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昔冷著臉,十分不滿地看著龍。
「我怎麼惹到你了?」龍盯著衛昔手里的彈弓,啼笑皆非,「方才還以為你會用暗器傷人了,倒是高看了你。」
衛昔怒道︰「你滾出去!」
「三妹……」衛昔昭很是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因為不知道衛昔到底為什麼生氣。
「好好好,我走,你別再生氣就行。」龍揉了揉腿部,活動了一下。
「公子,你的東西。」衛昔昭把東西還給他,等人走後,又問衛昔,「怎麼發這麼大的火?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哪有。」衛昔恨恨地把彈弓丟在地上,低頭嘀咕,「在侯爺房里,他也不知道避諱,萬一讓侯爺看到,誤會了可怎麼好?」
沉星賠著笑,道︰「此事是奴婢不好,只顧著听大小姐說那玉飾的瑕疵,便忘了旁的,三小姐要生氣的話,就罰奴婢出氣好了。」
衛昔得知原因,立刻神色一緩,「看你這張巧嘴,你都忘了,別人自然就更顧不得了。」
衛昔昭念及一些細節,已經可以確定一件事。找了個借口遣了沉星出去,之後慧黠笑道︰「你才不是怕侯爺看到,分明是你誤會了,這才亂發脾氣。」
「我、我哪有啊,你可不要亂說話。」衛昔明顯慌亂起來。
「真沒有啊?」衛昔昭點了點頭,「那就好,日後我也就不必為著你的緣故與龍公子疏遠了。」
這話讓衛昔生出不好的遐想,她再想到二姨娘昨日的話,不由急起來,「你和他……平日是有意疏遠的?」
衛昔昭不說話。
「你是成心急死我是不是?」衛昔欲轉身,「我去問他!」
「三妹,你還不與我說實話麼?」衛昔昭好笑地出言阻攔,「看你,臉都白了。快坐下來。」
「怎麼你越來越愛拐彎抹角地說話了?」衛昔急躁地指責完畢後,慢吞吞落座,「你既然已經猜出,又何苦還要戲弄我。」
「直言相問過你沒有?可你不是不肯說麼?」隨後,衛昔昭又澄清,「我與龍公子不過數面之緣,點頭之交而已,你可千萬別胡思亂想。這等事,不會與我扯上關系的。」
衛昔似在等待什麼似的,靜靜相看,片刻後問︰「你要說的,僅此而已?」
「不然還要怎樣?」
「早知你這般通透,早就告訴你了。」衛昔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衛昔昭暗自苦笑。如今即便想管閑事,也是有心無力,經過這些日子的是非,被磨得好奇心都淡了。再者,誰的情路還不是苦樂自知,那人是誰,又有什麼關系。只要不是莫兆言,只要衛昔過的開心,就好。
衛昔審視著衛昔昭,道︰「話說回來,你既然與侯爺走得近,日後對旁人就冷淡些。方才若是侯爺撞見,他少不得會生氣吧?」
衛昔昭啞然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侯爺即便看見,又有什麼可生氣的?府里這些人,于我都是一樣,誰都不會得罪,也不會分什麼親疏。」
衛昔壞笑著壓低聲音,「我就不信,你難道就不想嫁個少年得志的人?」
衛昔昭冷靜地答道︰「這不是我該想的事。父母之命,日後姻緣,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想在這府中安穩度日,日後能幫你和昔昤過的更好,便已知足。」
嫡女,不得寵的話,下場淒慘;得寵的話,身上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衛昔昭這嫡長女的婚事,必然與衛府的前程息息相關,不會摻雜太多兒女情長。
衛昔生出同情之余又深感意外——衛昔昭似乎早已看透並接受了來日要面對的這些,且無一絲不甘,方才那份冷靜,實在與年齡不符。
衛昔喃喃地道︰「可是,若一生都不知情為何物,不就等于虛度此生了麼?你就不想有一個人,與你攜手並肩同甘共苦?」
想啊,前世一度滿腦子想得都是這些。憧憬太多,而失望太重,以致無從承受,連活著的意願都喪失。衛昔昭目光轉為黯沉。
母親一生為情所困,卻不得善終;自己錯付感情,亦是境遇悲哀。為情生、因情死,有何意義?又有誰真正在乎?
一場生涯,最重要的,應該是活著,一步一步讓自己活得更好。做不到這些,兒女情長,不過是痴人說夢。
她這顆曾重情的心,在重生之際,已被塵封。
衛昔見眼前人不為所動,百般不解︰「真是奇了。旁人倒罷了,侯爺、世子這樣的人,你也從未放在眼里?」
衛昔昭放下筆,起身磨墨,「我要把他們的什麼放在眼里?身份還是美貌?都是皮相,誰能知曉他們真正的性情?」
衛昔又被反駁,有些不甘心,道︰「若是心也好得很呢?若是有個與你命中注定的的良人呢?」
「若是注定,還有我說話的余地麼?任誰也只能飛蛾撲火了吧?」衛昔昭笑起來,「你也真是,居然沒完沒了地和我說這些。」
衛昔沒有城府地笑,「大概是太閑了。幸好明日就可去學堂了。」說著話跳起來,「不說還忘了,險些去花園里打鳥兒玩,我回去準備準備!」
衛昔昭也將學堂的事放在了心里,午間離開時和小九說下午就不過來了。午後便開始讓沉星準備,自己則看了會兒書,偷懶睡了半晌的覺。
第二日一早,衛昔來找衛昔昭一起去學堂。
走進學堂,衛昔昭吃了一驚,險些就轉身溜掉——前日在許府見過的閨秀,今日竟來了十之七八,大概都是打著來求學的幌子,借機接近季青城和裴孤鴻。也不知她們是怎麼說通管家、管事媽媽和先生的。最讓她意外地,是許樂瑩也在內。
衛昔昭在原地猶豫之時,幾名閨秀已經上前來,分外熱情有禮地和她見禮,對衛昔也是格外友善。
姐妹二人相視一笑,無奈就座。
女先生姓蕭,二十幾歲的年紀,眉眼精致,氣質高貴,若稍加打扮,便是個風姿綽約的美人,可是她不施粉黛,且是男式長袍加身。
蕭先生無端透著幾分不悅,三言兩語之後,開始講解《女戒》。
衛昔昭看著事先準備好的詩詞歌賦,認為蕭先生是故意為之,要用這種方式把無心求學的人攆走。不知別人,她是真听得昏昏欲睡。
半日光景,分外漫長。
衛昔昭甩下那些新來的「同窗」,逃也似的出學堂的時候,暗自慶幸季青城給了她一個只需過來半日的借口,隨後吩咐沉星去只會蕭先生。
下午,衛昔昭在蘭苑停留到申時便離開。
沉星問道︰「小姐急著回去,可是有什麼事麼?」
衛昔昭笑,「是有事,可即便沒事也留不得,侯爺今日若是回來,可有的忙了。」
沉星怎麼看怎麼覺得小姐的笑透著幸災樂禍,「那奴婢就等著看戲了。」
「你不必陪我,去找樂子就是。」
沉星便又回了蘭苑,邊和小九閑聊邊左顧右盼。
過了一陣子,季青城回來了,他剛換了身衣服,便有幾位閨秀求見,領頭的是衛昔昀。細看之下,不難發現幾個人的妝容又細細描畫了一番。
沉星這才明白衛昔昭的話是什麼意思,留在這里,只會招人嫉恨,倒不如躲到一旁落個清靜。
季青城站在台階上,看著階下幾名女子,思忖片刻,點手喚衛昔昀︰「不是只叫你一人前來麼?」
衛昔昀一時茫然,身邊的人則不滿地看向她。
季青城環視眾人,「我平日不見客,二小姐是曉得的,她沒有告訴你們麼?」之後又道,「二小姐留下,其余人退下。」
幾名閨秀似是受了莫大的羞辱,各自狠狠剜了衛昔昀一眼,拂袖而去。
季青城上下打量著衛昔昀,等那幾人才道︰「交代給你的事,做完了?」
「還……還沒。」衛昔昀已明白了他的用意,又是氣又是惱,眼角余光瞥向室內,不知衛昔昭在沒在里面。
「一刻鐘之後回房做事,六月初將百福圖交給我。此刻你靜立思過,日後無大事不必見我。」季青城說完,丟下垂首僵立的衛昔昀,轉身進門。
沉星心里樂開了花,恨不得拍手稱快。
衛昔昭此時帶茗煙到了正房。
許氏一面修剪花枝一面問道︰「什麼事?」
衛昔昭答道︰「鴛鴦琥珀傷得重,二妹又住了進來,這邊人手怕是不夠用,我就把茗煙帶過來了,讓她服侍您。」
許氏丟下剪刀,面色轉冷,「你覺得這樣妥當麼?」
「妥當啊。當初您體貼我房里人手不夠,才將茗煙分派到了玲瓏閣,如今我正是照貓畫虎。」衛昔昭笑容純淨,「難道您嫌棄我這一片孝心?」
兩個得力的丫鬟被她打得下不了地,現在又趁機把茗煙給退了回來,她居然好意思說是一片孝心……許氏雙唇抿成了一條線。
衛昔昭又笑著建議道︰「您若是嫌茗煙不夠老成穩重,我再去把吳媽媽找回來可好?」
許氏被氣得頭暈目眩,恨不得把衛昔昭當場掐死。她真希望此時母親也在場,倒要讓母親看看,這樣的繼女有誰能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