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灝听完,問道︰「洪在末被關一事,你們早就知道了?」
高天陽答道︰「是的,我五天前就給您發了暗文電報,不過卻不曉得少爺您突然來了舊金山!」
龍灝點頭,自己並不知道黨衛團在舊金山建了一個情報據點,所以乘坐郵輪從波特蘭秘密離開一事,就沒通知到這邊。而自己一下船就在南港和北港間跑來跑去,沒有看到舊金山市區里高天陽留的暗號,于是,兩下都是錯過了。
龍灝一砸拳頭︰「幸好時間上還來得及,天陽,你查清了洪大叔被幽禁的地點了嗎?」
如果有了準確的情報,營救洪在末,將會變得很簡單。
高天陽咧嘴笑道︰「早查好了,想救,隨時能救出來!」
舊金山畢竟是當前美國西海岸第一大城市,樓房雖然不高,也沒有什麼能拿出來顯擺的標志性建築物,但人們還是過得很充實,漸漸繁榮的海運,特色鮮明的各國移民,在淘金熱的余威下,曬著東太平洋吹來的陽光,正在為這座古老的城市注入欣欣向榮的活力。
德容•韋德就是一名巴西移民,不過他英語和葡萄牙語講的一樣好,因此在《聖何塞信使報》謀得了一個素材記者的職位,每天抄著紙筆、背著相機,在舊金山的街頭巷尾跑來跑去,為坐在辦公室里的筆桿子們搜集新聞素材。
韋德是名野心很大,也很勤奮的少年,白天跑家串戶,晚上還抽時間練習撰寫新聞稿,夢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坐進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在油墨味芳香的打字機前舒心地工作。
不過這個夢想最近離他似乎越來越遙遠了,甚至于韋德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丟掉《聖何塞信使報》素材記者的飯碗!
原因很簡單,從四月份開始的‘亨特案件’,其開端、以及後續引出的種種新聞事件,已經形成一股風暴,席卷了整個美國大陸。
所有知名的報紙,都派了記者遠赴安克雷奇,而伯力、亨特、哈里森、施密特等焦點人物也不負眾望,賣力炮制著讓新聞人心肌梗塞、讓報紙發行量瘋狂上漲、讓讀者大呼快點更新的爆炸性新聞,使得美國的媒體產業迎來了意料外的春天,那些報社的所有人,看著業績飆升的月報表,簡直樂得合不攏嘴。
現在美國所有的報紙假如一天不刊登與阿拉斯加、施密特、金礦、建州等關鍵詞掛鉤的新聞,是絕對沒有人買的,聖何塞信使報也不例外,雖然作為加州知名媒體,可若是不緊跟這股新聞風潮,再忠實的讀者也不會花錢買你的報紙。
因此,聖何塞信使報增加了前往波特蘭、安克雷奇和華盛頓等地的記者數量,為了收支平衡,像韋德這樣專門在舊金山走街串巷的素材記者,自然就暫時放假了。
放假可以少支付一半的薪水,信使報的經理,不愧是資本的最忠誠信徒,將剝削壓榨理論發揮到了極致。
韋德從床上坐起,伸了個懶腰,此時陽光已從閣樓的窗戶縫透了下來,韋德看了眼枕頭邊被放置得很好的照相機,心里嘆道︰要是往常,我恐怕已經跑了兩個街區了吧……
要說韋德恨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伯力警長嗎?倒也不見得,對遙遠北方的那塊寒冷大地上發生的事情,他也很關注,他恨的只是自家的報社,自己這麼努力,為什麼不派我去安克雷奇采訪第一手的素材呢?那些肥頭大耳的白人,有勇氣越過迪納利山脈嗎?難道僅僅因為自己是巴西人就被刻意忽略了?
想到此,韋德翻出一張昨天的《聖何塞信使報》,上面寫著阿拉斯加建州提案已經進入國會討論,估計七月中旬就會有結果,而在波特蘭的風雲人物施密特博士,也組織好了一支由各個擁有承包權公司人員組成的小隊,準備乘船返回阿拉斯加,最快七月底,阿拉斯加有礦沒礦,就能見分曉!
這支小隊里,可是有摩根財團、卡內基鋼鐵公司派遣的專業人士呢!
韋德估計,到了八月底,這場前所未有的新聞龍卷風,就該偃旗息鼓了……
韋德正在胡思亂想,窗外忽然響起了一陣騷動,尖銳的警哨、紛亂的馬蹄、人群驚惶的呼聲,似乎讓街道一下子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牛仔時代。
韋德一個翻身坐起,湊到窗戶口向外看去,只見一隊制服鮮明的警察,騎著戰馬、挎著槍支,一陣疾馳,轉入了邊上的唐人街。
要對華人動手了?排華浪潮已經蔓延到連古老的唐人街也要被淹沒的境地了嗎?韋德顧不上穿衣服,拿上相機,就朝樓下噌噌跑去。
敏銳的巴西人覺得,這是一個大新聞,自己結束‘假期’的機會來了!
斯蒂文森騎在馬背,沖在最前,看著面前四下逃散的華人,他心里的濁氣似乎一下子掃盡了︰「警察辦案,除了洪家的人,都給我回避!不然誤傷了,本警長可概不負責!」
‘啪啪’兩槍,給已經混亂起來的唐人街又添了一瓢熱油。
馬隊上的警察很快找到洪府,將大門堵了,斯蒂文森夠細心,一揮手,讓四名同事,去包抄後路,防止此行重要的目標逃月兌!
洋人警察圍住了洪府,唐人街的華人都曉得這個消息了,不管愛憎與否,俱放下了手中的活,圍觀了上來。
唐人街的道路本來就狹窄,這下子,洪府的人就是想逃,也沒半點空隙可鑽了。
布置妥當,斯蒂文森扶了扶腰間的手槍,有點矯健地跳了下馬,招呼同行的同事︰「留下點人守門,其余的,都跟我進去!」
這些同事,大部分都是簽了認罪書的警察,他們與斯蒂文森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次抓不到洪在坤,罪名就沒辦法往洪家身上壘。
所以,警察們很是利索,很是齊心協力。
洪府的人都縮進了府院,斯蒂文森吩咐人推開大門,正要邁進去,不料旁邊一道閃光亮起,差點晃瞎了他的眼。
「,誰?」
「我是聖何塞信使報的記者韋德,請問警察局興師動眾闖進洪家府院,是不是洪家犯了什麼大罪?」照相機後,韋德露出一顆腦袋,湊過來向斯蒂文森提問。
報社的記者?
斯蒂文森按在腰間的手一松,把抽出一半的手槍塞了回去,想了想道︰「你想知道?那你跟在後面吧,不過不許妨礙我們辦案!」
說實話,斯蒂文森此行只想逮誆騙自己的洪在坤回去,羅織罪名,坐實自己的損失是正義的。
對一網打盡家大業大的洪家?還真沒那個奢望。
有個記者跟著,讓市民知道事情原委,比起我事後解釋要管用的多!還別說,斯蒂文森不是一味草包的官二代,肚子里還有點思量。
韋德大喜,連忙抱著大相機就跟著進去,心里喜滋滋地想︰這下出去,主編還不得對我刮目相看?
連帶著,韋德覺得自己選擇在唐人街隔壁租房子的決定,實在是太英明了!
洪天柱有病快歸天,所以洪府由大公子洪在乾做主,看到斯蒂文森氣勢洶洶地走進來,他不得不堆起十二分的笑臉來迎接這個‘惡客’。
斯蒂文森不看洪在乾,只問︰「洪在坤人呢?我是來抓捕他的,你們洪家的人識相就不要阻攔!」
洪在乾又驚又訝︰「我那二弟不知犯了什麼罪,竟然勞動斯蒂文森警長這般架勢來到鄙舍!」
斯蒂文森本來不想理洪在乾的,因為在洪在乾背後的人叢中,洪在坤赫然在內,只需抓了走便是。
不過斯蒂文森眼光一瞟,看到了緊緊跟在後面的記者韋德,便咳嗽一下,寒聲道︰「這個罪名可大了,洪在坤縱容兒子和手下侵佔西班牙商人的漁場,我帶人去了解情況時,他兒子喪心病狂,居然對我們開槍,我們猝不及防,拔槍還擊,最後雖然勝了,卻已經死了二十四個警察!」
這話一出,洪在乾只覺一陣暈眩,而洪在坤更是如爛泥般癱在地上,大喊道︰「你冤枉我,你收了我一千美元,你、你在血口噴人!」
死了二十四個警察!凶手居然是唐人街洪家的人!
這可是驚天大新聞啊!韋德只覺得雙手在顫抖,他連忙舉起相機, 嚓一響,將洪府一家人失魂落魄的眾生相給拍了下來。
明天的頭版頭條,必是我的了!韋德的呼吸變得急促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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