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昔昀回轉身形的時候,衛昔昭就已意識到要發生什麼;衛昔昀舉起花尊的時候,她已經閃身躲到一旁。
而在同時,衛昔的縴長身影極速靠近衛昔昀,抬手搶過花尊,之後以肘部猛地擊向衛昔昀肋部。
衛昔昀悶哼一聲,受不住疼痛,彎下腰去。
衛昔冷哼一聲,「在我面前想打人?幼稚!」
衛昔昭沉了聲音,吩咐風嵐︰「把二小姐拉出去,掌嘴二十!」
風嵐應聲時分外爽快。為了幫助大小姐布局引大姨娘和衛昔昀上鉤,她演了一出苦肉計,在院中下人面前被掌嘴,今日正名同時又能找回平衡,自然是求之不得。
衛昔昀強行被人拖出了門,掌摑聲一下、一下,分外響亮。
「你好深的心機,好狠的心腸。」大姨娘仍舊坐在地上,呆滯地凝視衛昔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要讓我生不如死?」
衛昔昭懶得回答,素手輕揮,便有粗使婆子將大姨娘拖走。
「菡竹,杖責三十,攆出府去。」
「褚媽媽,明日母女團聚後,你二人去花房當差。」
衛昔昭交待完,對沉星點頭示意,沉星便將早已備下的銀兩交給褚媽媽。
褚媽媽連連磕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末了,衛昔昭又額外給了風嵐幾兩銀子,柔聲道︰「給你十日的假,回家去伺候你娘親。到時若還是不見好,便回來告知我,也好幫你請個醫術精湛的郎中。」
風嵐欣喜之余,紅了眼眶。
衛昔在一旁打趣道︰「大姐今日可是沒少破費。」
衛昔昭微笑,「有孝心、有慈母之心的人,該得到些好處。唯一的區別,是有的能留,有的不能留。」這兩種人,大多要經歷一些風波才能彰顯出對親人的那份深情厚意。就如好人,通常是通過磨難才被人認可稱頌的。
忙了這一段時間,終于除掉了大姨娘,衛昔昭心神放松下來,躺在床上很快便入睡了。只是自來覺輕,稍有響動便會驚醒,朦朧中,听到鶯兒的低聲言語︰「三小姐,您回房里一趟吧。」
「什麼事?」衛昔立刻坐起身來,很明顯,並未睡實。
鶯兒有些起急,「您回去不就知道了麼?」
衛昔沒再說話,下地穿戴整齊,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衛昔昭睜開眼楮。輕微的腳步聲遠去、消失,隨後听到雨聲淅瀝。
下雨了。
深濃的夜色中,雨絲隨風搖曳,綿延著柔潤,飄然落地。
衛昔小心地握著手里的物件兒,走進寢室,挪步向床榻的時候,听到輕咳聲,她先是一驚,繼而抱怨︰「嚇人很好玩麼?」
衛昔昭輕聲地笑,披衣下地,燃起紅燭。
燭光柔暖了深夜的陳黯,呼應著衛昔明眸中流轉的光華,彰顯出了她臉頰上醉人的嫣紅。
這番甜美歡喜的意態,衛昔昭並不陌生,初心動攬鏡自照時,自己便是這般模樣。只是那時歡喜,到頭來卻落得一腔仇恨。她閉了閉眼,阻止自己再回想當初,不動聲色地道︰「這半晌去做什麼了?」
「沒什麼。」衛昔背轉身,將手里的東西放入香囊,又將香囊放在枕下,這才繼續道,「鶯兒說我一件首飾被人偷走了,讓我回去看看。」
「哦?」衛昔昭直想嘆氣,這謊說的也太蹩腳了。
「太晚了,快睡吧。」衛昔胡亂打住話題,三下兩下寬衣就寢。
委婉詢問不起作用,衛昔昭換用激將法,「原來真有人夜半幽會,只是旁人不曉得,你打了我的幌子。」
「你居然以為我利用你?」衛昔騰地翻身下地,神色瞬時轉為氣惱,「你居然這麼看我!」說著就又要穿衣,「我走還不行麼?!」
衛昔昭失聲笑道︰「這一晚只顧著亂折騰,也不怕著涼。」
衛昔微一思忖,甩下衣服,模出香囊,取出一枚羊脂玉扳指,走到衛昔昭面前,將扳指拍在她手里,「我的確是沒做什麼好事,和人交換信物去了。」
衛昔昭沒料到這麼輕易就得到了答案,一時反倒無語。
前一刻,衛昔還不管不顧,後一刻就緊張起來,「你不會告訴別人吧?」
「原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衛昔昭笑起來,斂目看著掌心中那枚羊脂玉扳指。質地上乘,不知所屬何人。
衛昔蹙眉,「怎麼能不怕?」又強調道,「說定了,你要為我守口如瓶。」
「我自然會啊,可你也小心些,不要被旁人發現。」衛昔昭忽然後悔得知此事了——為人保守秘密,是很累的事情,「不如不問你了。你也是,怎麼就爽快地告訴了我?」
「你像猴子似的那麼精,我哪里瞞得過去。」衛昔說著安心地笑起來,「你不屑于惹是生非,我信得過你。」
「信得過就好。」衛昔昭看看天色,熄了燈燭,「睡吧。」
躺到床上,衛昔昭看著衛昔模糊的輪廓。只比自己小七個月的女孩,又常與少年郎聚在一起,生情、心動是在情理之中。只盼她的意中人,有擔當有作為。
是誰呢?到此時才好奇。
以衛昔的性子,看中的定不是莫兆言那樣的文弱書生。不是莫兆言就好,他不配得到好女兒家的青睞。得出這個結論,衛昔昭安心不少。
同一時間,芙蓉閣的母女二人,相對落淚。
大姨娘的手輕輕滑過衛昔昀腫脹的臉頰,目光中有心酸、疼惜,言語卻透著失望︰「蠢才!著實愚蠢!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情形,你這不是自討苦吃麼?!」
衛昔昀抿了抿嘴,忍下了辯駁的話,拭去眼角淚光,猶疑地看向大姨娘,「我們不能再去求父親麼?他真的忍心把你送到家廟里去?」
「你父親那顆心,冷得像鐵,說出去的話,不論對錯,從不反悔。」大姨娘想想日後情形,悲從心生,「我們母子……日後……已等同于生離死別。」
衛昔昀急切地道︰「姨娘別傷心,我和哥哥一定會設法將你救出來的!」
「日後切記,凡事要能忍,心要穩。」大姨娘勉強止住哭泣,正色道,「我忙忙碌碌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妹二人的前程。你們過得好好的,我在哪里都無妨。」
「我明白。」衛昔昀語聲轉為沉凝,因為太重的怨恨,雙目血紅,「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我們今日的羞辱,來日我定要她十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