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給嚇得夠嗆,趕緊去拉人,可小雪捂著肚子喊得驚天動地的。老四和周湛三今天是一起回來的,這進門就看到家里亂成一團。周父還在他們之後進門,小雪那邊就不停的哭著喊著婆婆打人了,她孩子沒了,下人全部堆在扶梯邊上。
「怎麼回事?」周父厲聲一喝,家里鬧騰的聲音瞬間靜下來,除了小雪哭喊的聲音沒一個人再出聲。
老四暗沉著臉幾步跨上去,繃緊了臉抱著人往外沖。
「三哥,開車送我們去醫院!」老四抱著人大喊了聲,看樣子是真著急了,抱著小雪低聲說話︰
「沒事的,別怕,我在呢,別怕……」
周湛三看了眼跌坐在樓梯上的母親,張了張嘴沒說什麼,轉身跟了出去。周父是想跟去看看,可周母那純粹沒魂兒了一樣的人又不忍,最終沒去。
「都圍著干什麼?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周父喝了聲,下人前前後後離開,很快負責打掃的人樓梯上的血清理了。
周父拉著周母,周母甩手轉身,哽咽著說︰「我這是為了誰?小雪以後生了讓他們出去住吧,我伺候不起!」
她實在沒想到啊,平時看小雪就是脾氣大了點,可懷孕嘛,她縱然抱怨,也沒真往心里去,可看看今天,听听那小刁婦都說了些什麼?被媳婦冤枉,她打人了嗎,她推她了嗎?她手伸過去人都沒踫到,就跌地上去了,她哪里知道會這樣?
做人不能這樣啊,有婆婆會害自己親孫子的嗎?周母臉色難看得很,心都悲哀傷透了。
周父不好說話,家里人就她們兩個在,也沒別人看見。他當然不相信周母會推了媳婦啊,好歹做長輩的能做這麼作孽的事?可不知人推的,難道能說媳婦自己摔地上去的?
周父沒多勸,倒是打電話讓連落去醫院看情況。
畢竟也是周家第一個孩子,誰都不想看到出半點差錯。
連落接到公公電話時嚇了一跳,怎麼就去醫院了?听公公語氣不大好,也沒敢多問,收拾了下就往醫院趕了。
周湛三和老四都在,走近周湛三,拉拉他輕聲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周湛三沒說話,誰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母親害別人吧,別人是什麼樣的他不知道,可他媽他是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頭一個孫子疼還來及,能這麼做?
連落急啊,又問人怎麼樣了,孩子有沒有事,周湛三搖頭,這不還沒出來嘛?拉著她走出去,讓她先回去看看他媽,他走的時候看他媽臉色很不對,讓連落先回去等消息。
連落不想走,小雪有個好歹她也不忍心。
老四走出來說,「你先回去,這里有我和三哥就行了,別讓爸媽都掛著我們。」
連落頓了下,勉強答應回去。
一回去婆婆就拉著連落好個哭︰「小雪這人心眼子壞啊,沒良心啊,我當老婆婆的每天跟前跟後的守著她,就怕她出個什麼意外,你說她不感激就算了,竟然還百口說瞎話,說我打了她,說我推了她,落落啊你知道媽媽多盼這個孫子的,你說我怎麼會推她,對不對?」
連落點頭,皺著眉頭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家里這麼多下人一個都沒在客廳,婆婆說得沒錯,可站不住腳啊。又沒有別人,難道還是小雪故意摔的嗎?
可要說婆婆推的,那沒道理啊,這個家沒有人比婆婆更希望看到這個孩子平安出生。她又怎麼會推小雪呢?
連落邊安慰著婆婆邊說著各種可能,無論社麼樣的事實,反正這家里是沒人會相信婆婆會推小雪,勸她不要擔心。
周母是有些後怕,可不是怕家里人錯信,她是怕孫子萬一就這麼沒了,老四不是要恨死她嘛?她這個當婆婆的冤不冤,每天半步不理的守著媳婦,倒頭來還被媳婦陰了一招。
她是打定主意,小雪回來她什麼都不管了,就算孫子生下來,依小雪那樣兒的人也不會讓孩子跟她親,她這是何苦呢。
「落落啊,還好媽還有你,你給媽掙點氣,趕緊也懷一個。以後那小刁婦我再也不管了,讓她自己去折騰。落落啊,媽媽這心都傷透了。」周母老淚縱橫,心里一萬個憋屈。
周母這輩子就沒遇過這種事,在娘家當小姐時候是父母護著長大的,嫁到周家來公公雖然不待見,可有婆婆和丈夫護著,出去走哪不受人尊敬著?到這把年紀了竟然還被媳婦陰,心里能痛快得了?
連落嘆氣,好容易等到周湛三回來,听到說孩子沒什麼事這才松下口氣。
周母抹著淚說︰「以後我也不管了,她愛怎麼樣隨她,我這是好心沒好報。」
當著兒子的面周母還是收了些,畢竟不能讓兒子心里膈應,這些話跟連落說,那是因為把連落真心當女兒在看,兒子是不同的。心里有委屈當然也不能對兒子說,孩子沒事就好了,有事怕用她這條老命都換不了老四的原諒。
連落陪著婆婆坐了好久,周母總算緩過來了,拍著連落的說,「回去睡吧,明天我們去訓練中心,放心,媽沒事了,快回去睡覺。」
連落又坐了會兒,這才起身離開。
連落推門進去,周湛三在門口就把人抱了起來,唇著她的臉說,「貓兒,我們要個孩子吧。」
連落抱著周湛三脖子,低聲的笑,說,「可是我的事業……」
「事業重要還是孩子重要?不會耽誤太久的,你願意做的事,有孩子後還是可以做,你要是沒有精力,我讓冉鳴去你那邊幫你。嗯?」周湛三這是跟她商量,要不要看她的意思。
連落低聲的笑,張口咬他喉結。周湛三大步往屋里走……完事兒後,連落說︰「要不,讓小雪回娘家住一段時間,小雪覺得媽煩,媽壓力也大,你覺得怎麼樣?」
周湛三摟著人,把連落頭往胸膛壓,說,「做好我們該做的事,老四自己有打算的。」
「可小雪跟媽……」
「放心吧,要真的處不來,老四會想辦法的,你別擔心。」周湛三拍著她的背說。
……
小雪回李家住了幾個月,到預產期直接進了醫院。
那件事小雪對老四沒有任何隱瞞,她就直說了是她胡說的,婆婆根本沒踫到她,她就是不喜歡婆婆。老四也沒辦法,答應孩子生下來再回去。
小雪生了個女兒,女兒出生那天特別冷,所以後來就直接取名叫周寒。小雪出了院就在外面住了,這是她的意思,請了月嫂照顧孩子。可時間一久,她有點吃不消了,月嫂看孩子可還得煮飯啊,小雪本就是嬌慣長大的,她哪里伺候得了人?
孩子晚上鬧騰得也不像樣,再有換了幾個月嫂都不合她意。第一個月嫂把給孩子吃的東西自己吃了,孩子喝的女乃粉一次的量她給三次用,一個月不到,孩子氣色差了倒是把那瘦干的月嫂給吹肥了。
帶孩子的有兩個,兩個人輪流著照看孩子,一個看著另一個撈著好處了,這個肯定不服氣啊,就把這事兒給說了。小雪雖然不抱孩子,可這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能不心疼?
辭退了一個,又請了一個。
先前留在這里的老人有權了,什麼事都使喚新來的干,小雪每個月給出的生活費不少了,可那老人掐著一半的錢給開生活,另一半就揣自己腰包了。每個月都說錢不夠,小雪是每個月開頭都比上個月多拿了一千塊,每個月就生活費都花了上萬,這再不懂事的也知道不對了啊了。
小雪就帶著新來的去超市,邊試探了幾句。那新來的合計也是被欺壓久了,逮住這麼個機會當然就把事情全部抖了出來。那老人不僅扣一半的錢,每次買東西還盡挑次的,三天買一次好的,把好的價兒就往顯眼的地方放,那是故意給小雪看的。
小雪听了這些還能留?又辭退了一個,才三個月不到已經換了七八個。折騰夠了最後還是回周家,至少婆婆是真心喜歡這孩子,她也不用擔心婆婆會虧待孩子。
就跟老四說了,老四沒意見,當天就帶著老婆女兒回去了。
周母確實喜歡周寒,不論男女,總算是周家第一個孫子。周母當初同意老四領著孩子出去過,就是因為老四那時候保證過,半年內一定再回來。想來這次,是小兒媳婦自己想通的,這樣也好,總不能叫她覺得是周家在逼她。
小雪看見周母時多少有點愧疚,這期間周母也去看過周寒幾次,可很少跟她講話,她當然知道當初冤枉婆婆的事,婆婆還耿耿于懷。
不過雖然有些隔閡,倒讓小雪微愣謹慎了些。畢竟婆婆是真對周寒好,對她也不錯。
晚上孩子鬧騰,小雪起床抱著哄了好久才睡。這深夜里除了哄孩子入睡的母親沒睡外,還有誰醒著?
心里忽然對李母起了愧疚,無論再壞的父母,孩子在小的時候都是用心呵護下成長的。這些年因為對父親的憎恨,連帶母親也不待見。
嘆口氣把周寒放上小床,仔細看著女兒。小雪忽然發現周寒的眼楮長得跟嚴晨有點像,愣了下,覺得神奇,怎麼會像嚴晨呢?
小雪又抱著周寒起來,輕輕走到床邊,仔細看著老四。
小雪似乎一直忽視了老四的長相,昏暗的床頭燈下,老四的臉如同被蒙了層薄紗一般,美輪美奐,乍一看,美得很不真實。小雪喜歡花美男,不然也不會為嚴晨著魔那麼多年。可時過境遷,猛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忽略了身邊人。
老四有著一張比嚴晨還俊美的臉,這張臉每天都砸她面前出現,而她卻沒感覺到。
看看周寒,這眼楮哪里像嚴晨?分明就是老四的翻版,細長的眼楮,睫毛很長。小雪親了親周寒粉嘟嘟的臉,然後放回小床去。
這邊老四翻身,習慣的往旁邊模去,卻模了空,頓時睜開眼來。
「怎麼醒了?」老四聲音有些沙啞和暗沉,看著坐在床邊的小雪問。
小雪掀開被子上床,伸手抱住老四那比她還細的腰身,輕聲說了句︰「老公,你比嚴晨好看。」
老四模著她的頭,揚起嘴角來,這個笨女人,總算覺悟得不算遲。
……
連落懷孕了,從開始懷孕時就非常注意,每天只去訓練中心三小時,其他時間都在為寶寶努力,比如胎教,比如上準媽媽培訓班。
周母從連落懷孕以來整天臉上的笑就端過,周寒出生時周父給周寒存了筆錢,那是將來準備給周寒的嫁妝。周母說連落肚子里這個出生時無論男女,處了周父給的錢她還給孫子套別墅。
轉眼就七個月大了,連落走路都有些困難,雙手不自覺得兜著肚子走,很多時候連呼吸都呼吸不過來。周母這時候就跟前跟後的陪著,有時候連母也會過來陪著。連落自己也小心,很少出門,生怕出什麼意外。
連晚上都是周母陪著,周湛三對此抗議過,可他再反對也擰不過周母,只能答應。
這天難得連落想出去走走,挺著大肚子身邊周母和小雪一左一右護著。她想不明白,明明都是懷孕,為什麼她這肚子比較大呢?也不是雙胞胎啊,她這七個月大的肚子就跟足月的肚子大不多了,去訓練中心時,太太們都說連老師好福氣呀,一胎就生倆,弄得連落以為自己有什麼毛病,前前後後跑醫院跑了可勤快了。
蔣赫南這一年來陸陸續續都在中東和國內之間飛,每次回來也就停留一兩天又走。
這次回來是知道連落懷孕,是沒打算再見她的,可沒忍住,很想看看當年那小丫頭如今孕味如何。
說蔣赫南吧,真不是個好人,至少不是個好男人好情人,這點絕對無可厚非,他自己也不否認。就是有根踢出不了的劣根性存在,下了多少次決心找個女人結婚,踏實過日子,可這決心下了不到兩天,就淡了。
不為別的,是現在的女人看一眼能勉強的卻不能看第二眼,不是不夠漂亮,而是感覺不對。他不求自己能多愛多喜歡那女人,至少得對眼吧。
反復多次後索性也不急了,自己就這德行,要改了後還是他蔣赫南嘛?再說,為什麼非得隨便找個女人湊合著過一輩子,這不是太委屈他了?
蔣赫南的近年來開始走低調奢華路線,不再是當年開著大紅色高級跑車的二世祖,他如今也湊合著算是成功的有品味的男人,大抵成功人士走的都是低調路線。他是考慮著都三十啷當歲的大老爺們兒,跟那些年輕的還是有段距離,這才勉強收起狂妄的姿態。
黑色的邁巴赫停在路旁邊,老遠就看到連落和小雪等在品牌專賣店外,太遠,听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不過看連落臉上一直帶著笑,大眼山閃亮亮的。
蔣赫南手撐著車窗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目光盯著連落帶笑的臉有些痴迷。她穿著簡單的孕婦裝,淺藍色的裙子,淺粉色的平底鞋,玉白瑩潤的手撫在隆起的肚子上。旁邊的小雪手勢比劃得很夸張,也笑得很夸張,她卻一直淡淡的笑著,連眼楮里都是柔和的笑意,看著身邊的女伴。
蔣赫南嘴角的弧度拉得很開,小丫頭真的長大了,全身散發的都是聖潔的母性光輝。將河南呢從來不知道,懷孕的女人也可以這樣美。
身後的專賣店的店員出來請小雪進去,說是周母沒帶卡出來,讓她進去一下。小雪點頭,轉頭對連落說︰
「我進去一下,你站在這里別動,我們馬上出來。」
連落點頭讓小雪進,然後自己往旁邊站去,避免撞上過往的人。連落撫著肚子,左右看了下熙熙攘攘的人,特意在這正上班的時間出來,避免人多。
連落懷孕跟小雪當初不一樣,小雪是懷著孕脾氣特別暴躁,自己都控制不了那種,可連落卻是越來越平和,性子什麼的特別溫和,比平常時候還要和氣,做什麼也很嚴謹。
想來一方面她是怕在懷著孩子期間自己的情緒會讓孩子知道,所以她盡量保持好心情,讓寶寶每天也過得開心一點。再來應該是身邊人起的作用,小雪是每周都會陪她去上課,跟一些準媽媽們聊天會學到很多,還有周母和周湛三的無微不至。
事無巨細身邊人都已經為她做了,她再不滿意就太不應該了。
連落始終認為,寶寶將來的性格一定和媽媽懷孕時的情緒有關,所以她為了寶寶以後的好性子而在做各種不停的努力。
心里想著訓練中心的事,抬眼時眼前的人讓她微愣,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好久沒見到蔣赫南了,她結婚時候據說他來過,可她並沒有看到他,所以他們已經好幾年沒見了。連落有些恍神,還真是有些忘了這號人。
「怎麼,當了周家少女乃女乃就忘了老朋友了?」蔣赫南依然那副熟悉的說話方式,痞里痞氣的。
其實他自己知道,以他現在的身份再這麼說話,實在有點不合適。可看到她眼里的陌生,他心還是毫無預兆的痛了一瞬,莫名其妙的就帶了絲當年的狂妄。
連落訝然失笑,說︰「好久沒見你了,你就不能允許我緩沖緩沖?」
蔣赫南看她笑得這般燦爛,一如當年的小丫頭般純淨,微微怔神,伸手想模下她真實的臉。連落卻條件反射的避開他的手,蔣赫南的手頓時僵在空中,心被她擰起的眉頭刺痛。
岔岔的收回插/進褲兜里,笑著說,「我听家母說你和你婆婆相處得挺好,一起撈金啊,家母在我面前夸你好多遍了呢,連老師,我請你喝咖啡,賞臉嗎?」
連落听他這麼說有些不好意,不過一听到喝咖啡就想起當年她請他喝咖啡被痛宰一頓的事,往事歷歷在目,都說孕婦記憶力會下降,可她此時卻記得清晰。
其實她是真的很想去,不過搖搖頭,指指肚子,說,「不了,我還帶著一個呢,不能喝咖啡的,對寶寶不好。」
蔣赫南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笑著將目光移向她隆起的肚子,目光還是有幾分掩飾不住的羨慕,周湛三何等幸福啊……
「男孩還是女孩?」蔣赫南穩。
「男孩。」連落說這話時微微嘆息著,她一直盼著公主來著,想著櫥窗里那些美美的公主裙啊,小鞋子啊心里就隱隱作痛,真是可惜。
蔣赫南也一臉的惋惜說,「唉,怎麼不是個女孩兒呢?媽媽這麼好看,女兒肯定不差,我還指望著她長大娶回去呢。」
連落兩眼珠子往上一翻,友情提示︰「拜托,你都多大了?就算我的是女兒,我女兒長大了你都老了,活該你單身到現在,你看你這一肚子的花花腸子,連嬰兒都不放過。」
蔣赫南听她這麼說瞬間找到當年拌嘴的感覺了,找了這麼多年,還是她合適啊。當初跟連二那荒唐事兒,不久是抱著一絲念想,想著同一家出來的,多少比別人更像一點吧,可哪知依然一點都不像。她就是她,無與倫比無可取代的。
「你有沒有偶爾想過我呢?」蔣赫南低聲問。
可他的聲音卻被身後小雪的聲音蓋過︰「連落……欸,是蔣家大少吧?」
小雪拎著兩袋衣服出來,快步走過來,身後周母也跟著走來。
蔣赫南收起那不入流的姿態瞬間換了一個人一般挺直了腰背,偉岸的立在人面前,禮貌的笑笑,算是打了聲招呼,再看向周母出聲說︰
「伯母幾年不見,您真是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瞧瞧,這就是為什麼蔣赫南花名在外可這些夫人太太們依然對他推崇有加的原因。嘴巴會說啊,見誰都是朋友,都是親戚,反正是誰都不得罪,一張嘴在商界圈里也混得風生水起。
周母對蔣赫南沒什麼別的芥蒂,蔣家和周家畢竟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要說也是偶爾攙和別人說兩句,可說到底還是對蔣赫南這小子挺滿意的。
周母見到蔣赫南眼前一亮,說︰「你這孩子,舍得回來了?你媽啊整天拉著我說你不孝順,快跟伯母說說,有沒有看上眼的姑娘,伯母親自給你說去。」
連落好笑,蔣赫南看了眼偷笑的連落,竟然不由控制的伸手揉了下連落的頭發,然後笑著回應說︰
「沒呢,我現在不是正拼事業呢嘛,哪有時間去看姑娘?」
這話要是早幾年說,周母肯定給噴回去的,這個游戲花叢的花花大三沒時間看姑娘?怕是時時刻刻泡在姑娘堆里都不為過。不過近幾年還真是收斂了,除了連家老二外就沒爆出過別的來,是真在打拼事業呢。
周母橫著他說︰「事業慢慢來,你看我們家老三,結婚生孩子事業都不耽擱,你也該學學,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你媽想想。今天你跟伯母說說,喜歡什麼樣兒的姑娘,伯母給你留意著。」
蔣赫南一听說起這個有點想溜了,腳下已經轉動方向,嘴上應著說︰「別介,伯母,您要是舍得,把你家這媳婦送我,我蔣家全家對你感恩戴德。」
周母能把他這話當真嘛?明白不能,也知道蔣赫南是順嘴溜習慣了,拍了下蔣赫南佯怒說︰「沒大沒小,我家兩個媳婦我都寶貝著呢,哪能送你?」
蔣赫南嘿嘿直樂,已經邁開一步回頭說︰「行,伯母改天我再登門拜訪,我公司還有事兒呢,這就先走了。」
周母那還有話沒說完呢,「欸誒……這孩子,怎麼就走了?」
連落伸手挽著周母說,「媽媽,我們回了吧,有點累了。」
她是站挺久了,腰酸,都有點直不起來了。一手垂著後腰,面帶嬌嗔說。小雪白了一眼兒,你說她也懷過孕,她當初怎麼就沒想到裝小孩兒跟婆婆增進感情呢?
周母拍拍連落的手,三人往回走車在路口停著,停在路口就是想多走一截路。
蔣赫南的目光在後面遠遠追隨著,看著步履維艱的連落,壓著自己的左胸膛,閉眼,不明白,為什麼她都已經是孩子的媽了,他怎麼還能為她心動。
為什麼?
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嗎?是這樣吧,他想如果當初拿下了連落,如今他對她也沒有任何新鮮感了吧,一定是這樣。
*
連落的兒子出生很順利,比預產期晚了六天,這六天周家上下人人都緊張兮兮的。連落本來心態很放松,可因為大家緊張,她也跟著緊張了,進產房時緊緊抓著周湛三的手不放,她就怕進去了不出來啊。
周湛三握著她的手,二話沒說跟著進去了。
直到听到孩子哭聲時,連落整個過程就跟做夢一樣,麻藥還沒過,直接就睡了過去。
周湛三給兒子取名叫周躍,周躍比周寒在襁褓里時候听話,而且周躍還有個能耐是周寒小時候比不上的,那就是周躍不到一歲就會自己蹲在地上尿尿,而周寒到現在都還會尿濕褲子。
周躍很聰明,不枉費他媽當初懷著他時下的一番苦心。教他的東西,幾遍後就能認識,那種帶著圖案的卡片,教他看三遍他能全部記住,然後大人再說名字,讓他從一堆卡片里找出來,他能準確無誤的找出來。
連落經常抱著兒子洋洋得意的說︰「我女兒是天才,是神通,哈哈……」
周湛三總會在這時候搖頭,覺得兒子出生後連落這個當媽的連帶著智商下降了十歲,他這身邊等于圍了兩個小朋友。
周躍一歲時候就會說簡單的,可即便這麼小,性格就出現了,那小脾氣簡直跟周湛三一模一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出聲。好長時間連落以為這孩子不會說話,抱著孩子預約各個國際上的名醫師,證實了孩子語言能力沒問題時稍微安心。
可沒問題他怎麼就不說話呢?
周躍是聰明,記東西特別快,可他就是不愛說話,或者是他懶得說話。
周躍這輩子第一次開口說話是對周寒說的,周寒三歲,周躍一歲,周寒很喜歡這胖乎乎的小女圭女圭,每次都搶著抱抱周躍,然後小嘴巴就湊過去親親。
周躍向來是沒什麼反應的,可有一回周躍靠著牆壁蹲著拉屎呢。這孩子先說了,不到一歲就會自己蹲著解決排泄問題,而且他不讓人在這時候靠近她。連落有幾次想靠近他扶著,免得他那小短腿兒沒力氣蹲不穩。可連落一靠近他就哭,連落只能退後。
周寒從外頭跑進來,抬眼看著大伯母站得遠遠的就知道周躍在尿尿或者拉屎,往門後一瞧果然呢。
「躍躍,親親……」
周寒這小妮子不分場合就那麼蹲在周躍面前面貼面的要親親。你說周躍那小子在小,可有脾氣啊,這正方便呢,你給親親,這算什麼事兒啊?
周寒肉嘟嘟的手抱著周寒同樣肉嘟嘟粉女敕女敕的小腦袋,小嘴巴就親了上去,一下又一下。
周躍火了,咬著牙,「滾--」
這是周躍平生說的第一句話,連落在一邊站著還愣了一下,她兒子說話了?
哎呦,這給激動得不行,走過去抱著兒子就親了下,然後又把兒子放地上擺好架勢,讓他繼續毫無壓力的排放。她這立馬就打電話給她老公,滿臉的興奮啊,說兒子竟然開口說話了。
本來是激動又興奮來著,可說著說著就哭了,她盼了多久啊,兒子終于說話了。周湛三在電話那頭听見她哭,心里擰了一把,輕聲說了幾句就掛電話,直接奔回家了。
周湛三回家時候周躍那脾氣還沒過去呢,連落給周躍收拾拉出來的廢物,發現比往天少了點,心想合計是心情原因,明天應該會拉得多點。
連落喊周躍都是女兒女兒的喊,周躍身體又長高了不少,連落那買回來的小裙子小花鞋子對了一床,還有小雪轉讓的,周寒穿不了的。
連落現在每天的興趣都是給周躍打扮,一天得換好幾身裙子呢,可美了,頭型兒後面剪得光光的,就前面留了一排妹妹頭表示性向。周躍本來就生得好看,畢竟有個好看的爸媽,孩子能丑嘛?抱著兒子走出去,別人還以為是姑娘呢。
每天下午都在小區里走一圈,和小雪帶著兩孩子,有位年輕媽媽指著周躍對自己的寶寶說︰
「你看那個小妹妹,頭發跟大MM一樣呢。」
連落那個得意啊,這可是她連式獨創,回去時候要給周寒剪,小雪不讓,干嘛給孩子在額頭前留一片啊?這到夏天額頭上不都得全是痱子?不讓剪,她家周寒本來就是女兒,不用做任何偽裝。
在周寒的世界里她是比較疑惑的,爸爸媽媽告訴她,躍躍是弟弟,可大伯母卻說躍躍是妹妹,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
某天,周寒終于真相了。溜進連落房間,連落在給周躍換褲子呢,周寒可憐兮兮的在地上抱著連落的腿,她要上床去,躍躍在床上。
連落騰了個手把周寒提到床上,周寒爬近正在玩自己手玩得不亦樂乎的周躍,立馬又往下面看,連落這不正給周躍扒了褲子嘛,周寒腦袋就劃拉過去了。
連落半張臉僵住,小!
要不是看在周寒醒‘周’的份上,她鐵定把這小丫頭給定下來,當個便宜媳婦。
周寒抬眼眨巴著鳳眼問︰「大伯母,躍躍是弟弟還是妹妹?」
「妹妹啊,當然是妹妹了。」連落拿了條新的小花邊邊底褲給穿上去,再穿了條彩色小襪子,然後套上超級迷你版的小短裙。
周寒不解︰「可是他有小**。」
連落瞬間滿臉黑線,鐵定是小雪教的,伸手模模周寒的頭說,「這是意外,躍躍是不小心長了這個,其實他還是妹妹的。」
周躍听了她媽這惡意中傷的話小眼神兒一瞟一瞟的朝他媽看去,到底是有性格啊,眼都不帶搭理他媽的。
晚上連落就開始跟周湛三商量,非要生個女兒來玩,周湛三不松口,一個就夠了,女兒老四不是生了嘛,生那麼多有精力養?周湛三就那意思,當初也是這麼想的,無論是男是女都只要一個。
周家到底也算開明的,小雪的孩子是在出生後才知道是女兒,連落的孩子是周母非要知道,走了關系檢查了才先知道的。要周湛三的意思,先知道後知道其實都一樣,無論男女,他就要一個。
連落對周湛三這態度顯得無比失落,她就想要個女兒,供她每天打扮消遣而已,他竟然不滿足她。唉聲嘆氣的抱怨,說他不愛她了,又說她干脆帶著周躍回連家算了,反正他也不愛她了。
周湛三听著她碎碎叨叨的不停的說,心想她這話嘮的毛病真是越發嚴重了,扯過人來狠狠的吻。
連落眼底亮光一閃,回應得那個熱情啊,差點讓悶騷的周湛三沒招架住。連落就是要他來不及做措施,做什麼措施啊,她就要真槍實彈的來,這樣才能懷女兒啊。
「三哥哥,快,快點……」連落潮紅的臉蛋兒在燈光下別樣嫵媚。
周湛三也是發狂了,這晚上就差點沒把她那小柳腰給折斷了。當他那豐厚的液體一點不露的種進她身體時總算心滿意足了,從他身上翻身下來躺在床上,只剩喘氣的份兒。
連落張著嘴巴喘氣,手指要動不動的一彈一彈的,睜開時忽然驚嚇一大跳︰
「啊--」
嚇得一個翻身竟然從床邊滾床底下去了。
周湛三立馬撐起身看她,滿臉的黑線,這麼寬的床,她竟然也摔得下去?
坐起身抬眼時也給愣了一把,足足愣了三秒才趕緊裹了件衣服下床把連落抱起來。
知道兩人瞧見什麼了嘛,周躍本來是睡著的,可這時候已經坐了起來,眼楮愣是瞪得大大的看著他爸媽。你說連落那前一刻還黯然**來著,這後一刻就被嚇了這麼大一跳,你好歹是當媽的,你當著兒子的面做那些……
連落那邊蒙著被子死都不肯出來,想想剛才的浪樣兒就悔得牙癢癢啊,她怎麼就一時沒忍住呢?叫她還怎麼面對周躍啊?她是當媽媽的啊,手抓著被子拍著床,悔得腸子都青了。
周湛三抬眼看了眼周躍,那小子眨巴了兩下眼楮倒頭又睡了,合計是吵著他了,其實人家對活根本就沒興趣。
周湛三倒是愣了下,覺得他這兒子將來肯定超越他,能成大器,瞧瞧,瞅見這麼活色生香的畫面,竟然還能面不改色,誰做得到?
拜托,三爺,人家才一歲來點兒的孩子,要是來興趣了那才奇怪了吧。
周湛三把人抓出來,伸手捏著她紅透的臉說,「兒子睡了,要不再來一次?」
連落羞憤得把臉直往他胸膛藏,天啦,丟臉丟到家了。她覺得他們這屋里得向小雪那屋一樣,在中間安個軌道裝上簾子。她還納悶兒呢,怎麼小雪那屋會把孩子給隔開來,原來是這麼回事。
伸手拍著周湛三精壯的胸膛,臉上滾燙的溫度燙得周湛三的心一陣一陣的跳,抱著她睡下去,伸手在她身上招呼,她推著不肯,反正屋里沒裝簾子之前,她再也不做這檔子事兒了。
周湛三听著她的話,悶聲低笑,「沒膽兒了?」
「嗯,我不能給周躍童年留下這樣的印象,他要是長大了都記得,我這當媽的還怎麼活啊。」連落說。
周湛三拍著她的背說,「好,明天我就裝個簾子,明晚上我們盡情的做。」
連落心下一個顫抖,老天,盡情?他的盡情不是要她的命,她是想要女兒沒錯,可好歹也得有個度吧,縱欲過度很傷身地!
*
周湛三最近接了個項目,是投資南太平洋上的一個島嶼,島不大,叫火利,據說是吉祥的意思。火利島的基本資料他已經看過,島上的資源相當豐富,無論是物產還是島上的風景都是個值得一去的地方。
火利島淹沒在南太平洋的群島中,到如今才被開發商發現,準備將這個島發展成為南太平洋環游線路的其中一站。
周湛三在各方面都做了評估,覺得可以投資。但這麼多年的商業實戰經驗告訴他,不是靠這些有根有據的數據、資料就能判斷這個項目是否能投資成功的。像火利島的這麼大的項目盡管各方面的數據都很到位,可他還是要親自走一趟,必須自己在最後做出判斷才能簽這份商業策劃。
周湛三這一走多則半個月少則一周,連落嘴上沒說,可心里還是舍不得。結婚這麼久以來,他們就沒分開過這麼久,他就算去國外出差,最多不超過三天的。
可她也很明白,讓他別走會叫他多為難。自己忍著不說,卻在周湛三走的時候送出去了老遠。周湛三開著車走了一段,連落追出去,淚就跟著滾了下來。周湛三是狠著心不看後面的人,可就是沒忍住看了眼後視鏡,看見連落那像被人遺棄了的孩子一般的表情,心里隱隱作痛。
‘哧’地一聲挺了車,下車往回走,連落看見周湛三車停了,又哭又笑,拼命往前跑去,兩人緊緊相擁。
「三哥哥,我等你回來。」連落先說話了。
「好,我會很快就回來,就幾天。」周湛三低聲說,抱著她顫栗的小身子,捧著她的臉親了下說︰「天冷了,晚上睡覺時候把空調打開,我不在你身邊你掀了被子沒人蓋,容易生病。」
連落一個勁兒的點頭,想給他個小臉的,可眼眼淚是怎麼忍也沒忍住,嘩啦嘩啦就滾了下來。
周湛三看得心痛,不忍心就這麼轉身走,實在不放心他走了她跟兒子倆個一天怎麼過。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親了又親,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說︰「回去吧,我看見你進門了再走。」
連落想說她要看見他的車走了她再進門,可他眼里的濃濃的深情讓她妥協了,她要讓他走得安心,好妻子是要讓丈夫在外面工作時候不會擔心家里。她如果再這麼哭哭啼啼,他一定心里不好受,出差也不會安心工作。
所以很快自己用袖子擦干眼淚,勉強擠出笑容說︰「三哥哥,那我回去了,你別擔心我和躍躍,我們會很好很好的等你回來。」
周湛三看見她的笑總算好受了些,點頭,讓她回去。連落走了兩步回頭看他一眼,一咬牙快步跑回去,進了院門。
周湛三看過去,直到她的人影消失這才轉身上了車,開車離開。連落在門口站著,遠遠望著周湛三的車漸漸縮成一個小點,再到被淹沒在各式各樣的車中,她這才擦干滿臉的淚水轉身進門。
小雪抱著周躍拉著周寒在客廳看著失魂落魄的連落,嘆氣說︰「得了啊,出個差而已,又不是生離死別,至于嘛?」
老四有時候一走就是一兩個月呢,她要依著連落這樣兒的不得哭死?
小雪不說還好,一說她眼淚又忍不住了。抬眼看著周躍的臉,眼淚就跟開了閘門似地,大顆大顆的掉。
周躍這時候懂事了一下,伸手要他媽抱。連落抱著兒子自己上樓去,周母看著連落那樣也搖頭,出個差而已,這孩子哭什麼呢?
轉眼又看小雪,這大兒媳婦和小兒媳婦怎麼就差這麼多?老四出去有時候一兩個月都沒回來,也沒見小雪念一聲。老三這就出一周,連落那就跟被拋棄了似地。唉,兩媳婦這性子要是能綜合那多好。
連落是真傷心啊,覺得還有事沒說,趕緊又撥電話過去。周湛三接了電話沒說話,就听她一直絮絮叨叨該注意什麼,該小心什麼。周湛三就從來沒有這麼不放心家里過,是真有不想走了念頭。
他在想這要是突然回去出現在她面前,她應該會高興得哭。又一聲苦笑,她這都已經在哭了。
「掛了吧,我會很快回來的。」周湛三低聲說,听得出來他心情也不是很好。
連落舍不得掛啊,听說火利島那邊都沒有開發的,他到那邊了根本就打不通電話,她就想再听他說幾句,可他已經催她掛幾次了。
「那、好吧,湛三哥哥你要會點回來。」連落吸了下鼻子,她想說晚上他不在,她睡不著,可又怕他擔心,一直掛著家里就忍下了。
周湛三那邊應了聲,先掛了電話。連落直到電話傳來‘嘟嘟’聲響才回過神來,拿著電話出神。周躍小身子從床上爬啊爬的爬到他媽身邊,手扯著他媽的衣服女乃聲女乃氣的哼了幾聲。
連落轉頭看著兒子,心里一陣酸,抱著周躍貼著他的小臉說,「躍躍啊,你是不是也跟媽媽一樣,很傷心?爸爸出差去了,爸爸給去給躍躍和媽媽買好吃好玩兒的東西去了。你是不是也舍不得爸爸啊?」
周躍伸手抓著連落的頭發,竟然‘咯咯’的笑出聲來,連落嘆氣,「唉,算了,你個小沒良心的,跟你爸爸一樣,全都讓我傷心,小沒良心的。」
周母知道連落躲著一個人傷心呢,可老這麼悶著也不是辦法,上樓來叫她出去走走,一進門就看見一大一小兩個跟倆傻子一樣,大的不斷抹淚,小的笑得歡。
周母伸手抱著孫子,拉著連落下樓,「走走去,正好買兩件冬衣,躍躍也得添幾件。」
連落沒說話,但是跟著走,有事做心里就會好受些。
連落是算著日子過的,確切的說是看著時間過的。周湛三走了快一周了,連落這一周簡直是度日如年啊,半夜睡不著,跑訓練中心去跳舞,跳累了就坐著休息,休息好了又跳,反正沒讓自己閑著。反復這麼過了幾天一周也過去了,可周湛三沒回來。
連落開始擔心了,每天電話撥得不停,反反復復的撥,她知道撥不通,可就是抱著一絲希望和僥幸。
一直沒睡好,也不想會房間,抱著周躍坐在客廳不肯上樓。周母看著心疼啊,你說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固執呢?
「落落啊,上去睡覺吧,孩子也要休息啊。老三指不定明天就回來了,你坐這里等也不是辦法啊。」周母又走過去說。
連落就是想著或許周湛三晚上能回來,可心里忽然怕得很。婆婆走過來她那眼淚就跟著來了,抬眼看著婆婆說︰
「媽,他說四天就能回來的,都一周了,他從來沒有說話不作數過……今早上起來我眼皮就一直跳,心里慌得可怕,媽媽……」
這說著說著眼淚就滾了出來,周母趕緊擺手說,「胡說什麼呢,老三做什麼都分寸的,以前沒成家的時候出差還有出去一兩個月的,還不是好好的。這回肯定是事情忙,你放心,老三心里是掛著家里的,事情忙完了回來就快了,他們是坐私人飛機去的,就是這半夜忙完了,都能回來,你別東想西想,啊?」
連落那眼淚忍不住啊,一哭身體就跟著抽,周躍在她懷里動了動,醒了。撇著張嘴咂巴了兩下,‘哇’一聲哭了出來。
兒子哭了連落那就更收不住了,說不清楚心里在難過什麼,抱著孩子一大一小哭得個天翻地覆似地。
小雪和老四早睡了,老四這兩天才回來,人夫妻兩個這剛睡下了,樓下那哭聲就響起來。兩人都沒說話,趕緊整理了下披著衣服下樓去。小雪剛走,周寒也醒了,看樣子很不高興,緊跟著也開始哭。
小雪瞬間一個頭兩個大,嘆了聲,周老三不就是出個差嘛,至于嘛這?看看這家里都成什麼樣兒了?
老四讓小雪哄孩子,他下去看看。
一家人這又出來了,連落看大家都出來了心里愧疚,可就是忍不住。這晚上周躍一直哭,哭累了能安靜一會兒,大人以為他睡著了一起身又開始哭,哭得忍心哇涼哇涼的。
以往這孩子老四能哄,只要老四一抱著準沒事兒,可今天不行,怎麼哄都不睡,一個勁兒的哭。
周躍會說的話不多,可就一個勁兒的喊‘爸爸’,手也往門外指,邊哭邊依依呀呀的喊,連落跟著急,心里也毛慌慌的。從老四手里接過孩子緊緊抱著,眼淚就跟溪流似地關不都關不住。
這一晚上誰都沒睡好,周寒後半夜睡著了,小雪終于月兌身把門關嚴實了不讓周躍吵著周寒。小雪走進屋里,陪著連落,周母也沒走,就陪著媳婦孫子。
周父身體不大如前,後半夜實在撐不住了就回去眯了會兒。老四一直守著,心想周老三也夠強大的,怎麼能影響一個女人影響到這麼大?讓一個有自己思想的女人這麼依賴他,也算是本事了。
周躍一直哭,連落就怕孩子生病,擔心得不得了,連夜又叫了醫生過來。沒查出什麼毛病,可孩子還是哭啊,哭得一家人心都碎了。
直到早上周躍才漸漸停止了哭聲,小臉通紅通紅的,像是睡著了。周躍睡著後周家上下總算松了口氣,養個孩子怎麼這麼不容易呢?
老四對小雪說,瞧吧,還生不生兒子了?兒子就是不如女兒好養,看看周躍就知道了。
小雪那心里也不好受,畢竟連落同她親啊,周躍從出生她就抱在手里的,都是周家孩子,她也真心疼著的。心里跟著煩,推開老四自己蜷縮著睡了。
小雪就覺得周家男人不是東西,一個個都冷漠得很,就是她們女人心軟,婆婆、她、連落,真是作孽啊,怎麼就嫁了周家男人?
想著連落心里又酸得很,又把周湛三怨了一通,家里也不缺那點錢了,還掙什麼?不出差少賺點能死人嘛?他倒是一出去就海闊任魚游天高任鳥飛了,有沒有想過家里的老婆孩子?真是太沒良心了。
周湛三回來時候飛機出事了,在南太平洋上空忽然墜機。墜機前還能同京城機場保持電聯,飛機機械出現問題,請求急速救援。然而京城的救援剛出發,那邊一切消息就被阻斷。
第二天經航空局確認,往返南太平洋中某個島嶼的一架私人飛機墜毀,消失在南太平洋經過兩天的搜尋目前沒找到任何幸存者或身亡者。經機場確定飛機上眾人的身份,核實除周家長子外還有其秘書,以及京城幾位房產大亨。
這一消息被證實後京城一片嘩然,當警局將消息告知周父時,周父差點沒緩過神來。
周母當場暈倒,周父抖著音問了幾句,電話直接滾在地上,瞬間攤在沙發上。
「老三、沒了……」
小雪瞬間站起身,驚得人渾身顫抖,她第一反應是連落怎麼辦,周躍怎麼辦?驚慌失措的轉身往樓上走。老四抱著周母,伸手即刻拉住小雪,眼楮一片赤紅︰
「別告訴她,先、瞞著……」
小雪瞬間眼淚就滾了下來,能瞞得住嗎?雙手捂著臉,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連落,遲早會知道的啊?
「先送媽去醫院吧。」小雪哽咽說。
周父有些站不穩,站起來的身體又倒了下去,已經是老淚縱橫,白發人送黑發,沒想到這是會發生在他身上。周家向來秉著良心做事,從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會遭這麼大的罪?
老四雙目通紅,咽了下,說︰「爸,別告訴連落,我先送媽去醫院,然後親自走一趟,我相信這事肯定哪里出了錯,三哥的人都是……」
他自己都說不下去,哽咽了句,周湛三用的人都是精英,即便有風險,也有能力把危險降到最低。可老四這時候確實莫名的害怕,說不出來的感覺,抹了一把淚,抱著母親大步走了出去。
小雪一回頭,就看到連落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小雪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兒里飛了出來︰
「連落!」
老四抱著母親在門口停下來,轉看去,就看到連落跟物體一樣‘ ’滾到在地,滿頭是血。老四心跟著陡然一震,又抱著母親慌了。家里除了帶病的父親就他剩這麼一個男人,什麼事都還得他拿個主意,可如今這心一下子亂了套,渾身不由自主的抖得厲害。
「打電話,大醫院電話啊,愣著干什麼?」老四從來就沒有這麼大聲吼過,這人壓根兒來說根本就沒有脾氣,可這一刻慌了,怕了,千斤巨擔毫無預警的朝他砸了過來。
小雪跑向連落抱著滿頭是血的人邊抖著手打電話,眼淚跟線珠子一樣嘩啦嘩啦滾,電話打完手機一甩,抱著連落一下一下的抹去她臉上的血。
「連落,那都是假的,騙人的你別信……」
周寒也哭,樓上周躍也在哭,偌大的周家再一次被哭聲搶佔,空氣中都彌漫著悲傷和死亡的氣息。連落就一直張著嘴,沒有聲音,眼淚混著血一起滾滾躺下。
周家一天之內兩個進了醫院,周家的事京城都沸騰了,全京城都在可惜,才三十來歲,天之驕子啊,商業圈里多少年才出這麼一個大成的人才,就這麼沒了,是京城的損失,更是投資界的損失。
而周家完全亂了套,兩姑姐就在警局守著不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什麼都沒找到就判斷人了,這誰能信啊?可警局也有難處啊,航空局那邊傳過來的資料就是這樣,總不能讓人去南太平洋海底撈人吧,開玩笑呢。
航空局那邊說得很清楚,墜機前航空員發出過求救信號,說明了是機械故障,在去南太平洋時遇到強氣流以致飛機受到重創,在回航時才發現發動機出現故障。誰都知道發動機是飛機的心髒,一旦出現故障失去動力就會造成機毀人亡的慘劇。
可警方跟兩女人解釋不通啊,老四拿了一手的資料,心里震痛不減,明明在返航前飛機就已經出現技術故障,為什麼還有冒險回來?飛機墜海,消失在南太平洋是不可能打撈的,那麼廣褒一片海域,沒有確切的失事位置,在哪里去搜尋?
老四知道無果,可還是派了兩隊人南下,只是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連落房里就沒離開過人,就是怕她做傻事,從她醒來她就沒說過一句話,也沒再流淚。身邊人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不吃不喝,也不哭,周家人輪番守著,連家那邊也經常來人。醒來幾天了,一直打著營養針,不讓任何人踫她和兒子,自己抱著。
周躍這幾天也出奇的不哭不鬧,直喊餓,喊得周母那眼淚跟著嘩啦嘩啦的滾,這都作的什麼孽啊?
病房里安靜下來,前後五分鐘不到,周母再回去連落就不見了,周躍也不見了。周母手里的東西‘ ’地一聲砸在地上,跌跌撞撞的全院找,又打電話給家里。
周家人才輪流的,這才回家就出了這樣的事二話沒說又跑回去。老四直接報警了,全城都翻了個遍,所有人都在,就連連二婆家齊家都全部出動到處找。
海邊。
連落連夜抱著周躍到了這里,她想去南海等的,可去不了。一直坐在沙灘上雙眼無神的望著海平面,總覺得他會在下一刻就出現。
從早到晚,又到天明,海灘邊做生意的人昨天就看見個女人抱著孩子坐在沙灘上,今天來這麼早那女人還在。就跟身邊老婆猜著,那女人是不是精神受了什麼刺激,讓老婆多留意著點,可別想不開做了什麼傻事。
做生意的女人也朝海灘上看去,都是當母親的,看著確實可憐啊。點點頭,邊整理著攤上的小玩意。不是節假日,來海灘邊玩的孩子不多,所以生意也不是很好,可為了生計,還是得出來擺攤啊。
連落本來以為自己很能干,她一定能等到周湛三回來,可等了一天了,算算時間他已經走了整整兩周,就從來沒有離開她這麼久過。
她等不下去了,望著寬闊的平靜的海面,眼里一片空洞。
站起身來,抱著周躍,用臉頰緊緊貼著兒子冰涼的小臉。親著兒子的額頭說︰
「躍躍,我們去找爸爸好嗎?」
周躍可能是餓了,渾身冰涼冰涼的,小手揉揉眼楮,雙手抱著他媽媽的脖子,沒出聲。連落笑了,淒美而悲涼︰
「我們去找爸爸。」
然後一步一步朝海里走去,她說,「三哥哥,你不回來,那我帶著兒子來找你好不好?」
深秋的天灰蒙灰蒙的,連跟著人的心情都被蒙了一層灰布似地,看不到陽光。冰涼的水刺痛了脆弱的皮膚,連落絲毫沒感覺到冷。仿佛已經看到冰涼的水中,周湛三朝她伸手的樣子。
水過半身時周躍開始鬧了,雙手揮動著,抓著連落的頭發,「媽媽,媽媽……」
連落抱緊了周躍,好脾氣的輕輕哄著,「別哭,躍躍乖,我們很快就能看到爸爸了,躍躍別哭……」
對周躍來說,他或許不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可他知道爸爸意味什麼。即便是孩子,在面對即將吞噬自己和媽媽的汪洋大海還是怕的,不停的哭,拳打腳踢的不依。連落緊緊抱著孩子,她說了要帶著孩子去見他,她會抱得緊緊的,不會松開。
沒有他,心就跟死了一樣,活著也沒多大的意義,她想過要是自己走了就留下兒子,兒子無父無母將來一個人生活多艱難?還不如帶著兒子一起走,這樣他們一家人還能早點團圓。
她真的沒有太傷心,就是有點恨他說話不算話,說好了會很快回來的,可他又不回來。其實也沒關系了,人生本來就這樣,她反復無常,誰也說不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她一點也不怪他,他回不來最不想的一定是他自己。她要理解他,所以她去找他,回不來有什麼關系?他們一家人同樣還能在一起。
找人的還有蔣赫南,將河南的車開到海邊時直接問了那擺攤做生意的,蔣赫南剛到,後面老四和小雪也來了。
擺攤的女人听蔣赫南的話又反復看了看照片,確實沒見過,搖頭說,「沒見過長這麼漂亮的女人,不過那邊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從昨天一直坐到今天都沒走。」
蔣赫南順方向看過去,那女人也看過去,立馬驚了一大跳︰「跳海了,有人跳海了!」
這一喊倒是把周圍擺攤的人全都驚動了,蔣赫南心底突突直跳,傻女人傻女人!死了能解決什麼?周躍還那麼小,她到底想干什麼!
直接從綠籬上跨出去,沒從石梯上走,翻身從高牆上跳下去,大步朝海里跑去。連落漸漸的只剩頭和脖子了,周躍應該是被凍的,不停的在動。
「連落,連落你給我站住!」蔣赫南大聲咆哮,月兌了外套一把往地上甩,接著就朝海里跑。
後面老四和小雪緊跟著跑過來,緊張得心跳都快停止一般,大聲喊著,這個傻子,怎麼這麼傻啊,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活著起碼還有絲希望啊。
「連落,落落啊你不顧自己也要為躍躍想想啊,他是三哥唯一的兒子,是周家唯一的兒子。你怎麼能這麼自私,連累孩子啊?」小雪拼死要往海里跑,頭發散亂得跟瘋子一樣,老四手勁大得驚人,連連把人拉回來。
蔣赫南總算在連落沉下去的前一刻把人拉住了,手臂圈著大人和孩子要往回拖,連落喝了不少水,孩子也給凍得渾身發紫。
「為什麼拉我?我只是去找他而已,為什麼要拉我?」連落目光渙散沒有任何焦距。
蔣赫南一頭一臉的水,雙目通紅,伸手把大人和孩子一起抱了起來大步上岸。
小雪下一刻就沖了過去,把周躍搶過來,月兌了孩子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在周躍身上。周躍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聲音都出不來了。
蔣赫南看著連落慘白死灰的臉,緊緊抱住她,傻女人傻女人!他是恨不得幾耳光打醒她,可她臉上的淒涼和死灰叫他不忍心,心跟著狠狠痛起來。手抹著她的臉,眼眶也紅了。
周躍哭得厲害,連落忽然動了,伸手要孩子,小雪滾著淚把孩子還給她。連落抱著周躍,輕輕的喊。周躍一開口就要爸爸,大概是剛才被他媽媽嚇著了,現在有點抗拒連落,一個勁兒的叫爸爸。
連落也跟著叫爸爸,可忽然開始失心瘋一樣,大聲吼著︰「爸爸沒了,爸爸沒了你知不知道?你就知道哭,你哭什麼呀?爸爸沒了,爸爸沒了!」
聲嘶力竭的大吼,眼淚狂飆,周躍哭得整個小身子都抽了。連落推開蔣赫南,東倒西歪的爬起來,抱著孩子往海里跑︰「找爸爸,我們找爸爸……」
「連落,連落……」
「連落……」
蔣赫南和小雪、老四緊跟著追過去,蔣赫南一把扯回連落,把孩子同連落拉進懷里緊緊抱著。
「爸爸還在,我來當爸爸好不好?落落,讓我當孩子的爸爸,我可以的,落落,我們回家,我們帶著孩子回家。」蔣赫南抱著連落灼熱的淚盈滿眼眶。
還是回了周家。
連落病了一周,周躍也病了。這一周內都是周母在看著周躍,時時刻刻都盯得緊緊的,想罵連落這個沒良心的,怎麼當媽的,再怎麼絕望,也不能帶著孩子去死啊。
可話到嘴邊還是出不了口,看著連落那不成人樣的樣子就只剩滿眼滿眼的淚。連落也不要孩子了,病勉強好了,能起床。白天偶爾看看孩子,什麼也不做,就坐著發呆,就跟行尸走肉般,讓吃飯就吃飯,干什麼就干什麼。周躍要媽媽時她也不抱了,就那麼悶著。
以前多靈活一人,現在就跟傻子一樣。
白天是勉強過了,可晚上過不了,好不容易睡著,不到五分鐘就從夢里哭醒過來。
幾天下來一到晚上她就抗拒,就怕,覺得黑夜會把她吞了。房間里哪里都是周湛三的味道,就跟他還在身邊一樣。晚上坐著睡不著,慌得可怕。到後幾天她開始整夜的做惡夢,每次都從夢中嚇醒,哭喊得很大聲。
周母和小雪多少次都被她嚇醒,披著衣服就推開門看她。連落慘白的臉,滿臉是淚,抱著被子蜷縮成一團,一踫她就嚇得尖叫,又哭又喊。
周母老淚縱橫,站得遠遠的。她是怨連落沒照顧好孫子,可連落自己傷心啊,她哪里還怪得過來?
小雪心疼得跟刀割似地,抱著連落不斷的哄,不斷的說話,把人從被子里解放出來。
小雪陪連落睡了幾晚,連落是睡著了的,可睡著後都在流淚。小雪看著心疼得難受,經常抱著被子默默滾淚。一個男人是一個家的天啊,男人沒了,這家的天就塌了,周湛三不敢說是什麼大慈善家,可也不至于要遭這種報應啊。
之前的怨變成現在的恨,人是沒了,可看看他把這個家弄成什麼樣子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連落精神遭的一塌糊涂,根本沒法睡,半夜就抱著小雪哭,問她究竟做錯了什麼?她在想是不是她這條命多余的,所以老天要把他的命收回去。一開始的傷心到如今的恐懼,連落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離開房間。
她不敢再回房間,不敢再看到任何有關周湛三的東西,一見就心痛得無法呼吸。
小雪覺得連落瘋了,連落不瘋,她都要被弄瘋了,抱著連落又哭又哄︰
「你別鬧了好不好?連落,你別哭了,誰離了誰不能活啊?你當初那麼自信的,你不是不在乎任何人嗎?一個周湛三而已,周湛三沒了還有別的男人,只要你願意,男人多的是。連落,我求你了,別在折磨我了好不好?」
連落覺得大家都不理解她,她覺得自己世界坍塌了,一個人的聲音會被重復到好幾十個人在說,自己的認知也在一點一點改變。一到晚上就跟被魔纏身一樣恐懼,她努力想驅趕這種恐怖的感覺,可是力不從心,整個人就跟被某種力量主宰一樣。
她不要在周家,不要再在這個地方,充斥著他的氣息的地方如同牢獄一般將她困住,她害怕點點滴滴的回憶在她一不小心的時候就突然跑出來沁滿整個神經。那種抓不住握不緊只能靠回憶溫暖著的人,讓她無助得想撞牆。
如果她沒有意識該多好?沒有意識就不會每天面對這一切這麼痛苦,也不會每天時時刻刻都看到他在眼前的身影。
小雪抱著連落哭得傷心欲絕,連落只剩進出的氣,厚重的黑眼圈和慘白死灰的臉讓她此刻看起來跟死尸一樣恐怖,仰著頭望著天花板,滿眼滿眼的淚無聲無息的滾落。
連落望著天花板上周湛三的臉,眼楮一閉,暈倒在地。
老四把連落抱回房間,小雪整個人憔悴不堪,靠在門口捂著臉哭。人生怎麼會這樣呢?連落沒做錯什麼,為什麼這麼年輕就沒了老公?這不是變相的在要她的命嗎?
老四關了門走出來,伸手把小雪拉進懷里,他知道她在怕什麼,輕輕拍著她的頭說︰
「我會活得好好的。」
小雪有一刻甚至想,死了老四都要好些。可事情不到那一天,她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抱著老四哽咽說︰
「連落好可憐,周躍好可憐,他們以後怎麼辦啊?」連落還這麼年輕,周躍還這麼小,怎麼辦?該怎麼辦?從來沒有認為一個家會是這麼重要。
現在的沖擊來得太猛烈,讓這個代代輝煌的周家差點一蹶不振。
連落還是驚醒的,一醒來眼前黑洞洞的,滿腦子的人影。嚇得從床上滾下去,她要離開這里,一刻也不想留在這里。留在這里她只會更無助,她會瘋掉的。
周躍和周寒兩人有一間小房間,盡管孩子小,可已經讓他們離開大人了。這房間是周寒的,現在連落帶不了周躍,晚上哄周躍睡著後把他放在周寒床上,讓兩孩子一起睡。
連落推開孩子房間,抱著周躍就往外跑。沒有別的想法,她就想要離開,走得遠遠的。
周躍被連落抱著‘哇’地一聲響亮的哭起來,樓上的人一听猛地睜開眼來,這一個月來周家人人心驚膽顫的,就怕一個沒看好發生什麼意外。這一听孩子哭,各個房間都開門了。
周母周父、老四小雪緊跟著走出來,一看孩子房間門是開的,嚇得周母差點閃了腰。樓下連落已經開門出去了,周母老命都不顧,趕緊往樓下追去︰
「她抱走了周躍,快,老四,把她抓回來,我的孫子啊,我周家的命根子啊…」
老四幾步追出去小雪也顧不得周寒哭了,直接追上去,一邊扶著周父一邊攙著周母跟出去。
「連落啊,你到底要怎麼樣啊?你還不夠嗎?別鬧了,別鬧了!媽求你別鬧了,連落!」痛失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周父周母就不傷心?最初對連落的容忍到現在真的是累了,本來人就上了年紀,哪里受得幾個折騰?
「連落,你行行好,別鬧了,家里現在都被你鬧成什麼樣子了?」周母快步追出去對著又哭又撒潑的連落說,一說老淚又忍不住的流。
老四雖然人生得縴細,可力氣大,緊緊抓住連落不放。連落哭得絕望︰「放我走吧,求你了,求你們了讓我走,我不要在這里,放我走,小四求你了……」
老四有一絲心軟,沒道理老三沒了周家要綁著她一輩子,她還這麼年輕。她繼續在周家這麼下去,還能活多久?這才短短一個月,她已經不成人樣了,誰看了都不忍心。
他不敢奢望蔣赫南有多真的心,但現在他只能賭一把。在周母沒追出來前就給蔣赫南撥了電話,完了後老四紅著眼對連落說︰
「你可以走,但周躍是周家的血脈,你不能帶他走。是我們周家欠你的,以後周家會想辦法盡力補償你。無論你以後人在哪里,我保證讓你衣食無憂。」
連落搖頭,孩子是她唯一活下的希望,滿臉的淚望著老四,在孩子的哭聲中說︰「要麼讓我們走,要麼就讓我們去死,小四,看在湛三哥哥的面上,你放過我們把。」
周母追出來火氣就上頭了,伸手一耳光狠狠甩在連落臉上,緊跟著把哭得傷心的孩子搶過來,看著連落滿眼都是恨。
「你說你到底想干什麼?非得不讓周家安生嗎,你到底存的什麼心連落?想帶走我周家的孫子,你想都別想!」周母是徹底火了,老三沒了,就這麼一個孩子,她還想怎麼樣啊?誰都傷心誰都難過,她這是要把大家都往死里逼才肯罷休嗎?
連落被打了一耳光有些站不穩,幸得老四及時扶了一把。連落掙月兌老四的手,朝周母撲過去,要搶兒子,哭得連聲音都快沒了︰
「媽,把孩子還我,媽媽,求你了把孩子還給我,求你了……」
周母也狠心,一手抱著周躍一手還把連落推開了,連落是一個月來就沒怎麼睡過,也沒吃下什麼東西,早就精力透支,周母就算上了年紀,她現在這個風一吹就倒的樣兒也沒辦法對抗。
蔣赫南來的時候眼楮瞬間就紅了,從地上抱起連落,狠狠瞪著周母,「伯母,三哥才走,你就這麼對待連落,你不怕遭報應?」
「報應?我死了兒子還有什麼比這個報應更大?她今天要鬧,我也不念最後的情分,直接送她進精神院去!」周母也睡氣得發抖,這在氣頭上的話是怎麼說著痛快怎麼說,哪里管說了什麼?
蔣赫南瞬間就來火了,惡聲吼出︰「你周家別欺人太甚!你們以為還能像周湛三在的時候一樣只手遮天?」
連落推開蔣赫南,還要朝周母撲去,小雪擋在周母身前拉著連落吼,「你到底還要怎麼樣啊?你走,你走,別在回來,你走。」
回頭朝周父周母大聲喊︰「讓她走吧,你們這樣把她關在周家,是想要她死嗎?她沒有錯,誰也沒有錯,你們不能這樣對她,她已經沒了丈夫,你們為什麼不為她著想?媽,你不是這麼疼連落的嗎?放過她,讓她走吧,強行留著她是把她往思路逼啊!難道真要那樣你們才甘心嗎?」
周母緊緊抱著大哭的孫子,她不是不放人,可是孩子還這麼小,她不能讓周躍這麼小沒了父親又沒了娘啊?讓連落帶著孩子走是絕對不行的,周家也不是不放連落,至少等周躍長大些吧。周躍能走路了,上學了,那時候要走要留周家也不會攔著。
周母周父身後所有的下人都出來了,站了一排。有個老人在出來時候就給周老爺子打了電話去,周家鬧成這樣,他也是可憐少夫人啊,今天這事要解決只能讓周老爺子過來。
周母不松口,老淚縱橫。連落一動,周母往後退,一排下人擋著。
「她要撲過來你們就給我打,進了我周家的門,是死是活都由我周家處置!」周母大聲喝著,眼里滿是恨,周躍哭得不停,伸著小拳頭往女乃女乃臉上打。
「媽媽,媽媽……」
連落哪管這麼多,硬要去搶孩子,小雪緊緊把人拉著往外扯,「你走吧,孩子先別要了,你先走。」
連落哭得都岔氣兒了,蔣赫南一把把人勾進懷里抱著不放,任她怎麼捶打都不放手。
「相信我,孩子我會要回來的,我們先走。」蔣赫南半抱半拉的把人往外拉。
周母不讓啊,趕緊讓人把門鎖了,周家的人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走?老三是沒了,她這個當娘的還在。孫子還這麼小,她怎麼可能讓連落現在就走?老三才走多久啊?就想著離開周家了?
有兒子在,媳婦就是女兒,兒子沒了媳婦充其量只是孫子的媽,維系婆媳之間重要的橋梁沒了,婆婆還會對媳婦加以慈色?
蔣赫南伸手就劈下關門的人,硬要走,這便正僵持,外頭周老爺子的車到了。老爺子年紀大了可身體很硬朗,大孫子的死給了這位老人沉痛一擊,身體已有些漸漸不支。
拄著龍拐進來,面色陰沉冷硬,目光如炬的掃視院內一干人,大喝一聲︰「都看看你們像什麼樣?還嫌周家事不夠多嗎?」
抬眼直接朝周母看去︰「你個當家主母就是這麼當的?仗著人多就得勢?湛三才走多久你就這麼對孫兒媳婦?你婆婆當年沒說你半點不好,你怎麼就沒學到點好的?」
「老爺子,她要帶著周家唯一的孫子啊。」周母被周老爺子一頓喝眼淚怎麼忍也忍不住,她為的是什麼啊?還不是老周家的香火?
周老爺子到底不忍心看連落這個樣子,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這輩子老爺子最滿意的就是給孫兒娶了個好孫媳婦。可如今……唉,都是命,誰也怪不到。
「連落啊,你要想走,就走吧。」周老爺子嘆了聲。
周母說︰「周躍這麼小,哪能離開媽?他爸也不在了,難道連……」
「夠了!你也知道她是周躍他媽,她就是要帶走周躍也是無可厚非的,你硬要把人留在周家,你想外面人怎麼說周家欺人太甚?」老爺子怒吼一聲。
周母忽然住口了,是想起了這個重要問題,連落是周躍的媽啊,周躍沒了父親,就是法院判,也會判給孩子親媽的。她確實是一己之私想把連落留在周家,等周躍長大到時候隨便連落自己選擇,可她忽略了連家,連家就算比周家差,再不濟也不會讓連落在周家受苦。
忽然怕連落把孩子搶走了,緊緊抱著周躍不放。孫子是周家的,說什麼也不能讓人帶走。
「連落可以走,當周躍不能讓給她。」周母說,轉眼看向連落︰「連落,媽也算疼了你一場,你要想走,就走吧,周躍不會給你。你現在這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麼照顧周躍?走吧,周家以後就當沒你這個人。」周母說完抱著孫子就進屋了,不管孩子哭鬧得多厲害,一直抱著沒撒手。
蔣赫南帶著連落離開,周家總算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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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落大病了一場,病好後命都去了大半條,人本來就瘦,如今就剩骨頭架子了。蔣赫南每天變著花樣的給她補身子,從來認為君子遠庖廚的男人如今練得一手好廚藝。
連落病好後就和蔣赫南結了婚,緊接著就上訴,她想周躍,整夜整夜的想。跟蔣赫南結婚自己有個家才能贏官司,蔣赫南一點不介意她的用意,為了打這場官司他沒少花心思。
周家敗訴是必然的,周躍跟了連落。
連落白天接送孩子上學,一切就跟正常人一樣,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地。只有到晚上才受折磨,失眠得厲害。蔣赫南想了很多辦法,也試過催眠,什麼都試過了她還是睡不著。
睡眠稍微好一點後她又從夢中喊著周湛三的名字哭醒,這樣的日子反反復復兩年過去,連落才稍微好一點。蔣赫南本以為她已經漸漸把周湛三從心里移出去了,可那晚上加班回來看她,她竟然留著血淚哭泣。
蔣赫南有些束手無策,在門外站了一夜。
連落天亮時把自己收拾好,走出房間看見蔣赫南睡在沙發上,給他披了件衣服就做飯。同樣跟往常一樣,早餐好了後叫醒蔣赫南,再把給周躍穿戴好,吃了早餐後帶著孩子去學校。
出門時候讓周躍跟蔣赫南說再見,蔣赫南坐在餐桌邊看著他們母子心里的痛陣陣溢出來。
「爸爸,再見。」周躍揮著手喊。
蔣赫南笑了下,連落見他今天不如往日熱情,也沒說什麼,拉著兒子出門了。
蔣赫南看著連落離開,心髒好像被捅了一刀一般。他不清楚,怎麼會有一種愛能這麼刻骨銘心的,到底是愛到什麼樣的程度,過了這麼幾年還會讓她留著血淚從夢中哭醒?
周躍真的很聰明,就是學校老師反應他不愛說話,也不大跟其他孩子玩。連落怕孩子心里有什麼毛病,帶著周躍看了不少心里醫生,不過證實孩子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是性格原因,也可能是遺傳。孩子逐漸大了,性格才慢慢的開朗了些,這也跟蔣赫南有關,蔣赫南是真疼周躍,沒個周天都會帶著孩子出去玩,接觸大大小小的人。
連落中午接孩子出去吃飯,沒在學校吃,到下午時候抱著周躍再去學校,周躍今年已經五歲,會走路後連落就很少抱他。而且周躍也不讓她抱,他是男子漢啊,誰還讓媽媽抱的。
可連落今天就是抱著他,一直沒放。送孩子去學校後自己又去店里轉了轉,出了周家後訓練中心也關門了,和小雪一起開的店也沒在過去。蔣赫南怕她時間多了會東想西想,所以又給她開了家美容院,讓她有空就去看看。
周母拖私家偵探查了好久終于查到孫子在那所學校上學了,親自在學校外等著。可連落是沒下課就已經到學校了的,一下課就帶著孩子走了,周母這期間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跟孩子接觸。
中午照樣守在學校外面,中午孩子都是在學校吃飯的,她想進去看看親孫子,可連落又來了,下午上課時連落抱著孩子回學校的。周母心里松了一口氣,她以為孩子生病了,還好又給送了回來。
看見連落走了,這才跟門衛好說歹說讓她進去一下,她就想看看親孫子。周母一說,眼淚就滾滾而下,門衛也是看這老太太在學校外守了好幾天了。心想著要真是孩子的親女乃,哪有孩子媽不讓見孩子的?至于守在外面這麼多天?
可再看這老夫人穿的不差,還有車有司機,不像怪歹人吧。門衛還在考慮,那邊司機也下車了,幫著一起說好話。周母直接報了名姓,就是來看孩子一眼,是她親孫子,當親祖母的看看孩子天經地義的。
門衛多少也是信了,周家當年的事可是鬧得京城沸沸揚揚,那是上層人士的事在他們這些小市民眼里當然也就看個熱鬧,畢竟老百姓涂的還是過日子。可今天一看這老夫人,听說是周家太太,好像就有點通了理一樣。
心想著原來有錢人也跟他們一樣,或許還不如他們,他們孩子在身邊隨時都能看著,這些人有錢又怎麼樣啊?兒子再本事可命不長啊,有孫子又怎麼樣?周家在京城多牛氣啊,打官司還不是把孫子輸了?所以啊,有錢人不見得就比老百姓過得快樂。
門衛心里想著,可還是同情了下周母,開門讓進去。
周母連聲感謝,說等一下,她給孩子買了東西,這就去拿。轉身又跟司機開車門拿了大包小袋不少東西。
周母想孫子啊,兒子沒了頂得住一段時間,可時間長了人就焉了,孫子又沒在身邊,周母這短短幾年蒼老了不少,連落還在周家時候周母確實很顯年輕,又保養得好。可這幾年一松,什麼都斷了,想孫子啊,沒法做別的,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日思夜想,想看看親孫兒長什麼樣了,像不像老三啊。
周母直接找到學校的校長,校長也是看在周母這份誠意上,讓老師帶著周躍過來。
周躍個兒隨了他爸,才五歲可長得跟六七歲的孩子一樣,生得極漂亮。眼楮漆黑如墨,很有靈氣。不過比他爸性子要活些,可能是受了現在的父親影響。蔣赫南就認為孩子要有個孩子樣兒,高興就笑,傷心就哭,沒必要小小年紀弄得老氣橫秋的。當年周湛三小時候就那德行,所以蔣赫南在周躍身上下足了功夫。
周母一看到孩子就撲過去了,抱著孩子連聲兒的哭啊,肝腸寸斷的。
「女乃女乃的寶貝啊,躍躍,我是女乃女乃啊,躍躍……」周母抱著孩子瞬間老淚縱橫。
周躍印象不大,因為他現在有爺爺女乃女乃啊,有爸爸媽媽啊,沒有見過這個女乃女乃,所以小臉有些無措的看著周母。不過孩子小也知道心疼心人的,掏出雪白的手帕給周母擦去臉上的淚。
小心的說︰「女乃女乃,您是不是來找別的小朋友的?我有女乃女乃的,在家里。」
孩子就認為這老人家認錯人了,這里面很多小朋友啊,心想著鐵定認錯人了。
周母心疼不行,好歹這孩子是周家的骨肉啊,連落怎麼能那麼狠心,不告訴他們孩子在哪,還不讓孩子認自己的親爺女乃。老三走得怨啊,這可是老三唯一的孩子,周家唯一的孩子。
周母抱著孩子就有些舍不得放手,早就猜到連落不會告訴孩子他媽是誰,所以照片都帶好了,好多呢,有周躍小時候的,當然有連落的,也有張他親爸的,周家人的照片全都帶來了,一一給周躍看。
說到周躍爸爸時候周躍終于忍不住了,出口就說,「這個媽媽是我的媽媽,爸爸不是,這個不是我爸爸,我有爸爸。」
周母一句話全部哽咽在喉嚨吐不出來,心里怨著連落,怎麼能這麼狠心?她是想要周家斷了香火嗎?老三在的時候對她不薄,才走多久就改嫁?還起訴周家搶周家唯一的孫子,這是人做的嗎?太喪良心了吧!
周母還周躍帶了很多東西來,吃的玩的穿的,這只是一點點,這些年那一年周母沒給孩子買一大堆東西?衣服、鞋子、書包什麼的堆滿一個屋子了都,全是嶄新的。
「我不能要的,女乃女乃你快回家吧,你的躍躍可能已經回家了。」周躍心里就想著老人家是認錯人了,他們家肯定也有個小朋友叫‘躍躍’的。
周母哪舍得回家啊,才見到孩子,老師見周母這樣也有點心酸,可孩子現在上課呢,過了會兒就帶著孩子回去上課。周母一直跟著,也有家長不放心守著孩子上課的,周母就在周躍的教室外面等著,下課時候也跟著孩子一起玩。
一到放學時候就跟箭一樣抱著孩子從後面就走了,讓司機在後面去接。她就是想跟親孫子親近一會兒,哪怕一天啊。無論法院怎麼判的,連落改變不了這孩子留著一半周家血液的事實啊。
周躍是不肯跟周母走的,可到底還孩子小啊,能怎麼樣?
連落照常時間來接孩子,可等在外面孩子都走完了也沒等到人啊,這下急了,直接進去找老師,老師還奇怪了,周躍早就走了啊。也是愣了下才想起下午孩子女乃女乃來了,應該是被他女乃女乃接走了。
連落頭一反應就是蔣赫南的母親,可一想不對啊,蔣母要來接孩子沒道理不跟她打聲招呼的,一想就明白了,是周母找來了。
她當初打贏官司後就跟蔣赫南搬了家,不讓周家人找到也是怕周家再跟她搶孩子,周躍是周家唯一的孫子,可周躍更是她唯一的兒子啊。周家除了周躍還有周寒,老四和小雪都還年輕,再生一個孩子不是更好嗎?為什麼要跟她搶兒子?
她的生活里就只有兒子了,在兒子方面是不可能讓步的。
除非,把周湛三還給她。
周躍肯定在周家,她一個人去周家一定要不回孩子的,立馬打電話給蔣赫南,想也沒想,一串熟悉得做夢都不會念錯的號碼撥出去,不通,連播好幾次都撥不通,連落一個人在學校外急得都快哭了,還固執的一遍遍撥著電話。
蔣赫南上下班時間都很固定,因為他要固定著時間回去陪老婆孩子,可今天等了很久連落還沒回來。看見時間超過往常的十分鐘都沒見回來,蔣赫南坐不住了,連落也是個規律的人,習慣了這個時間看到她。起身拿著外套就出去,剛上車老四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他完全不意外在換過這麼多次號碼後老四還能知道他的電話,一听孩子在周家也急了,直接開車去學校,連落這人傻,一直以來都不會變通思考,也不願多想一步,沒接到孩子她毫無疑問不會離開,肯定站在學校門口哭呢。也有些氣,這種時候了,她竟然都不給他打電話,她還想一個人撐到什麼時候?
老四無非就是讓他看在周湛三的面子上,讓孩子跟周家人聚聚,周家沒有人怨連落,只是孩子是周家的,這是事實。
蔣赫南並不是想奪人妻子又霸佔兒子,他也是完全為周躍著想,他知道孩子長大遲早會知道事情真相,可他不想孩子童年有陰影。他希望周躍是快樂的,能夠在毫無壓力的環境下成長。至于將來,他要認祖歸宗也好,繼續喊他爸爸也好,他都可以接受。
可如今周家再次找來,他不得不考慮周家人的感受。周湛三畢竟是他最敬重的哥們兒,從小到大沒少幫他。他當年回國發展,蔣氏一半的工程都是周湛三掏腰包投資的,有一些不見得回饋的效益就高,如果周湛三以相同的資金投資別的項目,所得到的回饋絕對會比蔣氏好些項目高出幾倍,可周湛三雖然不待見他,還是毫無疑問的幫了。
周湛三人是冷了點,可為人真心不錯,對待兄弟沒話說。這也是他當年為什麼在周湛三說看上連落後他就悄無聲息退出的原因,兩三年輾轉國內個中東各國。他心底是希望周湛三得到愛情,希望這個千年冰塊能被融化,跟希望這個不懂愛人的男人如無根浮萍抓住一絲陽光一般抓緊連落,享受被人愛的滋味。
周家同蔣家是幾十年的老交情,是幾輩子的關系,他趁虛而入娶了連落已經是對周家的打擊,不能在霸佔著周家唯一的孫子,連給人團聚的機會都不給,如果這樣他就做得太過分了。
老四听蔣赫南沉默,心里已經有了底,這才讓周躍給蔣赫南打電話,蔣赫南安慰了周躍幾句,讓他在爺女乃家乖乖听話,明天就能見到爸爸媽媽,爸爸媽媽親自去接他。
周躍听到爸爸的聲音總算放心了,可他還想听到媽媽的聲音,蔣赫南說媽媽累了,睡覺了。周躍一听,立馬問媽媽是不是病了,今天都沒去接他。蔣赫南順著他的話說是,又叮囑了幾句才掛電話。
周躍在那邊不鬧了,乖乖的坐在沙發上,面對一屋子突然多出來的家人,繃著酷似周湛三的小臉子一句話不說。
蔣赫南的車開到學校,果然看到連落站在門口。心里一陣的心疼,這個傻女人啊,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傻的人了。坐在車里看著滿臉著急的連落,滿臉的淚水未干,瘦弱的身子裹在風衣里好像下一刻就會被風吹走一樣。
蔣赫南忽然心痛了一瞬,他愛她什麼呢?她不聰明,傻得令人心疼,可他卻愛得這麼無怨無悔。
吐了口濁氣,開車門朝她走去。
連落看到蔣赫南遠遠走過來,掛滿淚的臉上忽然亮了起來,就跟被雨打散的無助浮萍忽然找到新生的希望一般,忙不迭地的朝他跑去。
「赫南,赫南躍躍被周家的人帶走了,你幫幫我好不好?我一直打你電話也打不通,你幫我把躍躍要回來,赫南?」連落一開口說話,眼淚跟著就滾出來。
蔣赫南伸開手臂讓連落投進他懷里,然後把他包裹在大衣里面緊緊抱著。她一句一直打他電話出來他介意的心瞬間就松了,原來她有打過的,只是他沒收到而已。她能想到他,他就滿足了。
「落落,剛才老四給我打電話了,說就讓躍躍在周家住一個晚上,明天照樣送來學校,不會耽誤他。他問了我的意見,我已經答應了。」蔣赫南模著她的頭低聲說。
連落抬眼看他,滿眼的不理解,「他們說話不算話的,不能信他們,他們不會把躍躍送回去的,赫南,你幫幫我,把躍躍要回來。」
蔣赫南看著她個樣子就心疼,低頭吻著她額頭,輕聲說,「落落,我們只有躍躍的撫養權,周家有權利見躍躍的,他們都是躍躍的親人啊。相信我,他們要是敢不還躍躍,還有我呢,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相信我好不好?」
連落還是不安,可蔣赫南已經拉著她上車了,再三保證明天會見到孩子。連落知道再說也沒有用,所以不說話了,有點賭氣似地把臉轉向窗外,他說話她也不回應。
蔣赫南看著她精巧的側臉,這幾年來她其實已經長大不少,他想就算沒有他在身邊,她也能獨立生活了。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依賴別人生活的小丫頭,她現在有自己的意識,她有想要保護和照顧的人,周躍是她做一切的動力。
蔣赫南忽然有些失笑,這是他們相處這幾年來她第一次跟他賭氣,有脾氣才好呢,這讓他總算感覺到自己在她面前不是透明的,至少,他還能激起她的情緒啊。
晚上依然是蔣赫南做飯,他們的分工是連落做早餐,午餐如果在家就誰有時間誰做,或者兩個人一起來,晚上是蔣赫南做。
連落其實是個挺模式化的人,生活形勢固定了就形成模式,即便幾十年如一日她也不會厭倦。所以在曾經她毫無保留的完全接受了周湛三給她的模式化生活,而當周湛三那麼不負責任的忽然消失後,她的生活、世界完全亂了套,她本來挺光鮮亮麗的人,一夜之間變得不認識自己了,精神世界全然崩潰,連生活也一起崩盤,這是她自己都沒想到的。
因為連落的守舊,蔣赫南一直努力的適應她,並且不計代價的配合。
連落收了陽台的衣服,一件件疊得整整齊齊,擺放在床上,把周躍的衣服都一件件疊好在櫥子里。反復把被子鋪了又鋪。
以往每天這時候都她和兒子互動的時候,可今天兒子卻不在身邊,心底莫大的空虛感襲來令她有些回不過神。想來想去不放心,覺得還是要親自打電話去周家,周躍晚上睡覺老掀被子,一定得有人給他蓋上,這個天了,很容易感冒的。再有晚上不能給他喝太多水,這孩子晚上最不願意上廁所,憋得哭都不願意梛被窩,還有他不能吃什麼,少吃什麼不吃什麼……
要交代的太多了,可她按照以前的電話打過去,一個都打不通。有些泄氣的又坐回去,是啊,都好幾年了,她的號碼都換了好幾個,他們又怎麼會沒換呢?
蔣赫南他們房間沒看到她人,直接就推開周躍的房間,看她發傻的坐在床邊心里嘆氣,走近她,伸手拉她起來,說︰「飯好了,先吃飯去。」
連落伸手往他兜里去,蔣赫南微征,伸手拉出她的手,眼里有火花燃放,她從來就沒這麼主動過。連落知道他會錯意,揚揚手里的手機說︰「小四跟你通了話,那你一定有存他的號碼對嗎?我不是要打電話去周家說別的,我只是想告訴他們躍躍的習慣,躍躍第一次離開我,我不太放心。」
蔣赫南笑了下,拿著她的手機把老四的號碼輸進去。忽然想起她說給他打電話了,可他的手機除了接到老四的電話外就一直沒響過。不是懷疑她,鬼使神差就看了記錄。可跳入眼簾的是一排陌生卻熟悉的數字。
那不是他的,是周湛三的。
蔣赫南瞬間听見心底‘ ’地一聲響,心、碎了,正疼得厲害。
她在慌亂無助時完全下意識的撥了這串數字,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如果站在身邊的連落生命這麼鮮活,他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周湛三在她身體里置入了某種東西,讓她永遠都無法忘記他的東西。
連落湊近他往手機上看,抬眼問,「還沒輸好嗎?」
蔣赫南忽地側身,拉著她出走,把她按在餐椅上讓她先吃,他說給她找找小雪的號碼,不一定要聯系,反正有備無患嘛。連落想想是這麼個理兒,所以就讓他拿著手機了,自己先吃飯。
蔣赫南快速的刪除那如同被詛咒的數字,四十多通啊,她按了四十多次都沒發現這號碼不對麼?
「沒找到李雪的號碼,我給你存了周伯母的號,你要給她打還是打給老四?」蔣赫南問。
連落想了想,照顧周躍的肯定周母,所以說,「打給媽、伯母吧。」
放下筷子等蔣赫南撥通電話,然後接過來,周母接了,就听連落第一句話就掛了,連落瞬間心‘ ’地一跳,望著蔣赫南,「她掛了……」
蔣赫南拍拍她肩,說︰「別擔心,這個點兒上應該在吃飯,我們過會兒打。」
連落不想想別的,可心里就踏實不下來,就怕周家把周躍藏起來不讓她見,這一想飯也吃不下了。
蔣赫南嘆口氣,自己親自打電話過去,開了免提,讓她听那邊說話。跟蔣赫南說的一樣,周家那邊確實在吃飯。周母是不打算接電話的,可蔣赫南親自打電話過來不得不接了。
連落把該注意的該小心的反復說了一遍,周母熱情不起來,倒是被小雪把電話搶了過去,也開了免提,然後和連落說話。周躍听到她媽的聲音就不得了了,非得要媽媽,他想媽媽了。
連落跟小雪一句話沒說完就听到周躍的哭聲,瞬間緊張得不行,連連發問。小雪把電話那給周躍,周躍抱著電話喊媽媽,連落一邊忍著眼淚一邊哄孩子,周躍收住了哭聲,小雪再三保證會看好周躍,明天親自送去學校,讓她別擔心。
兩邊總算掛了電話,蔣赫南說,「菜都涼了,我去熱下。」
連落拉著他,讓他別去,隨便對付了兩口就吃不下了。蔣赫南勉強吃了幾口,把碗筷收拾進去,廚房里收拾完,她坐在客廳看電視。蔣赫南走過去把電視關了,連落抬眼看他︰
「我在看。」
蔣赫南靠著她坐下,伸手抱著她,一下下模著她的頭發說,「落落,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連落知道他要說什麼,可她不想說這些,不想提。蔣赫南是下猛藥了,直接抱起連落進屋去,「今天早點睡,你每天就睡那麼點時間,我看著心疼。」
蔣赫南把人放床上,連落要起身,蔣赫南又給壓下,壓下又沒動,連落又要爬起來還是被蔣赫南壓下。連落總算正眼看他︰
「你今天怎麼了?怎麼奇奇怪怪的?你要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听著。」
蔣赫南唇角勾起笑來,總算沒有完全忽略他,還知道顧忌他的感受。手輕輕模著她的臉,這張他怎麼看都看不厭的臉,是近在咫尺,可他好像從來都沒有靠近過她。他不知道還要多少個四年才能取代她潛意識存在的那個人,眼前的始終比不上失去的。
「落落,你看我,是不是已經老了?」蔣赫南問她。
連落愣了下,很配合的伸手模了下他的面,搖頭,她沒覺得啊。蔣赫南心里酸酸的,她就舍不得說句話讓他心里開懷下?
「三哥……」
「赫南,過去的事不要再提好不好?」連落有些慌亂的打斷他,周躍現在越來越像周湛三了,她有時候盯著睡著的周躍看就跟傻了一樣一看就看好久,有些戀戀不舍的,可又有些莫名的心慌,她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哪天看到周躍自己再次崩潰。
周湛三的離開是她永遠都抹不去的痛,她害怕那樣窒息到崩潰的痛,她怕。好不容易讓他塵封不再踫觸,她有多努力才做到今天這樣,她只希望安安靜靜的生活,不要刺激她。
蔣赫南低聲說,「周家已經找到我們了,談及他,是避免不了的。」
連落推開他的臉,轉向一邊去,蔣赫南又板正她的臉,對她,他總是毅力超過常人,是鍥而不舍的,問,「落落,你愛我嗎?我從來都沒听你說過愛我。」
連落笑笑,順著他說,「我愛你。」
愛他給了她這個家,讓她和兒子能安安靜靜的生活。如果當年不是他,她或許早就崩潰以至于被周家送進瘋人院了。
蔣赫南忽略她話里的真假,他就是高興,埋頭吻她的唇,低聲說︰「我們給躍躍生個弟弟或者妹妹吧,好嗎?」
他也想跟她要個孩子,迫切的想要跟她擁有自己的孩子,蔣赫南對別的事能狂妄自信,可對她,從來就沒自信過。用孩子來維系他們的感情,或者即便沒有愛,至少還有孩子啊,有孩子他們就是親人,就是再也不可分割的兩個人。
連落听到他的話僵了下,沒說話,蔣赫南感受她瞬間的僵硬,低聲問︰
「不好嗎?我都這樣的年紀了,再不生,就來不及了。」他不忘挖苦自己。
誰想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吧,當年跟她結婚還帶著周躍,蔣家就極力反對。蔣赫南一意孤行,差點跟蔣家斷絕來往,這兩年關系才稍微好轉。
蔣家的事蔣赫南讓她別放在心上,連落經過周家的事,早就學會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心上,她已經接受不了再一次打擊。只有不關心不在乎,在再次失去時才不會痛徹心扉。
蔣家麼?更多的是,她把自己當成過客,可是她真的耽誤了蔣赫南,她想讓自己不在乎不關心,可她做不到對他全部漠視。
「好。」連落答應,她也沒什麼給他了,他要她的心,可她的心早沒了啊,他要孩子,那她會努力的。
愛過一次痛過一次,夠了,她本來就沒奢望別的。
蔣赫南不管她是不是自願,是不是真的接受,他想要個孩子,迫切的想要個維系他和她之間的孩子。吻,一點一點遍布她全身,帶著壓抑的**和渴求。
這晚上蔣赫南有些索取無度,或許因為她點頭答應的事情,可能這樣肆無忌憚的擁有這讓他滿心的滿足。
周家。
周家那邊周躍鬧著不睡,很生氣。他不喜歡他們說照片里的人才是爸爸,他有爸爸,他的爸爸在家,也不喜歡這麼多人都圍著他。
小雪交代了周寒,讓她去跟周躍玩,可周寒一般在這個點上已經睡了,今天就因為周躍,全家人都沒睡。周母周父看小祖宗生氣也不敢去哄,周母說這孩子這點很像他爸,老三小的時候話很少,可一生起氣來就不認人,誰也哄不到。
周寒有些生氣的走向周躍,周躍和周寒那時候都還太小,已經沒什麼印象了,所以周寒盡管挺喜歡這個小孩,可她也不高興在她該睡覺的時候不讓她睡。
「喂,你很討厭知不知道?爺爺女乃女乃就因為你到現在都沒睡,你不可以這麼討人厭的。」周寒站在周躍面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周躍板著臉子哼哼,要不是爸爸媽媽告訴他小孩子一定要有禮貌,他早就出拳頭了。周躍小胳膊小腿兒靈活著呢,蔣赫南也有意讓孩子往武學方面走。
「沒禮貌的家伙。」周寒生氣的坐在周寒旁邊,看了眼他們倆的距離,又從沙發上滑下來,她覺得太近了,她得坐遠點,誰會喜歡沒禮貌的小孩啊?
周躍不高興了,「你才沒禮貌!」
有禮貌的人是不會說別人沒禮貌的,可他吼出來就覺得不對了,憋著小臉子等著周寒,心里又給自己找台階下,要不是因為她是女孩子,他才不搭理她。
周寒指著後面的爸爸媽媽、爺爺女乃女乃還有下人,說︰「你看,因為你,他們都沒睡覺,你說,這時候是不是該睡覺了?」
周躍不說話,周寒又從沙發上滑下來,走近周躍,「裝什麼大人?明明就是小屁孩一個。」
周躍繃著的臉忽然松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身後的周母等人瞬間就慌了,怎麼哭了,怎麼就哭了,小雪趕緊的走過去拉開小雪就問︰「你怎麼著弟弟了,你怎麼把弟弟弄哭了?」
本來以為孩子之間好交流,可兩孩子畢竟也這麼幾年沒見了,小時候的事誰也記不得,周寒還是孩子呢,她懂什麼呀?
周寒委屈,火燎燎的吼她媽,「我怎麼著他了?他就是個小神經,忽然就哭了,真不要臉,男子漢還哭。」周寒這性子吧,還真是隨了她媽了。
周躍哭得傷心極了,他要媽媽,沒有媽媽哄他,他睡不著的。一直哭,哭得眼楮鼻子都哄了,周母看得心疼啊,一張臉跟爛了似地難看。抱著周躍哄,可周躍不讓她抱,推開他女乃在沙發上打滾,他要媽媽,哭得可勁兒的傷心。
老四拿出珍藏的變形金剛,很有耐心的跟周躍玩,男孩子嘛,喜歡車喜歡刀槍,反正偏向熱血類的東西,老四不是了解周躍,而是他自己喜歡收藏。帶著周躍去他的房間,坦克啊、大炮啊、火車啊,反正什麼都有,還有座小型城池呢,兩叔佷就一直玩到大半夜。
周躍玩累了,再沒有精力鬧直接就窩在老四懷里睡了。
周母不想把孩子送回去,想帶著孩子離開。當年連落不也是做得這麼狠,帶著孩子不讓周家人見,她現在如法炮制有什麼錯?周躍是周家子孫,憑什麼要養在蔣家,連落都已經是蔣家媳婦了,為什麼不把孫子還給周家?
周母回房就跟周父商量,好不容易把孩子抱回來,再讓她送回去是不可能的。盼孫子她盼了多少年啊,沒道理讓自己孫子養在別人家的。
周父也舍不得周躍,畢竟是老三唯一的孩子,可當初法院是這麼判的,他們要強行把孩子帶走,這就做得太過分了。
周母一說這個就傷心,他們怎麼過分了?孩子是周家的血脈,周家要自己養孩子,哪里過分了?
第二天周母直接把孩子抱著帶走了,這給周家人急得,蔣赫南那邊是老四親自應下的,他媽這麼做,以後要想再見到周躍哪那麼容易?
直接開車在機場把人攔住,周母都這麼大年紀了,為了孫子她是拼了,竟然想帶著孩子去國外,也是被逼急了才這麼做。
老四帶著周躍和周母回去,周家全部人都去了周躍的學校,算準了蔣赫南和連落今天會去學校看孩子,所以兩邊人準備和連落談一談。
蔣赫南和連落是早就等在學校門口的,孩子上課時間都過了也沒見周家人送回來,連落心里就急了,又怨著蔣赫南︰「我都說了他們不會這麼輕易把孩子還給我的,你非要向著他們說話,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蔣赫南拉著她,讓她別急,再等等,直接打電話問老四,老四那邊掐斷了來電,蔣赫南臉色有些沉,老四竟然掛了電話,難道周家真的會帶周躍離開?
這邊正擔心得不得了,那邊周家人全部到了,蔣赫南松了口氣,拍拍連落,讓她看後面,連落轉身,看到一張張久違的臉時表情僵硬,有些記憶如月兌韁野馬一般沖月兌而出。身子有些顫抖,抓著蔣赫南的衣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
「爸爸,媽媽,媽媽……」周躍掙開周母的手直接朝連落跑過去,連落抱著孩子上上下下看著,還好沒什麼意外,就是臉色有些白,抱著兒子親了親,蔣赫南接過去拍了拍兒子肩膀問︰
「昨天在女乃女乃家有沒有听話?」
周躍小眼神兒一眨一眨的,不好意思說,蔣赫南用額頭抵著周躍說,「以後要听話,他們也是你的親人,知道嗎?」
周躍忽然問,「爸爸,我有幾個爸爸?」
周家人已經走近了,听見周躍這麼問,都抬眼看向蔣赫南,連落想說話,蔣赫南擋了下,說,「因為我們躍躍听話,又聰明又乖,所以只躍躍有兩個爸爸,但是躍躍要記住,別告訴別的小朋友,這可是躍躍的獨家秘密,嗯?」
周躍繞不過蔣赫南,想半天問︰「爸爸,一個爸爸好還是兩個?」
「當然是兩個啊,」蔣赫南神采奕奕的說,「一個爸爸就只有一個爺爺女乃女乃疼,兩個爸爸,就有兩個爺爺女乃女乃疼躍躍,也會有更多人陪躍躍玩,陪躍躍一起長大,一起學習,你說說,一個爸爸好還是兩個爸爸好?」
周躍有點不高興,兩個爺爺女乃女乃他都見到了,可是還有個爸爸呢?
「好吧,那就兩個吧。」周躍想了下,勉強接受。
蔣赫南松口氣,學校里面老師出來接孩子上課,走出來看到這站著的人有點不在狀況,頓了下伸手拉著孩子的手笑著說︰「今天這麼多人送躍躍來上學啊?開心不?」
周躍差點就說了他的獨家秘密,一張口,立馬用自己的手指堵在紅潤潤的小嘴巴邊‘噓’了聲音,然後說︰
「開心。」
蔣赫南對老師笑了下,那老師年紀挺輕的,雖然是孩子家長,可蔣赫南那張臉就是刻了‘招蜂引蝶’四個字,三十多歲的年紀並沒有帶走他的年輕,僅僅讓他在張狂的氣勢中加了幾分成熟的男人味。老師有那麼點臉紅,以往接送孩子的都是孩子媽媽,老師還真不知道周躍爸爸這麼帥的,拉著周躍進學校。周躍後頭來跟大家揮手,然後蹦蹦跳跳的上課去了。
蔣赫南收回目光,卻撞上連落不滿的眼神,一愣,頗有幾分難為情的解釋,「我、以後不亂放電,別生氣。」
連落剜了他一眼,她生氣?他哪只眼看見她生氣了?
蔣赫南心情不錯,伸手拉連落的手被連落甩開,甩開又拉著,反正這人臉皮厚,他也不介意丟不丟人的,扯著她的手正兒八經的握著,然後十指緊扣,看她怎麼甩。連落真覺得蔣赫南有毛病,他這像三十八的男人嘛?十八有沒有?
蔣赫南笑笑,拉著連落走近周家人面前。連落沒說話,等著蔣赫南說。在周家人面前,連落心里是愧疚和不安的。
「伯父伯母,我們找個地方坐吧,今天你們來,也是想跟我和落落談,索性我們一次把話挑明了說,先小人後君子,在躍躍的問題上我們雙方誰都沒有錯。」蔣赫南說先說話了。
今天周家人全部出動,就是孩子的問題,找了家環境不錯的餐廳。蔣赫南和連落對陣周家兩老還有老四兩口兒,小雪一直看著連落,想打招呼可知道這場合不對,一直忍著。連落在小雪臉上看了幾眼看她氣色不錯,看來應該過得很好,心里也放心了,之後沒在看她。
周母就是一個態度,說周躍現在五歲了,可以離開媽媽回周家來,周家沒有人怨連落的,他們也不想周躍打擾連落的新生活。
連落忍不住說,「伯母,躍躍是我的孩子,孩子跟媽媽生活這是天經地義的。」
周母先還說周家沒有人怨連落,連落這一開口,周母兩把眼刀子就飛過去。一口氣堵在心口差點沒上來,怎麼能有這麼狠心的女人呢?
「連落,你是孩子的媽,可我也是孩子的親女乃女乃,周家全都是躍躍的親人,難道我們會對孩子不好?我們這麼多人照顧躍躍,比你一個照顧躍躍強多了,你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別太過分,躍躍是我們周家的孩子,你就算當媽的這麼做也過頭了!」周母緊跟著就頂回去,以前真沒覺得連落有什麼,可現在她是真覺得這女人怎麼這麼狠心呢?她跟老伴兒這都多大歲數了,還要整天日思夜想的想孩子想得覺都睡不了。
蔣赫南立馬接話,咬死只逮住一點,是法院把孩子判給他們的,周家不服,在上訴就是,他不怕再打一年官司。
周家被卡得無言以對,兩邊剛開始談就陷入僵局,主要是周母跟連落的態度都很堅決,誰也不可能讓一步。
老四說,「連落,我不是向著我們周家說話,周躍是三哥的唯一的孩子,我們不搶周躍的撫養權。這樣吧,讓周躍每周回周家一次,爸媽年紀也大了,就是想孫子,你也有父母,你也是母親,請你看在為人父母的份上,讓孩子回周家住幾天。」
連落不說話,法院是把監護權判給她了,可周家有探視孩子的權利,這幾年來她避開周家人,是不對,可她也是沒辦法。依周母的脾氣,肯定會跟她搶孩子。
蔣赫南握著連落的手,在考慮老四的提議,轉頭看連落。他有權說話,可在周躍的問題上他不敢自作主張,還是盡量讓她做主。
周躍在周家住一晚上連落都擔心得不行,怎麼能沒個周末都去周家?那她周末還過不過?
老四說,「法院的判決並沒有阻止周家接近周躍,連落,你是周躍的母親,可你也要尊重周躍的親爺爺女乃女乃,我們是周躍的親人,這點你再否認也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你這樣沒錯,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三哥知道你把他兒子帶走,連他爺爺女乃女乃都不讓見,他會多寒心?我知道你現在有一個家,你可能也很幸福,可你和三哥好歹也夫妻一場……」
「夠了,別說了別說了……」連落臉埋進雙手,不想再听,不要在听。
蔣赫南看連落面色慘白,簡短的結束談話,帶著連落離開。答應周躍一個月去兩次周家,也就是每兩周的周末去一次,這是最大讓步,周家也不再說話,孩子能回來總比見不見孩子強。
…
蔣赫南說要個孩子,前幾天連落是注意了下,到後來也沒再注意了,蔣赫南也沒再提,只是每晚上都會抱她,她不反感,偶爾心情來了會配合,要是累了或者不想說話就隨他折騰,反正她感覺她自己配合不配合他照樣來勁兒。
知道懷孕時連落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壓根兒就沒有準備真要個孩子。不過這給蔣赫南得不行,蔣家那邊終于也展露顏色了,蔣母也開始往他們這邊走,三天五天就來一次,有時候甚至不走了,反正有客房,蔣母也不介意睡客房。
連落第二個兒子順利出生,孩子滿月酒蔣家席開百宴,大方請各界朋友來喝酒。蔣家高興,周家也高興。為什麼?周家那邊就想,連落這已經給蔣赫南生了兒子了,那周家的孫子總能還給他們了吧。
久不走動的周、蔣兩家心照不宣的又開始走動,畢竟是幾輩子的老交情啊,兩家心里的膈應很快就消散了。
孩子名字是蔣赫南給起的,叫蔣一諾,他也沒解釋為什麼要起個‘諾’字,連落說這字兒不好,跟女孩子名字一樣,蔣赫南就順著她說,就是為了呼應她的名字起的。
一眼萬年,一諾千金!
連落是他的全部,蔣一諾是他全部的希望。
連落對兩個孩子都好,沒有更偏向誰,只是蔣一諾畢竟小,花心思肯定會多些。連落怕周躍吃醋,別看孩子才五六歲,可孩子也會傷心,也會害怕。
周躍偶爾嫉妒弟弟,就問連落說︰「媽媽,為什麼你不先生弟弟?」他其實想說他也想跟媽媽睡,媽媽時時刻刻都帶著弟弟,好像真的不愛他了。
連落笑著模模周躍的臉,這孩子真吃醋了啊,拉著周躍的手讓他的手握住蔣一諾肉嘟嘟的小手,說︰「他是你弟弟,一個媽媽生的弟弟,躍躍要像愛媽媽一樣愛弟弟,好嗎?」
周躍點頭,拉著蔣一諾的手,覺得蔣一諾好小。心里的不平衡瞬間煙消雲散,他想,他小時候媽媽一定也是這麼照顧他的,那時候他沒有弟弟,媽媽一定比愛蔣一諾更愛他。這麼一想,他心里就舒服了。
周躍確實很愛蔣一諾,蔣一諾五六歲大的時候,周躍只要一放學,一定會陪弟弟玩,教弟弟學字,學外語,他喜歡的東西他都會交給弟弟。直到連落喊他,他才會回房間寫作業。
周躍念中學是走校,可上了高中就只能周末才能回家了。周躍偶爾會帶著蔣一諾去周家看爺爺女乃女乃,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一個十歲的孩子,兩孩子其實都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或許周躍更早的知道他們的關系,不過這並不影響任何事。
周躍心里比誰都清楚,他愛著周家的每一個親人,也愛著媽媽和現在的爸爸。
*
無波無瀾的生活,當大家都習慣了沒有那個曾經能呼風喚雨的男人後,一切竟然又重頭來了。
是的,十五年後的今天,周湛三回來了。
失蹤的人都回來了,冉鳴和秦助理的孩子也十幾歲了,冉家就冉鳴一個獨子,如今帶著兩個孩子回來,讓已經蕭條的冉家再次興旺起來。冉家老人老淚縱橫,看著兒子回來直接就跪地上拜謝蒼天。
周家上下簡直翻天了,老三回來了,周母抖著手抱著大兒子一直哭。
周湛三回來得很準時,周老爺子在臨走前還能看見大孫子一眼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拉著周躍的手,蓋在周湛三手背上,對周躍說︰
「你們才是親父子……」說完就走了。
周躍心里五味翻涌,他知道他的爸爸不是蔣赫南,可忽然見到周湛三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畢竟還只是十六歲的少年,看著眼前的親生父親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憑他這張臉,他就不會懷疑老爺子說的話。
周湛三想伸手模下兒子的頭,可被周躍避開,他的手僵在空中。
是啊,十五來,他沒有盡到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兒子怎麼會認他?兒子認周家的親人,已經讓他欣慰。
老爺子時限快到了是周家通知的周躍,周躍來的時候也帶著蔣一諾。蔣一諾看著周湛三,又看著周躍,蔣一諾都十歲了,能不知道什麼嗎?低聲喊︰
「哥哥……」
周湛三看著身邊有些面熟的男孩子,因為有幾分眼熟,所以多看了眼。
「他是……」
周躍想解釋的聲音忽然卡在喉嚨里,良久才喊了聲,「爸……」
周湛三站起的身軀因為周躍這一聲‘爸’顫了一下,模了下兒子的頭,點頭,沒說任何話。
或許,他已經沒有資格,沒有資格了……
…
因為歸來的人,京城再次掀起浪潮,把十五年前的事又報了一遍。生活就是這樣,有人歡喜有人憂,在周家、冉家和其他曾經經歷過喪子、家破人亡的慘痛經過的家庭、如今歡樂不已的時候,蔣家顯得有些消沉。
誰也不知道蔣赫南的恐懼,孩子都這麼大了,他怎麼又回來了?
蔣赫南當初真的沒有想把連落佔為己有的想法,可到後來就情不自禁了,都這麼多年了,十五年了啊,讓他怎麼辦?這也是他的老婆,他們也有兒子。
晚上蔣赫南抱著連落不撒手,怎麼都不肯放,他就是怕,一撒手感覺她就會被人帶走一樣。盡管他盡力安撫自己,他們是合法夫妻,他們還有孩子,他們有十五年的感情,他們相處遠比她和那個人久得多……
可無論多少的理由,都不能讓平復他心底的恐懼。
連落被蔣赫南勒得快斷氣了,有些火,拉開他的手轉身看他,猝不及防的看見他眼角滾落的淚,心被燙了一下,心也軟了,安靜的躺在他懷里。
蔣赫南為了避開周湛三,連公司都不去了,就在家里,她去哪他就跟在哪,只說最近公司放假,職員都去旅行去了,他這個當老板的要是一起去,會掃了大家的興,索性回來陪她。
連落心里明白,卻什麼也不說。
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來,可就是這樣蔣赫南心里才怕,當年她跟他離開,也一樣看不出任何狀況,可只有晚上才會顯出她的脆弱。
這世界本不大,同在一個地方若想找一個人,還能找不到?
蔣赫南還是見了周湛三,是周湛三找來的,每天都在門口等著,蔣赫南多怕連落會遇到他,所以瀟灑的出現。
蔣赫南努力的鎮定,拿出自己瀟灑的又穩重的氣勢來,開場白說了很多,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笑得很干。在周湛三一開口的時候,他就覺得輸了。
有一種人,即使他再落魄,可他還是留著貴族的血。蔣赫南覺得自己不如人,不是別的,而是自信。他沒有自信,在周湛三面前,沒有。
蔣赫南裝不下去了,起身直接離開,招呼也沒打一個。
周湛三每天都在小區外等,連落不是沒看見,她看見了,他來的第一天她就看見了。
蔣赫南以為連落會第一時間朝他走去,可她沒有。
連落說,她等了這麼多年,他才等這麼幾天,怎麼夠呢?
蔣赫南听見連落的話就覺得自己完了,甚至想過走險路逼她。可是想想,他愛她呀,逼她是讓她恨他,他們還有兒子,無論她怎麼選,他們之間的關系誰都抹不掉。
周湛三是橫在他和連落之間挪不開磐石,他又何嘗不是周湛三和連落之間的阻礙?
他不用這麼沒自信,他不輸他。
第九十九天的下午,蔣赫南和連落一起走出去。
蔣赫南在門口停住,抬眼看著她朝周湛三走去。風卷起大衣翻飛,模糊的視線看不見前面的人。
連落一步一步走近周湛三,仰起笑臉來,兩行淚水悄無聲息的滑過︰
「三哥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周湛三下一刻朝她奔去,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貓兒,貓兒……」
周湛三俯下頭帶著生冽的氣息深深吻住她的唇,兩人在風中肆無忌憚的糾纏。
周躍和蔣一諾在另一邊遠遠看著,蔣赫南滿目刺紅,熱淚淌過,可心里高興,真的,他很高興。
風,卷起沙礫,卷走塵土,卷起他、他和她的淚,飄向空中,然後消失不見。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