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了口之後,換了衣服,一頭霧水的奔到付雙漱那里。
付夫人懶懶的靠在一個半舊的撒花銀鼠毛墊子上,身邊站了幾個臉色不善的老婆子。
抬了抬眼皮瞥見她,付夫人臉上卻是洋溢起了古怪的笑容。
忍住心內的厭煩,面子工程卻是做的十足,屈膝行了禮,垂首侍立,省的別人閑言碎語,說她不孝。
付夫人臉上看不出表情︰「我听說你的醫術很厲害?」
林若雪大吃一驚,難道她知道了?不過仔細一想,林若冰都知道了,那付夫人知道也不足為奇。
干脆攤牌好了,反正也不是偷偷溜出去行醫也不是什麼殺頭的罪名︰「略懂皮毛而已。」
付雙漱點點頭︰「那就好,如今寧王府來了婆子報喜,你的二姐姐有喜了,你去照應照應。」
林若雪對寧王府沒有好感,不想去,低眉順眼道︰「孩兒醫術不精,談不上照顧。」
付夫人沉了臉︰「就算不懂醫術,照應照應她的生活也是應該,難道你就這麼冷酷無情,不管你姐姐的死活麼?」
她真的很想說,誰愛管誰管,老娘才不管。
可惜現實就是,不孝的罪名是所有罪名里最大的,她若是忤逆了母親,父親就算是打死她,律法也是向著她的父親。
心內嘆了口氣,只得點頭答應,算了,不管什麼詭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了。
付夫人很得意,一個妾生的孩子,量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必須給冰兒出一口氣才是。
回去收拾了衣物,交代了金杏幾句,帶了映月,跟著付夫人身邊的婆子不情不願的去了寧王府。
下了車,先去見當家主母,出乎她意料的是,林若雨這麼張狂的人混了這麼久,王府當家的依舊是蘇畫畫。
蘇畫畫看見她又來了,有些不悅,卻很有涵養的什麼都沒說,象征性的歡迎了一下,吩咐下人帶她到住的地方。
林若雪因為上次救哥哥的事情和蘇畫畫也很有隔閡,因不願和她有什麼交情,禮貌的點了點頭,跟著下人去看林若雨。
剛抬腳進去,就聞見屋子里一片糜爛的氣息。
林若雪皺了皺眉頭,只見窗戶緊閉,屋里的小茶爐上不知道在煮著什麼東西,煙霧繚繞,味道很是難聞。
捂住鼻子到了林若雨的床前,看見她臉色蒼白,形容消瘦。虛弱的閉著眼楮躺在床上,尖尖的下巴好像能劃破玻璃一般。
林若雪心里暗驚,不知道這個一向張揚跋扈的二小姐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翠綠站在她身邊,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小姐自從三小姐走之後,蘇側妃三個處處壓制排擠小姐,哄得王爺魂兒都沒了,哪里還能惦記著小姐,就算王爺有心惦記,日理萬機,根本連面都見不上一回,太醫說了,小姐這樣的身子,就算有了孩子,也很難……」
實在是說不下去了,拿了帕子捂了臉,到外邊抹淚兒去了。
林若雪也沉默了,這見面的場景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床上安安靜靜的人,和平時那個張牙舞爪叫囂的二小姐真是判若兩人。
吩咐翠玉將窗戶打開,這難聞的味道,連她聞了都覺得很是不舒服,何況是一個懷孕的病人?
翠玉猶豫片刻,還是打開了所有的窗戶。
林若雪坐在床邊,仔細的給她把脈。
就算她以前和林若雨有過過節,她也看不得她在她面前死去,這違背了她行醫的原則。
她脈象虛弱,該是氣血不調引,急火攻心加上長期營養不良引起的,胎兒已經有了好幾個月了,卻是動靜很小,沒有胎兒應有的活力。
開了一個開了一個安胎方子,叫翠綠去抓藥。
翠綠愣了半晌,確定她是真的會醫術之後,無奈的垂了頭。
「三小姐,我們…出不去,林府的人一個都出不去。」
林若雪太陽穴跳了跳,揉了揉發脹的腦袋,這又是什麼情況?
「小姐曾經違背了王爺的命令擅闖書房,王爺生氣了,讓我們都不得踏出這院子半步。」
林若雪嘆氣,起身出屋子,這件事情只好由她代勞了。
一路模索著,朝著王府的藥房走去。
……………
「公子,是這里麼?」飽飽地睡了一宿,神清氣爽,又開始嘰嘰喳喳。
公子點點頭,抬頭盯著府邸門口三個大字「尚書府」發呆。
「公子?公子?」小侍衛有些不滿,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公子不再出神,拉著她門口不遠處的一個茶攤上,買了兩碗便宜茶,邊喝便等。
終于看見日思夜想的高大身影出現在視線里,忍不住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就要沖上去撲在他的懷里。
一個手臂緊緊的拉住她的胳膊,讓她動彈不得。
‘公子’大怒,剛要回身甩那人一巴掌,手卻是僵硬在了半空中,半天沒落下來,垂下了頭。
「皇…哥哥。」
來人氣色高貴不凡,紫色長袍更是襯得他面如冠玉,真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
「我怎麼跟你說的,上次我們損失了什麼,你忘記了?」來人板了臉,寒氣逼人的臉不敢讓人直視,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風,來人正是寒宮川北。
寒宮青果听見哥哥的呵斥,也不敢再說話,哥哥是一國之君,現在竟然不在國內,這下回去就死定了…
可是好容易看見他啊,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呢,真是讓人不甘心啊。
寒宮青果低頭咬著嘴唇,眼角偷偷的瞄著站在門口和管家說話的林宇飛,使勁的揉搓的衣角。
寒宮川北順著妹妹的眼光看過去,一眼就瞥見了鶴立雞群的林宇飛。
連他這個一向眼光挑剔的人都贊嘆不已,果然生的好樣貌
頓時明白了青果的心思,怪不得天天吵吵要出去,這次竟然迷倒侍衛偷偷溜了出去,母後氣的病倒了,他只好對外宣稱閉關休養親自出去尋她。
真是可氣,一個帝王微服出門在外,還是在別國,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才是,否則被敵人頂上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這個不懂事的妹妹,真是傷透了他的腦筋。
寒宮青果垂著頭一言不發,看見了他,她不悔
身邊的小侍衛趕緊往後躲了躲,皇上和公主吵架,她一個小小的婢女,避而遠之是最好的辦法。
…………
林若雪越走路越窄,眼看著就要走到布滿青苔的石子道上去了。
前面一個小小的院落,連個門匾都沒有。
這王府怎麼還有這麼荒涼的地方?
林若雪很是納悶,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走錯路了,這里,不是藥房。
垂頭喪氣的回身,一陣悠揚的琴聲卻突然飄進耳朵,讓她生生的止住腳步。
琴聲飄渺虛無,斷斷續續,像是一個嗚咽的老人在感慨人世的滄桑,又像是一個悲涼的年輕人在如火的夕陽下痛苦失去了心愛的戀人。
如歌如泣的琴聲讓她的心也不由得緊緊的揪了起來,邁開腳步,輕輕推開了院子的一扇小門。
一個俊逸出塵的男子身穿一件錦綠色的繡袍,輕輕的拂著手中的古琴,神色不知。
林若雪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打斷了這優美動人的琴聲。
悄悄地踱步到他的身後,听出琴聲里的哀傷和悲痛,眼淚不自主的掉落。
半晌,最後一個音符彈出,激起水中一片漣漪,琴聲悠悠的止住。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誰?」
林若雪听的呆掉了,這才反應過來,忙用袖子擦擦眼淚,張口道︰「真是抱歉,實在是琴聲太傷了。」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
但是,為什麼偏偏是她?
李睿煜面無表情的起身,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林若雪心內咯 一聲,待到他走了之後,又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心里納悶,這人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