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籌 第七十章 禍、福

作者 ︰ 芸心亦然

「大小姐,您這樣……又是何苦呢?」小廝嘆息一聲,「是不是要看我家公子離開衛府,您就高興了?」

衛昔昭不置可否。如果眼不見為淨就能抹殺掉記憶中的一切不快,她願意。只是也明白,她肯放手,別人卻未見得願意。

「大姐,」衛昔走過來,「你要去哪里?去做什麼?能不能和我說說話?」

衛昔昭覺得她神色很落寞,話也問得有些多,就遣了莫兆言的小廝,道︰「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衛昔吞吞吐吐地道,「我一早就去見了二姐。」

二姐——這兩個字,衛昔有幾年沒說過了。衛昔昭感覺不大好,問道︰「去見了她,之後如何?」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說話。」衛昔挽著衛昔昭的手,「一時半刻我也說不清楚。」

「可我還要去家廟。」衛昔昭笑道,「你等我回來好麼?」

「不好!」衛昔半拖半拽地把衛昔昭拉向自己的含暉閣。

沉星看著心急,道︰「三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啊?」

「沉星,你先回房去等我。」沉星的子也是點火就著,衛昔昭怕最親近的兩個人吵起來,和聲道,「我和三小姐說說話。」

姐妹二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衛昔這才細說由來︰「一早听說了二姐的事,我就過去罵她了,氣她不爭氣,給父親臉上抹黑。可是她跟我用大姨娘的安危發毒誓,是被你設計的鬧出了丑事。大姐,此事當真麼?」

衛昔昭听著話鋒不對,反問道︰「真假又怎樣呢?」

「大姐,不是我不為你考慮。」衛昔有些吃力地道,「二姐以往的確是可恨,仗著大姨娘欺負你、欺負昔昤。可如今大姨娘已經被關進了家廟,她就算再怎麼記恨你,也鬧不出什麼事了。如今你是主事的人,誰還能把你怎麼樣?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我趕盡殺絕?」衛昔昭逸出清脆的笑聲,眼中卻是一絲笑意也無,「你知不知道事情的經過?又知不知道是她算計我在先的?」

「她算計你,你像上次一樣打她教訓她就可以了啊。」衛昔焦慮地看著衛昔昭,「她們都說,你要把她塞給莫公子做妾,是真的麼?你不會做出這種事吧?」

「我若這樣做了,你是不是就認為是我惡毒?你是不是就會忘了這是她自食其果?」衛昔昭心里很失望。她希望三妹是單純的善良的,但不應是這樣毫無條理可講的善良。

衛昔很苦惱地蹙眉,「我……我只是想起了兒時的事情,覺得于心不忍。她害你一次,你不該斷送她的一生。」

衛昔昭不想說話了,再說什麼,就一定是傷人的。

衛昔托腮,望向湛藍的天空,眼神變得十分柔和,「兒時,你是衛府的一塊寶,被人寵著捧著,平日里,根本沒功夫和我還有二姐在一起玩兒。幾歲的時候,二姐其實很好的,最起碼,待我很好。平日里大姨娘給了她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她都記得分給我。雖然只比我大幾個月,卻知道處處讓著我。」說到這里,她現出了傷感的笑,「我從小就特別淘氣,沒少欺負她。我至今都記得,有一次一起跳百索的時候,我惱了,一腳就踢在她心口。她險些就上不來氣暈倒了,臉都白了。可後來什麼都沒說,還反過頭來哄我,怕我被嚇到。像這種事,我可以跟你說上半晌。」

這種記憶,衛昔昭沒有。她兒時被父母寵著,記事起就開始忙著描紅、習字,學習母親所精通的技藝,真的是很少和姐妹們在一起。

衛昔繼續道︰「後來大了,她是因為大姨娘的關系,在你喪母之後,處處和你作對。我看不過她這一點,才和她反目的。如今想想,這也不能怪她。你如果一定要找個人懲戒,那也應該是大姨娘而不是她。」

衛昔昭的神色漸漸有所緩和。雖然不能完全認可衛昔的說辭,卻也覺得有幾分道理。歸根結底,衛昔是個善于同情弱者的人。當初的自己,現在的衛昔昀,都是一樣。雖然看起來粗枝大葉,卻是記得每一份細微的快樂、感動。

衛昔懇求道︰「大姐,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就放過她這一次,將昨夜的事遮掩過去。你不理會她,夫人也不會看重她,她已經是孤立無援了。把她丟給莫兆言做妾的話,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日後想起來,真能心安麼?」

有什麼不能心安的呢?衛昔昭只是想,讓那樣的兩個人湊到一處去,看著他們相互怨懟相互為難,也許,心里的痛恨、厭惡會慢慢消散。

她想放下所有不快的記憶,比誰都想,所以也就比誰都更心急,想早日有個結果。

衛昔昭一直不說話,衛昔有些心急了,「你倒是說句話啊!不會是到此時還無動于衷堅持己見吧?」

「你容我想想,我先走了。」衛昔昭說的是心里話,想回房冷靜冷靜,再細細斟酌此事。

「這有什麼好想的?總歸是姐妹,你放她一次又怎麼了?」衛昔氣急敗壞地站起來,「你該不會真像一些人說的那樣吧?庶妹在你眼里就是眼中釘,遲早會把我們一個個的都除掉的。今日你這樣對待她,明日是不是也要這樣對待我和昔昤?」

衛昔昭的心,被這句話刺痛了,「你怎麼會這麼看我?」

「你算計過她多少次了?有多少氣也都出盡了。那些終歸是小打小鬧,我幫著你,處處替你說話,可這次你又何必把她往絕路上趕呢?」很明顯,衛昔真的生氣了,甚而忘了自己就是此間的主人,一面說話一面氣沖沖走出院子,「你若堅持己見也可以,日後別再認我這個妹妹,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姐姐!」

衛昔昭怎麼也沒想到衛昔會放這種狠話,茫然地走出含暉閣。

真的是自己做得太過分了麼?衛昔昀真的罪不至此麼?是要留下衛昔昀,還是堅持原來的打算,從而失去衛昔這個姐妹?

可有沒有人替她想過呢?如果,昨日的事最終吃虧的是她,她會落個什麼下場?

很明顯,沒有人會這樣設想。因為人們只看現在是誰處于劣勢,只顧著嘲笑或是同情衛昔昀。

而旁人看到她的時候,是不是就像衛昔所說的,都懷疑她以後也會這樣對待其余三個庶妹。

誰能告訴她,現在該怎麼做?

茫然之下,她去了三姨娘房里。

三姨娘听完原由,正色思忖半晌才溫言道︰「平日里的事,哪里有什麼對錯之分,你沒做錯,昔也沒錯,二小姐現在則是善因惡果一同來了。我是想著,經過這一番風波,二小姐日後必定不會再滋事了,夫人也不會善待她。你不如就把她交給夫人發落,來日她是好是壞,都與你無關。」

話說的委婉隱晦,其實還是贊成衛昔的想法。也對,衛昔昭笑了一下,本就是母女,心、想法又能差到哪里去?

三姨娘又道︰「二小姐若真是個沒良心的,日後有什麼報應,也會落到我和三小姐頭上,你和她之間,應該是就此形同陌路了。」

「但願如此吧。」衛昔昭覺得疲憊,「我先回房了。」也不必去家廟看大姨娘了,由著她折騰吧。在這府里,除了年幼的衛昔昤,只有三姨娘母女一直善待自己,如果不管不顧,心中惡氣是出了,卻也就此真的形只影單了。她不想走到那一步。

衛昔出了含暉閣,有點後悔方才把話說得太重了,可是左思右想,覺得自己放狠話威脅衛昔昭並不是錯。所謂姐妹,不該是大姐二姐那樣相互謀害殘殺,不該連一絲余地都不給對方留。如果可以嘗試去阻止姐妹一生反目,她就不會放棄努力。

百無聊賴地去了後花園,走在湖邊的柳蔭下發呆的時候,裴孤鴻緩步踱到她身後。

衛昔有些不情願地站起來施禮。

裴孤鴻不解地看著眼前容顏明麗的女孩,「你大姐又出了一口惡氣,佔盡了便宜。你又和她一向親近,怎麼卻是不大高興的樣子?」

「世子說什麼不好,偏生說這件事。」衛昔更懶得答話了。

裴孤鴻卻為之一喜,「這樣看來,你是覺得你二姐有點可憐了?」

衛昔雙眼一亮,「是啊。」之後還是很煩惱,「我是念著和二姐小時候的情意,真不知道此時阻止是對是錯。」嘆一口氣,更加沮喪,「關鍵是大姐最有主見,恐怕我忙半天也是白忙了。」

裴孤鴻轉轉眼楮,覺得這其實是很簡單的事情,「你一味勸你大姐有什麼用?怎麼不從別處下手——你兩個姐姐是因為什麼事、什麼人起的沖突?你把這些起因弄沒了,是不是就沒事了?」

「你是說,把莫兆言弄出府去?」衛昔聞言笑了起來,「對啊,把他弄出去,二姐還能給誰做妾?」

裴孤鴻一本正經地搖頭,「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一個外人,不會管這些是是非非的。」

「謝了!」衛昔爽快地道謝,隨即腳步輕快地跑遠了。

裴孤鴻回想了一會兒,不由開始後悔。多嘴說這一兩句又所為何來呢?等衛昔昭知道了責問自己的時候,該怎麼和她解釋?說讓她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也不是那麼嚴重的事。說來說去,她不過是給心思惡毒的庶妹找了個人家,也算不得什麼罪過。

他懊惱地用力拍了拍頭,有心去追回衛昔,又怕被她說自己出爾反爾不是男子漢的做派。

「女人家的事就不能管,管了就是給自己找麻煩。一不小心,就里外不是人了。」他喃喃嘆息著。最終的決定,還是坐在湖邊看景,最起碼,能在衛昔眼里做個好人。

——

許氏再次把脈之後,宣布了身懷有孕的喜事。懷孕的女人最金貴,誰都得敬著、護著。她說事情是出在自己房里,雖然有傷風化,可為了給肚子里的孩子積德,也就寬恕衛昔昀這一次,只禁足三個月,就不追究別的了。

有沒有許太夫人在場都是一樣,衛昔昭已經打定主意,讓許氏做主處理此事,自然點頭答應下來,且讓管事吩咐下去,命闔府的下人管好自己的嘴,不得聲張這件丑事。

一群人坐在許氏房里,或真或假,都要給她道喜,衛昔昭更是責無旁貸,找來管事媽媽,一件件的事情吩咐下去,為的不外乎是讓許氏好好安胎。

近正午,人們正要散去的時候,文江院有人來通稟,莫兆言,走了。

眾人齊齊看向衛昔昭。

衛昔昭則看了衛昔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緩步走出房門,下了台階。

衛昔被看得心里發虛,追了上去,跟著走出好一段路,才道︰「我是怕你一時轉不過這個彎來,就先讓莫兆言離開一段日子,這樣一來,對你對二姐都好。若早知你完全任憑夫人做主,我也就不多此一舉了。」

「我從來沒想過,真正給我難堪的人,會是你。」衛昔昭擺了擺手,「算了,都過去了。」

衛昔訕訕笑道︰「莫兆言走了也就好了,沒這麼個人在府里,也就不會生什麼事了。」

「你當你二姐是因為他才生事的?」衛昔昭冷笑,「你二姐的心高著呢,不會看上一個落魄的書生!」

「她對侯爺情有獨鐘,我不是不知道。」衛昔有口無心地嘀咕一句,「若不是因為侯爺,你也不會這麼對待她吧?」

衛昔昭覺得今日忍著的氣已經夠多了,聞言連連點頭,「那你就當我是愛出風頭愛妒忌的人好了。別跟著我了!」抬手示意衛昔止步,「此時我要去侯爺房里說話,晚間我就請龍公子用飯,我忙得很,沒時間和你說這些!」

衛昔僵立在原地,心里堵得厲害。等衛昔昭走遠了才意識到,她是故意這麼說故意氣自己的。

衛昔昭走進書房,款款施禮,隨後道︰「侯爺,能不能留我用飯?」

季青城微微訝然,隨即自然點頭應允。

飯菜上桌之後,衛昔昭左顧右盼,「侯爺這里沒有酒了麼?」

季青城笑了起來,示意小九上酒,之後問她︰「有心事?」

「沒有。」她的心事都擺在明面上了,她只是生氣自己不被信任。衛昔到底有沒有想過,這一廂情願的善舉極可能不被感激,反遭暗中嘲諷。

「若將離開之人尋回,也非難事。」

「不用。走了也好,府里清靜一些,心里也清靜一些。」衛昔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來喝了一大口。酒入喉嚨,辛辣、帶來燒灼感。雙眉緊鎖,撇了撇嘴,才將酒咽下。隨後,強迫自己習慣酒的味道,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嘗。

季青城只讓她喝了三杯,「適可而止,回房吧。一覺醒來,什麼事也就過去了。」

「不想回去。」衛昔昭推開近前的餐具,伏在桌子上,「回去又會有人去找我,說三妹給我下不來台;或者三妹去找我,說不是故意給我難堪。著實沒意思。」

季青城輕輕地笑,「留在這里,不怕我欺負你?」

衛昔昭的一張小臉兒還是晶瑩粉白,絲毫也沒改變,無力地擺了擺手,「被人欺負,總比被當成欺負人要好。」說著沒有城府地笑起來,「你不是趁人之危的人,我曉得。」

季青城挑了挑眉,不知道她是醉了還是清醒著。

衛昔昭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入睡的,只是隱約記得初時睡得很累,甚至還做了一個噩夢,到後來才安寧了下來。

她是被季青城喚醒的。

睜開眼楮,就看到他坐在身側,一只手停留在她的額頭。

衛昔昭轉轉眼楮,意識到這里是父親也就是他現在的寢室,而自己,躺在床上。

她抿了抿干燥的雙唇,「我睡了多久?」

「剛到申時,沒睡太久。」季青城的手下落到她臉頰,「若由著你,不知要睡到何時,只得把你喚醒。」

幸好他是個顧及著體統的人,不然自己這一時任,可能就會落下話柄。衛昔昭拿開他的手,坐起來,卻正好對上他的俊顏。

很尷尬。

躺回去,太不像樣子了;想下地,他又不肯讓開。

衛昔昭抬手扶額,「侯爺……」有點請求的意味。

季青城笑問︰「心里好過些沒有?」

衛昔昭點點頭。

季青城的笑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壞,趨近她。

衛昔昭本能地抿緊了嘴,向後閃躲。

季青城卻在這時起身,探手拍拍她的臉,「起來吧。」

衛昔昭這才顧得上打量自己的穿戴,還算整齊,連鞋子都沒月兌。下地站起身來,卻撞到他懷里。

「讓我抱抱你。」季青城下頜摩挲著她的頭發,語聲多了幾分慵懶,從而顯得曖昧。

衛昔昭由他抱著,覺得他評價過自己的話是對的——像根木頭,僵硬的厲害。

季青城失笑,「怕我吃了你麼?」隨即,放開她,「洗把臉,緩上片刻再走。」自心底,今日是不敢為難她,怕她覺得更委屈,心里更難過。

衛昔昭不需照鏡子,也能想象得出自己此時睡眼朦朧,的確是該等睡意消減之後再走。

洗了臉,略略打理了妝容,又喝了一杯茶,終于恢復常態。

季青城取出一個長方形的錦盒,送到她手里,「看看喜不喜歡?」

衛昔昭打開來,看到的是以白水晶雕刻而成的十二生肖,每個雕像栩栩如生,小巧精致,不由綻出發自心底的笑容,點了點頭,「喜歡。」

「回去吧。」季青城不再留她,「耽誤了我半晌光景,記得改日償還。」

衛昔昭把錦盒蓋好,只問一件事︰「這是給我的?」

季青城點頭。

「那我回去抓緊把繡圖繡好,權當感謝侯爺了。」衛昔昭小心翼翼地拿著錦盒,身姿輕盈地出門而去。

看到她鮮少現出的孩子氣的無暇的笑,季青城覺得,費些心思很是值得。

衛昔昭回到房里,欣賞了一會兒生肖雕像,欣喜地心情慢慢淡去,了然無趣,臥在床上歇息。

她知道如何對待、報復壞人,卻不知該如何面對衛昔這樣的「好人」。

而衛昔則被三姨娘叫去了房里訓斥多時。三姨娘從上次玉扳指的事之後,就對女兒憋著一口氣,這次是新帳舊賬一起算。女兒和龍的事,她不管是真是假,只管結果——斷絕往來,再不可私下見面。

衛昔被警告,如果再和龍見面,就和三姨娘斷絕情分,心里是真怕了,只得每日悶在內宅。偶爾想讓衛昔昭幫自己扯個謊,蒙混過關,可每次去玲瓏閣,衛昔昭的態度都是不冷不熱的。

姐妹情分,就這樣淡了。

衛昔到這種時候才知道,自己是得不償失了。靜下心來細想想,的確是自己辦事太不穩妥了。衛昔昭什麼事都為自己著想,而自己在拆她台之前,連句話都沒有,換了誰也沒辦法忽略不提。

整個夏季,衛昔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平日連個作伴的人都沒有。衛昔昤每日跟著蕭先生學習琴棋書畫,沒時間,就算是有時間,看到衛昔也只是翻翻眼楮,撅撅小嘴兒,愛理不理的樣子。

時間久了,衛昔看著生氣,就問她︰「我怎麼你了?怎麼連你跟我也沒個好臉色?」

衛昔昤一本正經地道︰「府里的人都說了,你就是個白眼兒狼——大姐什麼都幫著你,可你卻是一點顏面也不給大姐留,幫著壞人欺負大姐。你對我再好又有什麼用?哪日出了什麼事,你不定又會發什麼瘋,幫著外人氣我。」說完話,揚著小臉兒走了。

衛昔無力地扶住一棵樹,真想一頭踫上去。

造成衛昔錯誤的罪魁禍首——裴孤鴻的日子也是很不好過。

夏日里,衛昔昭都以繁忙為由,除了上午四處轉轉,下午不出房門半步。他再送東西,衛昔昭原封不動地給他送回;他要進去坐坐、說說話,衛昔昭任由他在門外等著,等多久也不請他進門。

前後的態度差這麼多,為什麼?自然是衛昔無意中說了他出主意的事,之後傳到了衛昔昭耳朵里。

再听听府里的閑話,裴孤鴻懊悔不已,總是埋怨自己︰你和季青城一樣看熱鬧不就得了?管什麼閑事呢?

真正自心底高興的人,只有許氏。

每日臨睡前,她都會取出一個首飾匣子,拿出最底層的銀票看看。不過是救了衛昔昀一次,就得到了兩萬兩的回報。衛玄默的俸銀也不過一百多兩,他要忙碌多少年,才能攢下兩萬兩。

為官者,平日里少不得四處打點逢迎,就算是衛玄默一身傲骨,她平日里應酬也是需要一大筆開銷的。大姨娘給她的這筆錢財,等同于讓她十年衣食無憂。

而這,不過是好處之一。另外一個,才是最重要的,她在等,等一個好時機。

暑氣消散之時,衛昔昭終于將繡圖完成了,左看右看,自己是很滿意的,想來季青城也挑不出瑕疵,命沉星給他送過去。沉星帶回的回話是不錯,辛苦了。

衛昔昭如釋重負,每日終于清閑下來。府里的人,要麼是她看了心里別扭的,要麼就是她看了心里生氣的。只有三姨娘,從未有過嫌隙,卻因為衛昔的緣故,也不能坐在一起說話。

這種日子,太悶太無趣了。

偶爾,她會想,自己能不能暫時離開這座府邸,等父親出征返回之後她再回來。

可是想到季青城曾經說過的話,又怕父親回來。

很久一段日子了,季青城安于現狀,和她連見面的時候都很少。真希望他只是一時的玩笑。畢竟,此生的自己對于前途全無打算,從來沒認真想過,究竟要怎樣度過一生,或者說,是和一個怎樣的人度過一生。

臨近中秋節的時候,李府出事了。李夫人的兒媳小產,而李夫人不知到底為何,病倒在床。

衛昔昭听說此事後,念及李夫人前兩次對自己的幫襯,便先送去一封拜帖,得到回音之後,前去李府探望。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走後,到了下午,府里就出事了——大姨娘和衛昔昀不見了。

許氏裝模作樣的發動全部下人搜尋,甚至去了書房轉了一圈。

季青城思前想後,覺得這事情出得詭異,命小九將許氏喚到房里說話。

他單刀直入︰「你把那兩個人弄到何處去了?」

「侯爺,此事不關妾身的事啊。」許氏委屈地否認。

季青城看看她微隆的月復部,蹙了蹙眉,又問︰「此事會不會危及到大小姐?」

許氏更加委屈,「侯爺這是說的什麼話?妾身實在是听不懂。這麼多日子了,府里的事都是昔昭在打理,如今人走了,到底是什麼原因,誰能說得清呢?」

季青城沒心情再听她胡說八道,「退下。」

許氏轉身,緩步走出。

「夫人,听說過一句話麼?」季青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不待她轉身應聲,第二句話接踵而至︰

「一尸兩命。如果昔昭有什麼事,那是你的下場。」

語聲中的冰冷讓許氏心頭一驚,轉身之時,季青城已走過她身邊,邁步出門時,衣擺獵獵生風。

——

衛昔昭和李夫人聊了很久。

李夫人的病,是氣出來的。兒媳月復中的胎兒,是被兒子新收的一房妾室害得滑胎的。而那房妾室,李夫人怎麼也看不出一絲的好,她的兒子卻視為心頭寶,大有寵妾滅妻的架勢。左思右想,便抑郁成疾,病倒在床。

哪里也離不開這些妻妾、嫡庶之間血淋淋的爭斗。

衛昔昭听說李夫人是茶飯不思,藥也不肯吃,心里不忍,勸著李夫人服了一碗湯藥,陪著她吃了些暖胃的飯食,又安撫了半晌,這才起身告辭,答應改日再來。

出了李府,已是黃昏。

衛昔昭有些累了,倚著沉星的肩頭,閉目養神。

恍惚間,听到外面有些怪異的動靜,卻只是一瞬而過,也便沒有在意。直到她覺得車外越來越安靜,心頭被恐慌的預感籠罩,才意識到了危險的趨近。

渾渾噩噩這麼久,直到此時才醒了,或者可以說,是在等著這一刻的凶險將自己喚醒。在自己不能將衛昔昀掌握在手里的時候,在衛昔幫衛昔昀躲過那一關的時候,她心里也許就已預感到了這一天的來臨。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衛昔昭無聲地握緊了沉星的手。

等了片刻,听到的卻不是喝令她們下車的聲音,而是人悶哼倒地的聲音。

沉星向外看了一眼,又飛快放下簾子。眼神變得恐懼。

有馬蹄聲傳來,隨後,是季青城的語聲︰「昔昭,下車。」

衛昔昭忙和沉星下車。

季青城握住她的手。

轉眼間,她已被安置在他馬上。

沉星則被小九帶上了馬。

問道血腥氣,衛昔昭斂目看向地上,雙眼被季青城的手蒙住,「別看這些。」他這樣說,隨後,將她的臉按在懷里,駁馬就走。

在一個岔道口,季青城和小九分道而馳。

衛昔昭有些著急了,問道︰「他們去了哪里?」

「去找人清理那些——人。」季青城不想讓她害怕。

「那我們又是要去何處?」衛昔昭茫然地看著完全陌生的環境。

季青城笑道︰「找個人牙子把你賣掉,換一壺酒錢。」

衛昔昭有些疑惑了。自己這算是什麼?似乎連有驚無險都算不上?剛意識到危險,就被他給阻止了。是好事不假,可她甚至連一點線索都無從得知,也就無從證明自己的猜測。

緩過神來,她問道︰「我不用回衛府了麼?」

「明日再回。」季青城道,「讓小九他們連夜查找線索。你今夜回府不安全,我們不能守在你左右。」頓了一頓,又道,「其實,不查也能猜出原委——關在家廟里的妾室,還有衛昔昀不見了。」

衛昔昭也便不用再費思量,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的,是如何確保自己日後的安穩。

——

當夜,正房。

許氏每隔一會兒,就命人到府門外去看看——衛昔昭是死是活,總該有個下文才是,不回來算是怎麼回事?季青城也未回府,大姨娘那邊也不給個回信。

實在是要把人急瘋了。

許樂芊坐在椅子上,低聲嘀咕︰「這下倒好了,衛昔昭不見了,侯爺也跟著沒影兒了。你們做的這是什麼事啊!」

許氏瞪了許樂芊一眼。季青城——要是沒有他搗亂,自己早就如願除去衛昔昭了!等衛玄默回來的時候,衛昔昭已經化成灰了。現在卻弄得她雲里霧里的,辨不清方向。

利用大姨娘除掉衛昔昭,再把大姨娘緝拿歸案交差,這是多圓滿的打算,現在就這樣泡湯了,實在是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此時的衛昔昭所在的地方,正是春日隨季青城來過的他買下的那棟宅子。

用過飯,季青城和衛昔昭相對而坐,一人手里一盞茶,漫無邊際地說著話。

衛昔昭問道︰「我今夜不回府,她們不會對人說我已被殺害了吧?」

「怎麼這麼問?」

「我怕回去的時候,會嚇到昔昤。」

季青城先是笑,隨後語聲篤定︰「她們不敢。」

衛昔昭看看天色,「小九和沉星怎麼還不來?」

季青城道︰「應該是不來了。」

衛昔昭瞄他一眼,添了幾分煩惱。沉星不來,自己睡在哪里?最重要的是,這一夜怎麼熬過去?沉吟半晌,找了件可以消磨時間的事,「侯爺,我陪你下棋吧。」

季青城暗自失笑,「我沒心情。」

衛昔昭不再說話,心緒慢慢轉移到別的事情上。

良久,季青城起身,拍了拍她的頭,「去睡吧。」隨後喚來一名丫鬟,服侍著衛昔昭到廂房就寢。

倒是早說啊。衛昔昭在心里怨聲載道,先前還以為這宅子里沒有丫鬟呢。

這一夜,丫鬟說留在房內陪著,衛昔昭忙不迭地點頭,只差說感激的話了。一來,是對之前的事心有余悸,二來,是這宅子里的男僕居多,再加上一個季青城,她必須得找個人陪著自己。

第二日一早,衛昔昭整個人暈暈沉沉的,起不來了。

丫鬟見狀,忙去通稟了季青城。

季青城探手模模她的額頭,熱得厲害。

衛昔昭無力地擺擺手,「沒事,病了也是好事,就這樣送我回府就行。」

「打什麼主意呢?」季青城刮了刮她鼻梁,微微不悅。

「我不想在府里住下去了。」衛昔昭沒隱瞞他,「暫時在別院住一陣子,我想等家父回來之後再回去。」說著,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讓她們去拼個你死我活好了,我實在是沒心情陪著她們了。」

一心想報復的人或是走或是跑,她留在府里還有什麼意義?許氏自然也是十分可恨,就讓她和二姨娘相互掐著斗著過吧。等到回府的時候,就是她漁翁得利了。

「這樣也好。」她每天忙忙碌碌的,他看著也是不忍心。

「我如果住到別院,」衛昔昭意識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還得去找李夫人,看她能不能幫忙,不然我還是會被凍死餓死在那兒的。」

季青城蹙眉,坐到床邊,俯身趨近她,「你再說一遍,想怎樣?」

衛昔昭看著他,也是煩惱不已,「你如果處處幫襯……會傳出風言風語的。我是怕你的名譽被我連累的毀掉。」

「你如果不讓我幫襯,我讓你還沒回府就傳出風言風語。」

「……」

衛昔昭不得不妥協。說到底,他對她有救命之恩,而且在龍城可以說一不二,哪里有她選擇的余地。

過了些時候,小九趕著一輛馬車,帶著沉星過來了,送衛昔昭回府。

季青城則帶著幾名侍衛,慢悠悠地跟在馬車左右。

路上,小九說已經撒出人手,去尋找大姨娘和衛昔昀的下落。大姨娘娘家那邊,自然也留了人手,看看有何異常。

這樣是最好,不然的話,出門還真是險象環生。

回到府中,許氏一見到一臉病態的衛昔昭,連聲噓寒問暖。

衛昔昭懶得理她,敷衍幾句,以身子不適告辭回房,之後就命沉星等人收拾金銀細軟,準備搬到別院去住。

消息不徑而走。衛昔第一個過來了,剛一說話,就要哭出來的樣子,「你打我吧,都是我多事,她們母女兩個才跑了,還害得你險些回不來。」

「沒事。」衛昔昭實在是沒精神多說話,「你連累別人不要緊,日後別做這種傻事害了你自己才是正經。」之後搖了搖頭,「別和我算這種帳了,我听著頭疼。」

衛昔沉吟半晌,想出了一個將功補過的法子︰「那、那我住到你這兒來吧,幫你看好這些東西。」

「也好。」衛昔昭爽快答應下來。

許氏听到消息之後,卻有些不敢相信。她的目的,不過就是要把衛昔昭趕出府去,不會再有人握著本該屬于她的權力。昨日的事,還以為失敗了,卻沒想到,衛昔昭自己提出要離開。

是喜事,可是她又覺得不對勁。衛昔昭不該是那種經不起一點風浪的人,說是因為遇刺被嚇到了——誰會信?真被嚇到了,就該不出房門半步,整日躲著不見人才對。

忽然間就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不爭了。她是不是又在打誰的主意?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這些話卻是不能問出口的,而且還要讓衛昔昭以身子為重,到別院好好休養。阻攔的話,許氏不想違著心說,也不敢說,說了,衛昔昭就變了主意不走了可怎麼辦?沒有衛昔昭辦不出的事,只有她覺得吃虧不去辦的事。

衛昔昭離開衛府那日,許氏做出依依不舍的樣子來,甚至于許樂芊、許樂瑩也是溫言軟語地叮嚀她,要靜心養病。

衛昔昭心里知道她們都在慶幸什麼,也不點破,只是目光掃過許氏的月復部,柔聲道︰「母親,日後可千萬注意,不要出了什麼差錯。」

許氏听得心驚肉跳的。

衛昔昭不等她答話,轉身上了馬車。

到了別院之後,院內外空空如也,一個下人的身影也看不到。

不消多想,許氏已提前派人來過了,估計是給了這些下人足夠的好處,讓她們回家休息去了。

衛昔昭看看自己帶的三名丫鬟,不由苦笑,實在是要辛苦她們了。不想這樣,可如果不這樣的話,自己就躲不過衛府下一番的風波。

沉星卻對衛昔昭展顏一笑,「小姐別心急,稍等片刻就有人過來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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