親生母親嗎?
說不出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她只知道心痛了,渾身的痛都抵不過心里的痛。
媽媽,究竟誰才是你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