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施亦緋再次見到伊迪時,卻被他疲倦的臉色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兩人坐在路邊一個小餐館吃飯的時候,施亦緋忍不住問道,「工作很不順利?」
「雖然我想到這次回來找工作不會那麼容易,可是也沒想到會這麼難。」伊迪愁眉苦臉的說道,「倒是有幾個工作,可是報酬太低,而且時間太長。照這樣下去,我可能湊不齊下個學期的生活費。」
施亦緋的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名字,可是她看了看伊迪,又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說。猶豫了很久,她終于說道︰「我這里倒是可以幫你聯系一個工作,可是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伊迪的眼神立刻亮了,可是听到施亦緋說出那個名字之後,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
「其實亞力克老師真的是個好人。」施亦緋說道,「或許他對你是有那麼一點想法,可你現在急著用錢啊。而且只要你自己能把持得住,我想亞力克老師總不至于要對你用強吧?」
伊迪苦笑著點點頭。到這個時候,說什麼不願意都顯得太矯情。是他自己和家里說好了,念書的這幾年,不會動用家里一分錢。當然家里本來也拿不出錢來供他念書。可是……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跟著施亦緋去亞力克的工作室看一看。
自從施亦緋走了以後,亞力克一直想找一個趁手的助理。可是助理來來去去找了很多,能留下來的一個都沒有。這一天,亞力克接到施亦緋的電話,听她說完以後,卻沉默了。
「老師,我知道這件事挺麻煩你的。可是伊迪確實急著用錢,你看……」施亦緋在電話那頭听出亞力克的憂郁,不由得有些心焦。
亞力克的腦海里浮現出那個男孩的身影。金色的頭發,灰綠色的眼楮,很瘦,帶著一股好像隨時都會飛走消失不見的飄渺感。他喜歡這樣的男孩,純淨,甜美,卻又像罌粟一樣對自己有致命的吸引力。可是,讓亞力克想拒絕的原因卻不是因為這個男孩的吸引力,而是他對自己的誤解。
誰都知道著名攝影師亞力克喜歡男人,最喜歡金發的有點病態美的縴弱美少年。可是,這並不意味著每一個這樣的男孩,都可以挑動他的心弦。更何況,這個男孩還曾經是他經手的模特。很早很早以前,他就不會對自己的模特動心了。他是個專業的攝影師,不會輕易愛上眼中的風景。可是很顯然,這個男孩並不相信他的原則和人品。
就在亞力克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讓伊迪過來的時候,他又接到了施亦緋的電話。
「老師……」電話那頭,施亦緋的聲音顯得有幾分躊躇,亞力克還以為她是來說服自己答應的,所以立刻接過話頭。
「這事我還沒考慮好。施你也知道,我雖然很需要一個助理,可這個助理卻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做的。更何況,如果這個助理不能百分之百的投入工作,我想我在和他磨合甚至糾正他的錯誤中消耗的精力,會比什麼都自己來還要多。」
「我知道。老師,是這樣的,我今天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說,伊迪找到新的工作了,所以……」
施亦緋的話還沒有說完,可亞力克瞬間就明白了。他的內心忽然涌起一股憤怒,這股憤怒讓他忍不住開口對電話那頭的女孩說道︰「你不用說了,我完全明白!他在懷疑我的人品,他覺得他在我這里工作會不安全。就像當初他做我的模特一樣,我的眼楮透過鏡頭只會看到美麗的風景,而他卻感到婬/邪和褻瀆!」
電話這頭的施亦緋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雖然從內心來說,她並不贊同伊迪的對亞力克的看法。可那畢竟是別人的事,就算他們關系再好,也不可能隨便改變一個人的看法。
亞力克伸手揉揉眼楮,連續十幾個小時的工作讓他覺得疲倦。而疲倦和憤怒也讓他差點失去理智,遷怒到施亦緋的身上。
「就這樣吧……」他說道,「施……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說,伊迪這個性格,如果一旦有什麼事將他內心的所謂原則底線壓垮,也許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很不幸的,後面的事顯示出,亞力克真的說準了。
這一天,施亦緋像往常一樣很早就起床。網絡那頭的白塵飛還等在線上,等著兩人每天一次的見面。眼看時針漸漸之鄉八點半,知道對方那邊已經是深夜,施亦緋催促著白塵飛趕快去休息。
「亦緋……我很想你……」
看著對方傳來的訊息,施亦緋不由得展顏一笑。
「還有兩個月,等手上的工作忙完了,我就回來……」
施亦緋笑了笑,很想糾正對方。對于白塵飛來說,國內才是他的家,他到自己這里來,不叫回去。可她什麼都沒說,她明白白塵飛的意思,兩個人在一起的地方,才是他們的家。
三催四請並保證明天一定會在同一時間等著他之後,白塵飛才念念不舍的休息去了。過了大約五分鐘,施亦緋忽然收到一掉訊息,打開手機一看,又是白塵飛發來的。
「我發現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施亦緋笑著來到陽台,不經意的往外一望,卻看見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馬路邊上。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整個人毫無生氣,抬頭看向自己的陽台的眼神是那樣的空洞。
是伊迪!
施亦緋有些無奈,最後還是走了出去,將伊迪迎進客廳。
伊迪坐在沙發上,捧著一杯熱水,看著坐在他面前的施亦緋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就說吧,能幫的我一定幫。」施亦緋說道。
「……我……我是說……」伊迪的臉上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他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是說施你能幫忙給亞力克先生打一個電話麼?」
伊迪的這句話說完,施亦緋就明白了。看來這段時間伊迪依然找工作很不順利。可是……再給亞力克打電話,這……
她有些猶豫,因為上一次和亞力克通話的時候,對方就已經很不耐煩了。她听得出來亞力克努力在抑制他的憤怒,只是良好的教養不允許他將怒火發泄在不相關的人身上。
最後,她還是給亞力克打了一個電話,可鈴聲想了很久,卻沒有人接。最後只好打到工作室去,留守的工作人員告訴她,亞力克出國去了,要大約一個月才回來。
伊迪等不到一個月。
听到這個消息,他的肩膀垮了下來,坐下沙發上,顯得很委屈沮喪。施亦緋無言的看著他,心里也有些著急,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她。
「要不然我去學校問問,看看有沒有社團招聘臨時的工作人員?」她說道。
「……不用了……」伊迪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站起來向施亦緋告別之後就走了。
伊迪剛剛離開,就接到一個電話。電話是遠在老家的媽媽打來了,他听著電話那邊嘈雜的聲音和媽媽帶著哭腔的說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煩躁。
「你爸爸還是沒有醒過來,醫生說轉到城里的大醫院去比較好,但是我們沒有錢……」
他掛了電話……
伊迪當然明白媽媽打這個電話是什麼意思,讓他回家照顧爸爸,或者讓他帶著錢回家照顧爸爸。可是他能怎麼做呢?之前拒絕了亞力克,現在別人出國去了。如果真的等一個月,還不知道爸爸有沒有命在。
他現在需要錢!
非常非常需要!
只有錢才能救爸爸的命,也只有錢才能讓他擺月兌目前這種窘迫的生活!
幾天之後,工作還是沒有起色。施亦緋介紹他去了學校的社團打工,可那點微薄的報酬,就算加上做模特拍片的收入,對于躺在床上急需錢救命的爸爸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媽媽已經不在打電話回來,因為她知道,就算打過去,她的兒子也沒有辦法帶著錢回來救命。
周熙雯觀察了很久,覺得終于到行動的時候了。這一天,伊迪一身疲倦的從攝影棚鑽出來,就看見面前站著一個穿著體面的高挑女人。
「請問您是伊迪先生?」這個女人長得有幾分妖嬈,笑得很動人,可莫名的卻讓伊迪身上一陣寒。
「我是,請問您是?」
「听說您正在找工作,我這里倒是可以提供一個工作機會給您,就是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談一談?」
伊迪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天上不會白白掉餡餅,所以當周熙雯拿出照片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拒絕了。
「我不清楚你和施是什麼關系,我也不明白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他說道,「但是我是施的朋友,我不會出賣她。」
「年輕人,火氣別這樣大,也別急著下結論。」周熙雯喝著咖啡優雅的說道,「我听說你急需錢給你父親治病,不是麼?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讓你父親住進最好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而且不用你花一分錢。同時,我也可以保證提供你從現在開始到學業結束所需的一切費用。而我只需要你做幾件小事,你考慮一下……」
說完周熙雯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如果考慮好了,就給我電話。」她笑著說道,笑容好像一條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