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任務就是打著自由商人的旗號用皇室提供的資金向南邊的軍火商購置軍火,再運回新長安儲藏,對吧?」听完了李清的情報,楊希恩做出總結。
「恩……」李清失魂落魄地點點頭。
大部分人在保守秘密這方面是非常差勁的,通常只要開口泄密他們就會將所有隱情和盤托出,因為對他們的上司來說判斷忠誠與否的標準是「說與不說」而不是「說多或說少」。
「我沒記錯的話新長安的財政應該是把持在丞相趙洪武手里的,皇帝哪來這麼多錢給你購置軍火?」
楊希恩會覺得好奇很正常,新長安財政有問題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早在數百年前那幾任昏庸皇帝將帝國國庫敗光後新長安就一直處于半負債狀態,現在的朝廷權臣當道皇帝無法主政情況更是雪上加霜,那麼皇帝從哪搞來這麼大一筆錢持續購置軍火就讓人不得不在意。
「陛下提供給小的的資金不是銀行存款,而是從新洛陽宮殿中拆下的珍奇寶物和帝國設計院的部分圖紙。」不能說的都說了,李清能做的只剩下有問必答。
「皇帝居然拆自己的宮殿來買武器?!」這意外的答復讓楊希恩大吃一驚,新洛陽的宮殿群確實讓皇室負債累累但同時它也是皇室權利的象征,舍棄了它對于驕傲自負的帝國皇帝來說就相當于舍棄了身為皇室最後的自尊心。
「小的第一次接手貨物的時候也很吃驚,但小的所講沒有一個字是謊話,這是憑證。」李清在懷中掏了掏,不一會拿出個什麼東西捧在手上。
「這是?」楊希恩定楮觀瞧,那東西應該是枚戒指。
「陛下提供的東西基本都是無法定價的寶物,所以小的在交易之後偶爾也能剩下些做‘留念’,這枚戒指便是其中之一。」李清說得挺文雅,實際這東西就是他利用差價從皇室那里佔的便宜。
「少爺……」柳伯言走上前去從李清手里接過戒指,轉交到楊希恩手上。
拿到手里的是枚圖章戒,比較懷古的帝國貴族們非常喜歡用它來作為身份識別道具,精工打造的戒盤上瓖嵌有一顆名貴的黑鑽,透過光線折射可以隱隱看出鑽石表面浮刻著些花紋。楊希恩將它舉到能夠看清的位置自己觀瞧,上面用古篆體刻有三個字。
楊致遠,帝國開國皇帝的名諱!
「這是?!」遠遠看去這枚戒指並不起眼,可真正拿到了手里楊希恩才明白它的珍貴。
「小的接觸的寶物不少,這枚戒指也算是珍品中的珍品。物理價值姑且不論,單作為帝國開國皇帝終身攜帶的隨身物品就應該價值連城了,如果大人您看得上眼就權當小的孝敬給您的一點小玩意。」話說得很輕松,李清的表情卻非常之肉疼。
「額……這東西還是還給你吧。」楊希恩珍重地把戒指還回柳伯言手上,「我怎麼說也是帝國臣子,不能私下持有皇室物品。」
對沒有帝國這個名義統治者的南部人來說這枚戒指不過是枚具有歷史意義的古物,到了楊希恩手上它卻變成了禍害,萬一被有心人發現自己私下保存這種東西就多了個百口莫辯的攻殲借口。
「你還記得自己是帝國臣子?有威脅皇帝特使的帝國臣子麼?」楊希恩謹慎的態度讓李清不由心中冷哼。
結果這枚很可能會闖禍的寶貴戒指還是回到了李清手上。
「不知道大人您還有什麼要問的,如果沒了能不能讓小的……」不管心中怎麼想,李清可是一點都不敢表露出來。
「沒什麼要問的了,我會遵守約定放你的船隊走。」楊希恩覺得能問出來的事情都問了,在這里攔截皇室的走私船除了平白樹敵之外沒有意義。
「那麼小的馬上就去收攏船隊。」听說楊希恩答應放過船隊李清趕緊起身打算開溜,這個地方他一秒鐘都不願意多待。
「但是!」楊希恩重重的兩個字又把他定在了原地。
「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李清苦著臉回過頭。
「李老板能為皇室效力想必也是神通廣大,像您這樣的人物不多多結交一下實在是件憾事。」楊希恩表情一松,笑道。
「大人您說笑了,若小的真的神通廣大今天也不會被海盜截了航路,只要是小的能幫上的忙大人盡管指使即是。」李清不傻,馬上听出來楊希恩的言下之意是要利用他辦事。
「李老板如此識相我也就不客氣了。既然李老板受命于皇家在帝國內行走想必能接觸到很多內幕消息,希望到時候李老板能及時相告于我。當然情報是有時效性的,如果消息來得太晚以至于我先李老板的通知而知道,我也不介意向新長安發份公文將今日之事告知陛下。」原來楊希恩是想讓李清做他的眼線。
「從今天開始小的所知就是大人所知,小的得知任何風吹草動一定第一時間讓大人您知道。」被抓住了把柄李清只能答應,否則今日泄密的消息傳到新長安去那位神經質的皇帝肯定會讓自己死得非常慘。
「哦對了,李老板會從新長安接收一些武器圖紙作為資本是吧?我也是個武器愛好者,麻煩李老板順手拷貝一份來滿足我的求知如何?」支著下巴想了想怎麼物盡其用,楊希恩又說道。
「小的會盡全力滿足大人的好奇心。」反正李清把該賣的都賣了,他也不差這一點了。
「恩,很好!」楊希恩滿意地點點頭,「那麼李老板就去收攏船隊吧,有什麼需要支援的盡管說本艦隊會全力協助。」
「謝謝大人您的好意,小的告辭!」終于挨過了拷問般的對話,李清頭也不回地告辭離去。
「哎……」目送李清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在楊希恩身邊的柳伯言發出一聲莫名嘆息。
「柳伯,怎麼了?」楊希恩奇怪道。
「啊,沒什麼。」發現自己的嘆息被楊希恩注意到他連忙擺手示意,「老僕只是感慨這個人將皇室賣得如此徹底,倘若換在千年之前哪有人會有如此膽量。」
「千年之前帝國皇帝也不用偷偷模模砸鍋賣鐵來積蓄軍力啊,忠誠是要靠絕對權力來支撐,除此之外沒有什麼能給忠誠作保證。」楊希恩順嘴感嘆道。
這次柳伯言卻沒有接腔,而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楊希恩。
「柳伯,我不是那個意思。」楊希恩馬上就發覺自己說的話有哪里不對,他父親楊宣不是手掌大權的人物,柳伯言卻忠心耿耿跟了楊宣這麼多年。
「少爺您說的沒錯。」柳伯言溫和地搖頭笑笑,「如果面對絕對的壓倒劣勢老僕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心中那份節操。所以,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少爺您能將更多權力握在手中,多到您有足夠自信來放下對家臣的疑慮,這對您和家臣們來說都是一種福氣。」
楊希恩無言以對,他的沉默不是因為愧疚。
這已經是自己回到帝國以來第二次有人勸自己掌握權力。比起爺爺楊新羅那近乎威逼的勸告柳伯言的說辭要委婉許多,內容卻讓楊希恩心動——強大,強大到足以放下任何顧慮!對庶子出身有著強烈不自信和不安全感的他來說這句話直戳進了他的心坎,而他從自立以來所采取的行動也是一直本著這個準則。無論是自小的發奮還是後來報考和平士官,楊希恩所追求的就是一種能建立自信的力量,能將他庶子身份帶來的不安全感掩蓋掉的力量。
之後主僕兩人再也沒說什麼,楊希恩在低頭沉思,柳伯言也知道什麼叫做點到輒止,直到幾小時後臨時修理工作告一段落嘉瑞號的艦橋才再次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