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籌 第九十六章 相見、纏

作者 ︰ 芸心亦然

「此戰之後,季青城要麼揚名天下,要麼埋骨沙場。」蕭晨逸直言道,「你對他的心思,還一如既往麼?」

「是。」衛昔昭的語聲輕而堅決。

蕭晨逸問道︰「若他回歸或是身死,你該如何?」

衛昔昭緩緩道出心聲︰「他生,我等;他死,我守著。」

蕭晨逸在這片刻間生出了錯覺,他看到了當年的柳寒伊。在他命季允鶴掛帥出征之際,他詢問的時候,柳寒伊也是這樣說的。

這些衛昔昭並不知道。

話語卻是一字不差。

需要怎麼樣的深情,怎麼樣的義無反顧,一個弱女子才能說出這樣的話語。

想象不到。

他此生也無法想象得出。

因為他不是被女子付出這般深情的那個人,因為無法理解女子這般的執拗所為何來。

「你——」蕭晨逸猶豫多時才問道,「在這時候,你想讓朕給你什麼恩典?」

「臣女,臣女最想要的恩典,是他活著。」

是真的,只想看他平安無恙,只要他活著。

而這正是蕭晨逸無法允諾的,他委婉地道︰「你若願意,可去柳城一趟,帶上朕的兩道密旨,分別交給衛玄默、季青城。」

衛昔昭心頭一喜,連忙謝恩。

蕭晨逸忽然話鋒一轉︰「京城到柳城,騎快馬三日可打個來回。」

她前些日子常策馬出府游玩,是人盡皆知的事。衛昔昭不由心頭一沉,頗覺沮喪,之後道︰「皇上,臣女能否不做宣旨之人,只去柳城走一趟?」沒了所謂公事,若被允許前去,是能夠多留幾日的吧?

蕭晨逸卻繼續道︰「若如常趕路,則需要十日光景。」語聲一頓,忽然一笑,「宣旨之事可急可緩,你如何前去,自己做主便是。」

衛昔昭語聲中融入發自心底的喜悅︰「多謝皇上!」

末了,蕭晨逸告誡道︰「其中分寸,你也要拿捏得當,不要辜負了朕一番好意。」

衛昔昭應聲稱是,心里卻是失笑不已。既然讓她前去柳城,還能指望她會顧及分寸麼?最重要的是,為什麼還要拿捏分寸?

還未動身,心就已飛到了柳城。

蕭晨逸取過一張柳城的地形圖,告訴了衛昔昭要去的是柳城何處,至于其他,他沒有提及什麼。一切,還是讓她親眼去看吧。

出宮後,衛昔昭即刻吩咐飛雨,準備連夜動身。

「飛雨,我此次前去,會設法圓了自己此生的夢,事事處處,你費心幫我準備好吧。」

飛雨心領神會,肅然點頭︰「奴婢是過來人,該事先備下的,奴婢都會盡力想得周到。」

衛昔昭聞言欣慰一笑。飛雨不是話多之人,卻甚是了解她,許多事只需略略提及她便懂得。

——

柳城,東有玄衣衛,西有梟騎衛,只听命于帝王調遣的兩支虎狼之師。

並非沙場,卻比沙場更殘酷更冷漠的地帶。

初時的七萬人,到了如今,僅剩兩萬。

每一個都是數度死里逃生的人,每一個都是大周朝的棟梁之才。

在黑暗中走來,又要走向黑暗的精銳之師。

今時的季青城,已不再是尋常兵卒。

軍中調遣,衛昔昭無從知曉,直到到了此處才知道,季青城如今已是梟騎衛指揮使。

而身在柳城城東的衛玄默,是玄衣衛指揮使。

季青城已經和父親平起平坐了,衛昔昭想笑,眼里卻有了淚水。

走到這一步,他用去了八個月的漫長光景,歷盡多少艱辛,大概也只有他才知曉。

衛昔昭先去了玄衣衛駐扎地。

途中天陰沉得厲害,主僕二人取出簑衣披上。不多時,一場大雨降臨。

到了軍營,入眼的是在大雨中、泥濘地上以肉身拼力搏斗的年輕將士。

滿身的泥漿,被打倒之後即刻站起身來,眼中閃著無畏無懼的光芒。

最是尋常的一日。

每一日,他們就是這樣度過的,且遠要比眼前更加凶險。

衛昔昭靜靜觀望許久,直到被飛雨輕扯了扯衣袖,才走到衛玄默帳外,命人去通稟。

衛玄默迎出來的時候,臉上帶著不可置信而又真真切切的喜悅,「昔昭,你怎麼過來了?」說著便指向帳內,「快進去說話。」

衛昔昭笑著隨父親入內,細說了原由。

衛玄默有些悵然,「身在這里,如同與世隔絕,對京城事鮮少有耳聞。你得皇上看重,我也就愈發心安了。」

衛昔昭想著可不就是如此,京城中人,也是無法得知柳城這里的一點消息。

落座之後,衛昔昭將今年發生的較為重要的事一一說了。

對大姨娘和衛昔昀的事情,衛玄默只有後悔︰「只恨在龍城時沒能將那妾室逐出府去,才使得她如今有了翻身之地,真是悔不當初。」

衛昔昭自然要和聲開解︰「既已到了這地步,也只得順其自然了。」

衛玄默轉而問道︰「你在府中可好?可曾被刁難?」是在問許氏安不安分。

「無人刁難。」衛昔昭實話實說,「為著燕王府與衛府的臉面,母親事事上心,爹爹不需擔憂女兒處境。」說到這里,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將密旨取出交給衛玄默。

衛玄默當即過目,臉色轉為肅然。

皇上交待的大抵是軍國大事,這是父親不會與自己提及的。衛昔昭沒詢問。在父親面前,很多事還是問得越少越好,否則也只會讓父親為難。

之後,父女二人傾談多時,衛昔昭站起身來,道︰「爹爹,女兒還有一件要事要辦,奉聖命傳幾句話給季青城,改日我再前來與您說話可好?」也沒有隱瞞自己的心緒,「我,也是真的想見見他。」

衛玄默遲疑著點了點頭,「既然是奉聖命,就——去吧。」

再怎麼疼愛女兒,之于兒女情長,他這做父親的又能多說什麼?況且,如今的女兒已經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勸誡了。

他知道,女兒的心怕是早已飛到了季青城那邊,再大的風雨都是阻攔不住她的,也就沒有讓她等到雨停再走。

——

到了城西,已是入夜,雨漸漸地停了。

季青城不在帳中。

衛昔昭靜靜等在帳外,無意識地望著遠方。

深濃夜色中,頎長挺拔的身影闊步而來。

他回來了。

青城。

衛昔昭無聲念著他的名字,呆呆的站在那里。

終于再見到了他。該喜悅地走過去,身軀卻似被施了魔咒,如何也不能挪動腳步。

季青城走到她近前,面色不變,雙眼卻閃過驚喜光芒,變得分外明亮。居然真的是她,她來看他了。

衛昔昭想愉悅地笑,又想為之前相思、日後再別離哭泣。

她不知道是怎麼隨他進到帳中的,不清楚是自己投入了他懷抱,還是被他攬入了懷中。

他瘦了,膚色也變得黝黑。容顏愈發稜角分明,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

她抬手,縴長手指滑過他輪廓。

他握住她的手。

他那麼好看的一雙手,如今掌中生出了厚厚的繭,細看之下,看到細碎的傷痕。

朱唇輕啟時,淚已落下。

要有多苦,要付出怎麼樣的心力,才能在幾萬人中月兌穎而出,走到被委以重任的這一步。

他沒有讓她詢問,沒有讓她哭泣出聲。

緊緊環住她,吻她。

她踮起腳尖,手臂環住他肩頸,熱切地回應。

良久,季青城才問道︰「你怎麼找到的此處?怎麼能夠得到允許來到這里的?」語聲有些低啞,愈顯慵懶醉人。

衛昔昭把臉埋在他衣襟,不看他,輕聲道︰「我是來送密旨給家父,皇上恩賜,允許我在此處停留幾日。」不敢看著他的眼楮撒謊,因為知道一定會被拆穿。

「來,坐下細說。」季青城將她帶到桌案旁落座。

——

蕭龍淇與莫兆言無言相對,已有多時。

莫兆言先一步失去耐性,起身道︰「公主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

「急什麼。」蕭龍淇淺淺一笑,「找你前來,自然有事要說。」

莫兆言便又做了回去︰「我洗耳恭听,任由公主差遣。」

「我今日進宮,听說了一件事——衛昔昭去了柳城,若不是那里有她記掛在心的人,她是不會去的吧?」蕭龍淇說著一笑,「的確是深情女子,著實令人欽佩。」

「公主的意思是——」莫兆言靜待下文。

「我向景王打听過,才知道了其中緣由。」蕭龍淇語聲轉為沉凝,「你不要再以為季青城再無翻身之地了,實際上,他早已在柳城重新得了官爵,日後若他大難不死,定將揚名天下。」

莫兆言神色微變,無法再保持面上的冷靜。

蕭龍淇推心置月復地道︰「你我成親,不過是因此彼此對一些人由愛生恨,成親只是聯手對付他們。可我曉得,你若是還有機會得到衛昔昭,是不會錯失的,對麼?」

莫兆言默認,隨後反問︰「公主豈非亦是如此?」

「心緒相同是好事。」蕭龍淇笑意加深,「我會告訴你全部我所知道的,而你也要按我的打算去做一些事——女人家的手段,上不得什麼台面,可只要能達到目的,又何必在乎好看與否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公主所言極是。」莫兆言也生出些許笑意,「公主自行吩咐就是。」

蕭龍淇對他輕輕招了招手,示意他離自己近些,「記下我說過的每一句話,若結果能讓我如願,我會親自把衛昔昭接進門來,讓你抱得美人歸。」

莫兆言緩緩點了點頭。

……

第二日一早,莫兆言去了海天樓,去找裴孤鴻。

裴孤鴻覺得,整個京城,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消沉失落的人了。

他已在海天樓喝了一整個日夜的酒。

他喜歡的女子,如今已經是燕王王妃了,兩情相悅、太後指婚,是京城這些日子都在傳揚的佳話。

誰也看不到想不到,那段佳話是有陰影的,陰影里的人是他。

看到不請自來的莫兆言,裴孤鴻把手邊一壇竹葉青推過去,「來來來,喝酒!」

莫兆言笑著落座,真的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後與裴孤鴻踫杯。

裴孤鴻喝完酒之後,才慢慢轉了轉眼楮,覺出了一些不對,「你這駙馬爺,如今高官得坐,怎麼還有閑心來此處看我這失意之人?」

「我來是有話要對世子說。」莫兆言顯得很尊敬眼前人,「世子還坐在此處飲酒,那就是絲毫不知昔昭郡主離開京城的事了。」

「昔昭郡主離京,與我有什麼關系?」裴孤鴻第一句還在撇清是非,第二句就忍不住好奇,問道,「她去了何處?是皇上命她離京去辦什麼事麼?」

「這事情說來話長,總而言之,昔昭郡主恐怕會假公濟私,闖下大禍。」莫兆言篤定地道,「她是以公事為由,去見季青城了。」

「季青城……」裴孤鴻眼中慢慢生出滄桑而愉悅的笑容,「北傾城……他不是那樣的人,不會害得昔昭郡主惹出是非的。」

「一個情字,又豈是能夠控制的?」莫兆言眼中閃過真真切切的痛,「若都能控制自己,今日就不會有世子爺的消沉酗酒了。」

裴孤鴻狐疑地問︰「你究竟要說什麼?」

「昔昭郡主如今也關乎燕王府的安危,說白了,關乎著燕王王妃的榮辱。而我,」莫兆言的話似真似假,「其實也從未放下過昔昭郡主。即便如今已經和安樂公主拜堂成親,還是不忍心看她一時沖動犯下彌天大錯。可我又是不能隨意離開京城的,這才求到了世子這里——我想請世子幫忙,去找到昔昭郡主,在一旁好言規勸,讓她早日回京。」

「……」裴孤鴻的腦子有些打結,一時還弄不清楚莫兆言真正的用意。

「燕王王妃才剛剛嫁過去,萬一被昔昭郡主連累……世子爺忍心看到麼?」莫兆言無奈之下,只好將話挑明,用起了激將法,「自然,世子爺若是樂得見王妃郁郁寡歡,甚至想在她被休下堂後得到美人青睞,也可坐視不管。」

裴孤鴻斬釘截鐵般道︰「燕王不是那種人!」

「真不是那種人的話,那名側妃又是怎麼回事?」莫兆言露出諷刺的笑,「同一日娶姐妹二人進門,尋常人是如何也不能做到的吧?季青城能為了昔昭郡主抗旨,而燕王呢?他做過什麼?不是從頭至尾都不曾說出反對的話麼?」

裴孤鴻神色一凜,「只是……」只是,就算蕭龍是薄情之人,衛昔對蕭龍卻是一往情深的。

莫兆言順勢又勸道︰「所以,才想請世子看清其中輕重,幫燕王王妃一把。」

裴孤鴻站起身來,身形微微踉蹌著,走了出去。

莫兆言現出滿意的深沉笑意。

——

衛昔怎麼也沒想到,成婚第三日,蕭龍就和自己話別,他要去柳城,一日也不能再等了。

「你即便是要走,就不能緩些時日麼?」衛昔可憐巴巴地看著蕭龍,「你我才剛成婚,你去的又是千難萬險的地方,我如何放得下心來?而你將我丟在這麼大的王府之中,也能放心離開麼?」

「此事我已經求了父皇多次,直到今日,父皇才答應了。昔,我不會錯失這個機會,而你已經長大了,是不是?」蕭龍耐心安慰道,「我相信,你能打理好王府。」

「你相信有什麼用?我根本就做不到啊!我又不似大姐,從不曾像她那樣主持一府事宜。」衛昔很是心急,「你若無論如何也要去軍中,為何不將婚事推遲呢?如今這樣算是怎麼回事?」

蕭龍本想細細解釋的,可是看著妻子這樣子,解釋的話也就無心提及了,「可你是昔昭的妹妹,你也能像她一樣的。」

「我……」衛昔勉強安靜下來,「我知道我不該跟你說這樣的話,應該讓你走得安心,可是,可是我也是舍不得你,不想和你分別。」

蕭龍吻了吻她的臉,「等昔昭回來,你不時請她過來,凡事都和她商量之後再做定奪,還有三姨娘,你無事也將她請過來。」

「嗯,我記下了。」衛昔柔順地點點頭答應,「你放心吧。你有你要做的大事,我是曉得的。放心,放心。」她一再強調著那兩個字。

蕭龍沉吟半晌,竟不知再用什麼話安慰妻子了。

——

衛玄默為衛昔昭安頓好了住處,白日里也是破例前去看望女兒,閑話多時,到遲暮之時才離去。

所住的宅子面積不大,三進的小院兒,安靜,清幽。原本,衛玄默也好,季青城也好,都想在院中院外安排人手保障她的安全。衛昔昭婉言回絕了,一是因為飛雨已足夠應付所有意外,二來,她還有別的打算。人多嘴雜,就不能如願了。

衛昔昭對柳城每一處的景致都無法生出喜歡與否的情緒,因為明白,自己只是柳城一個過客。除了一些回憶,她什麼都不能留下。

收復西域,需要多久?

再次別離,何時能夠再相見?最重要的是,還會不會見到父親和季青城回來?

不能回來的話,便是天塌地陷,還有力氣走下去麼?

想想就覺得無望。

是的,要相信父親和他。可沙場太過殘酷,誰能夠知曉何時會發生驚天逆轉?運氣能夠始終眷顧他們麼?

如若失去運氣的眷顧,即便再驍悍睿智,也是生死各半。

他們是她的英雄,可也只是血肉之身,只需沙場上絲毫的變數,或許就會被奪去性命。

她不要自己留下遺憾。不要在日後想起時後悔。

知道自己已經失去理智,卻也不想克制。自開始知曉要來柳城之時,就已如此。

夜。

季青城過來的時候,衛昔昭已親手做好了幾道菜肴,桌案被搬到了臨窗的位置,向外看去,能見到清冷月華、熠熠星光。

季青城留意到了放在案上的一壺已經溫好的酒。

飛雨拿過兩個杯子,斟滿酒,之後無聲退出。

季青城溫聲問道︰「昔昭,你是奉聖命前來,公事還沒有辦完吧?」

「是,還沒辦完。」衛昔昭承認,之後笑著端杯,「余下的事不急,皇上要我離開之際再辦。」這是隨她怎麼說都可以的事情,是以神色坦然。

季青城卻仍是懷疑,「我不信。」

「隨你信不信。」衛昔昭慧黠一笑,「怎麼,你不喜每日與我相見麼?」

「自然不是。」季青城連忙搖頭澄清,「只是怕你會因我擔上沒必要的罪責。」

「我不會,再者,那些事比起你來,無足輕重。」

「我要看你過的愜意自在。」季青城握住她的手。

衛昔昭不肯接話,只說當下,「現在就十分愜意自在。」

「你是越來越狡猾了。」季青城輕輕一笑。

「你每日過來陪我,不會耽擱你的正事吧?」她那份私願很重要,可是也不能眼看著他前功盡棄。

季青城的話讓她放下心來︰「不會,我不在營中,諸事交給蕭先生就好。」

「蕭先生離回京的日子不遠了吧——她總不好隨你們前去西域吧?」

季青城哪里能夠看出蕭晨述的心思,坦誠道︰「不清楚,一切還是要看她自己。她想怎樣就能怎樣。」

那該是怎樣性情的女子?衛昔昭很是欽佩。最起碼,蕭晨述活得比大多數人都自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即便千難萬險,她也能由著自己的性子行事。

閑閑談話間,兩人用罷飯。

季青城起身看看天色,「時候不早了,我明日再來看你。」

衛昔昭抓住了他的衣袖,「你,不能、不能留下來陪我麼?不是有蕭先生幫你麼?」隨後,她主動吻了吻他臉頰。

她在笑,美得令人心顫。

她想做什麼,他明白,卻絕無可能遂了她的心願。

「別犯傻,昔昭。」季青城用力抱了抱她,之後,一點點松開手。

衛昔昭卻是不依,執意抓住了他衣袖。

季青城心里難過得厲害。有生之年,從來不曾如此時這般,心中暖意流動,卻又難過的幾乎落淚。

他的昔昭,這份痴戀,這份義無反顧,若能回京,他會用盡余生每日來償還;可如果此去不能返回……

余下孤孤單單的一個她……

想到這些就無從忍受。

只是男兒淚,從來只能放在心底,不能在她現出脆弱,如何也不能。

「昔昭,等我,好麼?」他雙唇摩挲著她耳邊絲發,艱難說道,「我若能夠平安回來,即便全天下的人都反對,我也要娶你。若是京城容不下你我,我帶你遠走天涯。我要你,矢志不渝,可是,不是現在。」

「但是,你回不來怎麼辦?」衛昔昭語聲竟很平靜,「青城,還未出征,你便數次出生入死,是為了什麼?因為這場仗太難打,否則皇上怎麼能舍得出那麼多無辜英靈?倘若你不能回來,我會日夜痛恨自己,恨自己平白愛你一場,卻從未得到你,不曾付出全部。」她抬起頭來,目光清絕地看著他,「如果沒了你,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只有父親,不夠。我要一份記憶就好,你讓我無悔無憾就好。」

「我會回來,沒有如果,你不需要記憶,因為你的余生,有我相伴。」

這是一個男子許給一個女子的一世。

「好。」衛昔昭點了點頭,許久才放開他衣襟,「你回去吧。」

「明日再來看你。」季青城覺得她的順從來得有些輕易,可眼下只能硬著心腸離去。

衛昔昭走到門口,看著他緩步離開,不時瞥一眼飛雨。

飛雨對她眨了眨眼楮,嘴里輕聲數著︰「一、二、三、四……」

季青城更覺奇怪,轉身回望,遲疑片刻,再次抬腳,周身的氣力竟在瞬間消失。

他一生都不會設防的小女子,今夜,算計了他。

他極力抬起手來,指了指衛昔昭,不知該氣該笑了。

季青城失去知覺、倒地之前,飛雨將他扶住,之後帶他回到房中。

「你果然好厲害,竟能讓他中招。」衛昔昭帶著贊許,輕聲說道。

「他做夢都不會想到小姐會算計他,奴婢當然能夠輕易得手了。」飛雨輕聲笑著道出實情,隨即退下,去準備熱水,服侍衛昔昭沐浴。

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可是飛雨並不覺得自己為小姐這樣做是錯的。不過一份執著的深情,為什麼不讓小姐如願?看了小姐太久的強顏歡笑,看得她太難過,只想唯命是從,盡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

木桶里的熱水蒸騰著水霧,水面灑滿香氣妖嬈的玫瑰花瓣。

衛昔昭從容不迫地沐浴更衣,穿上紅綾衣褲,腳步輕緩地走回寢室。

他尚在昏迷,與沉睡無異。

衛昔昭很是吃力地幫他月兌掉靴子、錦袍,隨後藏了起來。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臉頰一直燒得厲害——好歹也是堂堂郡主了,做這些上不得台面尤其是算計他的事,實在讓她覺得慚愧。也是拜衛昔昀、莫兆言所賜,否則她還真想不出這樣的法子。

可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她是無法說服他的,因為知道他仍是怕傷害到自己。

隔著生死,隔著恐懼,隔著擔憂,大半年的等待已讓她心力交瘁,沒力氣空等了。

做完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一切,日後也許還能平靜。

否則,她恐怕會被這沉重的心緒折磨得瘋掉的。

唯有出此下策,否則此行也只能是與他相見,無法如願。

末了,她熄了燈,坐到床上,滑入錦被,攬住他。

飛雨到了院門外去守著。

因為心緒不平靜,是以,她沒有留意到一直躲在暗處觀望著院內動靜的蒙面人。

——

季青城醒來的時候,最先意識到的就是依偎在自己懷中的人。

「昔昭?」他意識還未完全清醒,語聲帶著幾分慵懶。

「是我。」她尋到他的手。

玫瑰的香氣,溫軟的身軀,緊緊的依偎……

季青城現在很不好過。

體內一股子邪火胡亂沖撞著,讓他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想起來龍去脈,意識到迷藥只是她的第一步,幾乎有些惱火了。

「你……」

剛要說話,她的吻溫柔落在他雙唇。

懷里的是他愛得義無反顧的人,再加上媚藥的作用,如果還能全身而退,他這一生,就不需要建功立業了,完全可以當聖人了。

聖人不會被自己深愛的人這樣算計,而他卻是真真切切地在經歷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你這傻孩子……」他帶著些火氣,懲罰性地咬了她的唇瓣。

真正被懲罰的卻是自己。火焰在他血液中燃燒起來,蔓延至全身。

衛昔昭一個字也不再說,只是一味溫柔地吻著他。宛若羽毛般輕柔的雙唇,落在他眉宇、面頰、唇畔、頸項。

她微涼的小手,探入他衣襟,寸寸游移。

對與錯、進與退之間,季青城覺得自己要被她逼瘋了。

他凝聚全身力氣要推開她起身的時候,她已褪去綾衣。

他的手,落在她心口處。

「你的衣服鞋襪,我已經讓飛雨帶到別處了。」衛昔昭笑盈盈地撒謊,隨著他坐起身來,跨坐在他腿上,「走不了,也不需走。青城……」素手解開他中衣,埋下頭去,輕咬他。依然溫柔,卻不停止。

要推開她的手勢變為擁緊,他已不能控制自己。

她溫柔地道︰「青城,我求你,好麼?」盡顯嫵媚,又有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傷悲。

季青城覺得喉間腥甜越來越濃。

這是能取人性命的胭脂甜、深情苦。

他竭盡所余全部力氣,將錦被圍在她身上,將她按到一旁,側開身去,吐出一口鮮血。

衛昔昭被嚇到了,萬般驚慌地要起身去找飛雨,想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季青城阻止了她,徑自下地,尋到一杯已然冷卻的茶,用來漱口,之後又對她解釋,「放心,小事而已。」

衛昔昭還是赤腳下了地,走到他面前,忽然無助地哭了。

「你怎麼就不能成全我呢……你只想著為我好,可那種好太重了,我不要,我就是不要……你就不能依我一次麼?季青城,我求過你什麼?」

「你是怕我為此招致禍事麼?不會啊。我有應對的法子,我沒有的話,還有飛雨呢,你怕什麼?你是不是在騙我,是不是就算凱旋而歸也不會娶我?那樣你就更不該猶豫了……你給我個結果,讓我日後能心安一些、踏實一些都不行麼?」

「你給我個念想就好了,為什麼寧死也不肯答應我這呢?我等不起了啊,我不知道等回來的是你的人還是你的尸首……如果我每日在過的也是你這種日子,你試想一下,是個什麼滋味……這麼久了,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麼?你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

一聲聲帶著哭腔的指責,讓他的心都要碎了。

最終,她無力地蹲在地上,「我恨你!你現在告訴我,說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讓我死了這份心好了!你不信我,就是不信我……我恨你,恨死你了……」

一滴淚,緩緩滑落至他唇邊。

鐵骨錚錚的男兒,心碎了,也醉了。

她不知道在說了多少個恨字之後,被他抱回到了床上,被他清冷的氣息灼熱的親吻淹沒了意識。

「不哭,不哭。」他低聲重復著這簡單的字句。

她勉強止住淚水,綻出一朵虛弱至極的微笑,隨後滑入錦被,拍拍身側,「你要做柳下惠也就由著你,陪我躺一會兒總是可以的,是麼?」

季青城的心緒幾番起落,仿若經歷了一場生死。他笑了笑,躺去,擁住她。

似一對相親相愛的鴿子。

相依相偎,清醒著親吻,為何要錯過,為何要為難彼此。

體內余毒雖不如方才令人難以克制,卻還是逐漸蔓延成災。

那就順其自然。

在一起,這一夜要在一起,日後無數長夜,也要在一起。所謂的對她好,如果並不能減輕她的苦,為什麼還要一如既往。

熱吻中,他欺身而上,布滿厚繭的手拂過她。

也許,她是有些緊張,也許是情動所致,身體輕輕顫抖著,舉動仍是沒有絲毫遲疑。

衣衫落地,窗簾隨風輕舞,月華潛入室內,搖曳出曖昧淺影。

那一刻,她柳眉緊鎖,卻是強忍著一聲不吭。

她額頭上出了汗,因為疼。

他頭上也慢慢沁出汗水,因為忍得辛苦。

「自作孽。」他帶著幾分無奈,不知是在說她還是在說自己。

她則緊緊的咬住了唇瓣。

他側頭,親吻。

時間點點流逝,終是在他身下如花盛放。

他不知疲憊無法自控地索取著她每一分美好。

她索取著被他強壓在心底太久的狂野、激烈。

什麼樣的感受,都不如這樣親密無間、身體相溶來得實在安穩。

從此血脈相連,嵌入彼此身心。

心記得,身體也不會失去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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