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肅肅,隆冬將至,百草枯黃。牧民早把過冬的草料曬干儲存準備過冬,但是一些瘦弱些的牲畜全部殺掉,或風干或腌制。現在是牧民最清閑的日子,他們往往聚在一起唱歌跳舞喝酒吃肉,好不快活。霫族的首領羽拍打木都帶著一千人的親衛隊和唐心的百人隊出發了,還帶有一些本地的特產和一些奇珍異寶,叼狼大會其實也是個貿易互市的大會。
剛到霫族與突厥的邊境,羽白木都下令安營扎寨。說是邊境,不過是各部落混雜而居,正行互市的一個草場而已。羽白木都心里是有些不安的,畢竟敵強我弱,但又有些期盼,若得突厥啟民可汗看重,霫族才有可能迅速強大起來。啟民可汗就是因為得大隋支持才會一躍成為突厥最強大的勢力。
唐心此時正愜意地坐在自己營帳外,嘴里嚼著牛肉干,喝著花茶,看著鐵勒與她的百夫長比武較量,她教了鐵勒一套伏虎拳,剛猛有力,很適合他練。鐵勒在練武上倒是極有天賦,百夫長黑固倫本佔身手靈活,能與他打個平手,如今卻是處處受制。黑固倫跳出戰圈,大聲嚷嚷道︰「狼頭,你太偏心了,這拳我也要學。」
「嘿嘿,你不行,力量太小不能發揮其優勢。這趟突厥之行,你若表現得好,我可以考慮教你一套擒拿手。」唐心不由想起在特種部隊時,教那些菜鳥習武的樣子。那時,心中有信仰,雖苦雖累些,心里卻是踏實的。不象現在,心如浮萍。
忽有一騎疾奔而來,就要沖入營帳之際,馬頭調轉,從側翼跑開去了,馬上的人卻一躍而下。「我說是誰呢,哈木,你教了我騎術,也不用來給我個下馬威吧。」唐心笑容可掬地趨前就給了他一個掃膛腿。
哈木笑著跳開了,委屈地叫道︰「我哪敢呀,頭,你饒了小的吧。」
「那你還敢躲。」唐心瞪了他一眼,臉上卻有些崩不住,先笑開了︰「說正事吧,打探到什麼了?」
哈木躬身執禮道︰「頭,距此一百里,西北方向,有精騎五百扎營。我們已搜尋到他們的斥侯,有兩人埋伏在距我營不到兩里處。另八人回營途中,趁他們休息之時,我們在草地上撒了些迷迭草,迷迭草上有馬豆粉,所以他們一個時辰內趕不回營地。」迷迭草有異香,是一種能令馬精神亢奮的草,馬在疲累時特別願意吃點提神,但吃太多會拉稀,所以加點泄藥巴豆就不易被察覺。
「哈木,你們干得漂亮。」唐心不吝贊賞,「他們的斥侯是牧民裝扮嗎?」。牧民自會愛惜馬力,他們若是一路急馳而歸反而令人生疑。可見對手也是心思細密之人。
「正是。他們都是突厥兵。黑夜曾听得他們談話,他們正是沖我們飛狼軍來的。」黑夜(唐心取得綽號)是飛狼軍最好的潛伏兵,也是草原上難得的潛水高手,所以他能控制他的呼吸更細密綿長,不易被人發覺。
「好,好。心思縝密的斥侯十人隊,與我們一樣啊。果然是精兵。」唐心嘿嘿冷笑兩聲,听得他們仨人眉頭一跳。「哈木,那兩個斥侯就交給你了。黑固倫,讓兄弟們整裝待發。鐵勒,給我燒壺蜜茶涼著。我先去羽白大人那兒一趟。」唐心說著朝馬廄走去,落日斜暉便灑到她身上,她眯了眼瞧了一眼太陽,咕噥一聲,「看來他們要來夜襲呀。」
月黑風高夜,殺人正當時。
距敵營二十里外,九十一人坐在夜風中靜靜地等著,他們的馬也寂然無聲,很安靜地立著。忽然有一人打馬而來,手執火把。「口令」
「老鼠愛大米。」是哈木的聲音。
「他姆和姐累。」眾人心中鄙夷,狼頭的口令取的實在不咋的,他**和姐累,打戰不是爺們的事嘛。唐心自然不知道他們的心思。「Tom和Jerry」是她最愛看的動畫片之一。
「頭,突厥兵在一個時辰前撤營了,向東北方向去的。我們的人已經跟上去了。」哈木回稟道。
「斥侯晚歸,看來他們起疑了。這倒有趣些。」唐心下令上馬追蹤。一人雙騎剛剛又歇了腳力,盞茶功夫便到了突厥兵先前的宿營地。唐心細細看了營地,贊嘆道︰「非常老練,幾乎沒留痕跡。」看到大伙不屑的神情,不由笑了,「你們更專業。但是低估對手會死的很難看的。」
突厥營,特勤將軍突椏西正坐中帳,五個百夫長分坐兩旁。「飛狼軍確有狼的狡猾,現已經證實他們確實在馬的食草中下了巴豆,而我們尚未搜尋到他們的斥侯。今夜要防他們襲營,你們五人輪流值夜,叫狼崽們別睡死了。」
「是」五人躬身點頭,齊聲應道。
「據回報,木都足有親衛千余人,其中必包括飛狼軍的百人隊,或許更多。敵不明,我不動。若有敵情,速報與我,你們散了吧。」突椏西揮揮手,他那粗壯有力的胳膊爆發出的力量曾令每一個對手膽寒,但是他容易被人忽略的是他粗野的外表之下的縝密慎思。
又向東北挺進三十里,就遇到折回的斥侯。他們回報說突厥兵在東北再次扎營。因為他們不斷派兵搜尋狼軍的斥侯,謹慎起見,他們只留下黑夜盯梢。
「哈木,他們的兩個斥侯呢?可問出什麼?」唐心在地上畫著草圖,似隨口問道。
「他們都是硬漢子,哈木敬重他們。」哈木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所以你就砍了他們。」唐心無奈地搖搖頭,掃了眼身邊的近百人。在地上畫了幾下,「你們看,他們東北挺進,是因為他們要讓我們相信,他們的目標並不是我們,而是更北的契丹部或者其他人。他們看似離我們又遠了一百多里,但其實他們走得路線是弧形,離我們的營地並沒有拉遠多少。我們人少他們又全力戒備,要夜襲他們我們勝算並不大。所以我的提議是我們回營,在營外設伏。突厥兵若來攻,我們以逸待勞,必可一戰而勝。你們以為如何?」
「頭,我們听你的,領命就是。」眾人應聲道。唐心又有些無奈,古人的上下尊卑觀念不是一時所能改變的。
夜涼如水。當地平線上第一縷陽光灑向大草原時,唐心抖抖身上的草皮,皺眉,「這突厥人真是壞蔫了,讓我守了一夜,身上衣服都能掐出水來了。」草原露重,這一夜的確令人不好受。
「這群羊羔子,居然沒敢來。」黑固倫第一個跳出來表示憤怒。鐵勒卻很淡定地迎著光在那立樁蹲馬步。
「等黑夜消息吧,大家回營。」唐心看著火紅的太陽突地跳出地平線,整個草場似乎都被渡上了金色,很是壯美。心忽然平靜了下來,眉頭掀起,詭秘一笑︰「或許我該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