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行隊伍越來越近,郊外的風吹動城上的旗幟,春光怡人。
王平帶眾臣迎孫清沐,府衙中已整理好了接待的院落,規格比照親王︰「恭迎孫大人,孫大人遠到而來路途辛苦,歐陽將軍萬安,蘇大人萬安、沈公子萬安。」
孫清沐下馬,清風如月的氣質,依如多年來給人們的印象,歲月優待了這位在後宮生活了七年的人,如今反而比他年少時更有氣質,聲音依如往常般平靜儒雅︰「王大人客氣,眾位大人辛苦,勞煩眾位大人出城,孫某多有慚愧,王大人請。」
「孫大人請。」
雙方上馬。
王平特意落後了一步,向第二順位的蘇義問好,言辭間免不了以晚輩自居,感謝蘇義當年的知遇之恩。
蘇義心情不好,即便好也不會跟地方官員有牽扯,百無聊賴的應了一聲,便不再看他。
王平有些尷尬,沒料到平日不注重禮教的蘇義也會避嫌,不禁對蘇義另眼相看了幾分,就如他們平日都是听到傳聞的太子行為一般,甚至認為或許蘇義也不像眾臣傳的那般是‘奸詐小人’。
隊伍里最華貴的馬車上座的是讓眾人好奇不已的沈飛,他自始至終沒有下車,抵在車背上昏昏欲睡。
牧非煙跟在隊伍最後面,沒有資格出現在眾臣面前,周圍的人議論著緩緩而行的華貴車馬,對傳言的沈公子充滿了猜想。
牧非煙心情淡淡,乍見孫清沐讓他自行慚愧,傳聞孫清沐頗受他寵愛,國之大事更有一半出自他的決策,是太子文治天下有力的助手,與孫清沐比,牧非煙無疑覺的自己什麼都不是,孫清沐名揚焰國時,他不過是靠賣字才能維生的小人物。
牧非煙越想越低落,孫清沐與莫憑莫公子的美談,更讓他有些怯步,甚至覺的平日的所謂及不上孫公子的一半。
「歐陽將軍果然名不虛傳,身上沒有一點武人的魯莽,反而俊朗剛毅,難怪太子喜歡他,原來太子喜歡這類外貌的人,難怪平日送上去的憐人都被退了回來,感覺不對。」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小︰「這你就不知道了,蘇義蘇公子和孫公子都是儒雅之輩,听說目前宮中年齡最小的辛公子,也是非常漂亮的男子,可見憑歐陽將軍揣摩太子不可靠。」
牧非煙心情很糟,不等隊伍抵達住所,已經撤離了趨炎附勢的人們,回了自己的地方。
或許無論他怎麼努力,那個人都不回再記得他。
牧非煙沒來由的怪自己不爭氣,他有什麼好,值得他至今惦記,難道他真看中了那人能帶給他的至高的身份,還是那份虛榮。
牧非煙腦子很亂,一年多來,第一次懷疑自己的目標,不要說他能不能坐到京城高位,即便真到了那個時候,他也不會記得有自己,他的後宮何嘗缺過男人,就連蘇水渠他都能收了,怎麼能指望他有良心。
牧非煙心煩的從衙門出來,決定出去走走,或許那樣,他能心情好些。
周天帶著鬧脾氣的子車頁雪走在人頭攢動的市集上,為他挑了一塊上好木材做成的頭冠︰「好看吧。」
子車頁雪嗤之以鼻,這種小地方能有什麼上好木材,更別說粗糙的做工手藝,簡直有辱自己的品味,但子車頁雪還是收了起來,決定回去給周天改成木釵,惡心死她︰「你不會特意出來陪我,氣死了我哥就不好了。」
周天拿了塊布料在子車頁雪身上比比︰「你也知道不好,那你還氣他。」
樸實的人們見兩男人在一起看衣料,頓時默契的繞開他們,嘴里鄙視的膩歪了幾句。
子車頁雪推開周天的手,不耐煩的道︰「我不穿。」
周天比劃了下她垂憐已久的木質布料︰「不要那麼小氣,月兌下了送我一件。」
「就知道你別有用心!讓子車世給你找去!我要吃包子。」
「好,前面有家包子鋪。」
子車頁雪聞言屁顛屁顛的跟上,郁悶了幾天的心情,因為周天特意甩了子車世來陪他,有些小孩子搶贏了玩具的得意。
兩人剛走了幾步,突然一個人影從遠處沖過來,抱住了沒來得及移步的周天。
周天微愣,待確定是誰後,頓時有些不知該怎麼反映︰「呵呵,好久不見。」
子車頁雪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什麼人!偏僻到這種程度的地方也有男人,周天你不去浸豬籠都對不起焰國千百年的女子傳承品行!
牧非煙看到他時,思念和剛才見到的孫清沐等人的委屈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不顧場合的上前抱了他,熟悉又陌生的香氣,給了牧非煙朦朧的真實感︰「真的是你。」
周天被周圍人看的不自在,趕緊示意非煙放手︰「恩,你怎麼在這里。」
牧非煙也發現了周圍看他的目光,立即尷尬的放手,似乎也沒料到犯了這樣的錯誤。
「牧縣令?!剛才還以為看花眼了?」
「真的是牧縣令?」
隨後眾民看向同樣俊秀的周天時,不禁多了幾分揣測。
牧非煙立即尷尬的道︰「這……他是我遠方表哥,今天剛到……」
「哦。」人群淳樸的放過了口碑良好的牧縣令,因為牧非煙的一層關系,這里的人對周天也熱情不少,周天平白受到了許多攤位上贈送的‘見面禮’,接到手軟。
子車頁雪不耐煩的吼道︰「你夠了沒有!要把我餓死。」
周天聞言才想起這個瘟神,急忙把東西分他一些。
牧非煙此刻才注意到太子身邊有外人,剛剛的喜悅瞬間因為兩人的親昵降了下來。
子車頁雪掃了牧縣令一眼,頓時又瞪了周天片刻︰「看你回去怎麼跟子車世說。」
什麼怎麼說,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非煙,我們去前面吃飯,去嗎?」
牧非煙默默的跟著,因為子車頁雪在,牧非煙多少有些拘謹,即便出來歷練多年,對曾經敬重的人,本能的畏懼。
牧非煙像往常一般坐在周天身邊,習慣服侍太子的他,為周天的吃食增筷添碗。
周天也早已習慣有人服侍,何況牧非煙跟她的關系不一般,對牧非煙的駕馭程度,讓周天對牧非煙有些自己人的放任。
子車頁雪看著牧非煙快膩在周天身上的舉動,覺的面前的包子都變的那麼不對味,但子車頁雪又一想,氣死子車世也好,看他還敢不敢胡亂跟女人好︰「你叫什麼名字?」
牧非煙聞言急忙抬頭︰「牧非煙。」
子車頁雪點點頭︰「你是這里的父母官?我們估計在這里停留兩天,有空帶我們出去看看,听說河西谷地有不少好去處。」
牧非煙弄不清子車頁雪跟太子的關系,恩了一聲便服侍周天不再說話。
周天跟牧非煙聊著這些年的事,听他說起各地風光和那年大雪季,錯過的事,不禁覺的一年未見,變化很快︰「你母親還好嗎?」
牧非煙聞言,感激的看眼太子︰「多謝少爺惦記,家母身體很好。」
周天聞言思索了片刻壓低聲音避開子車頁雪道︰「成家了嗎?」
子車頁雪瞥周天一眼︰「都听到了,你該再小點聲。」
「吃你的包子!」
牧非煙有些尷尬的看子車頁雪一眼,才對太子道︰「沒有……」
周天微微皺眉,當年把牧非煙外調,是想他遠離河繼縣後有自己新的生活,娶妻生子也好,總比胡思亂想讓人放心︰「沒合適的嗎?」
牧非煙見太子追問,似乎猛然意識到什麼,看向周天,沒來由的心情低落,太子有更好的何必想到自己,恐怕太子根本不想讓他在乎的知道自己的存在。
牧非煙垂下頭,拒絕再給夾菜,小心思一覽無遺。
子車頁雪險惡的瞅周天一眼︰「快被惡心飽了。」
周天苦笑,心想她當年對牧非煙算不上好吧,至于這麼念念不忘嗎,雖然後來牧非煙確實不錯,可……自己沒那麼濫情吧,不要每個人都來,家里幾個還沒處理好︰「恩……這里環境不錯……」
牧非煙低著頭︰「承蒙太子聖明。」
周天聞言,急忙低著頭吃飯。
子車頁雪反而對牧非煙來了興趣︰「牧大人,小天對你承諾了什麼?有沒有說帶你進宮?」
牧非煙聞言看向子車頁雪,隨即恭謹的搖搖頭︰「但……」牧非煙小心的看眼周天道︰「子車少主說,如果做的好,太子會讓我侍奉。」
子車頁雪眼楮一亮,瞬間道︰「你做的很好,能一路升到河西谷地,听說前段時間鬧的風聲水起的清廉案也有你的功勞,我覺的很好,小天如果不把你帶回去好好珍惜,都是她眼瞎。」
「真的!」
子車頁雪剛想點頭,一顆包子塞到了他嘴里。
周天神情凝重,牧非煙經不起鬧,對自己的事情上很執著,當年險些鬧自殺,子車頁雪不懂就別亂說,萬一招惹不下了,都是事端。
周天微微蹙眉,如果給牧非煙婚配,他估計又要像上次一樣鬧一場,牧非煙這人做官還行,對外品行也不錯,可就是較真,認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