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材魁梧,虯髯黑發,深目高鼻,正是那一語驚王庭的拂涅弓長。只是他是靺鞨族人,怎會跟蹤飛狼軍,而且那一眼的冷冽,似乎對飛狼軍動了殺機。
「這人氣場太強,不能硬踫。我得去模清他的目的。」唐心思索已定,除了貼身收藏的手槍、掌心弩、軍稜刺,還備了一匹馬,四個水囊和一些干糧,還有幾件衣服和一些銀兩,扎成一個包袱掛在馬背上。最後,拿了阻擊步槍去阻止拂涅弓長的追蹤,這邊命令飛狼軍撤退。
唐心在一片小山坡頂趴下,很快用瞄準儀鎖定了目標。拂涅弓長自馬背上一躍而下,口中呼嘯一聲,命令馬兒向後奔逃,自己一個翻滾,滾到一個低窪的沙地,整個身子埋在沙里,不敢抬頭,運起全身真氣,提神戒備。
「好身手。」唐心暗贊,從沒有一個人能躲過她的阻擊,他是頭一個。唐心並無意殺他,這樣的男人她是敬佩的,這樣的朋友她還是想結交的。唐心把阻擊步對準他的頭頂,只要他抬頭,便會感受到壓迫。但她也不敢掉以輕心,只要讓他迫近一二百米,死的就可能是她。
毒辣的日頭,滾燙的沙子,烤得兩人都快焦了。唐心早有準備,不但在身上蓋著濕淋淋的篷布,還把自己半個身子埋在沙里,便是這樣那也是汗出如漿,滋味絕不好受。兩人伏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唐心算算時間,拂涅弓長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飛狼軍了。她從山坡上一躍而起,快速沖到他們扎營之所,騎上早已備好的馬匹,消失在黑暗之中。
拂涅弓長自沙堆里爬起,緩緩地起來,打了一套慢騰騰地拳腳,這才呼嘯一聲,召回自己的白馬,向唐心消失的方向追去。
三日之後,拂涅弓長有些失望,那人隱匿的手段比自己還要高出一籌,他完全失去了他的蹤跡。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真正的高手了。生死一線的對峙令他的武功又突破了一層。這樣的對手千載難逢啊。拂涅弓長剛經過一個小草場補了些水,決定去各部落踫踫運氣。
迎面走來一匹棗紅色的馬,上面端坐一人,雖是草原牧民打扮,卻是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裝。正要錯馬而過,那女子仰頭喝水,馬腳卻一踉蹌,陷進沙里,人頓時從馬上摔下,拂涅弓長自馬上一躍而下,手中馬鞭揮出,把她卷入懷中,輕輕落地,笑問︰「姑娘可好安?」
「好,好,多謝,多謝。」這女子忙不迭地道謝,頭卻未抬起,理理身上的衣服,整整垂下的鬢發,壓了壓帽子,方才抬頭對拂涅弓長拱一拱手,「多謝兄台援手,尚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張三。」拂涅弓長心下暗笑,分明是個女子居然行男子的拱手禮。
「在下李四。」兩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李小姐是中原人吧?」
「是呀,你怎麼知道的?我的裝扮有那麼糟嗎?糟糕透了,這草原大漠我真是一無所知,若非師父半年前來此為我尋一匹好馬,到如今還未回家,我才不來這鬼地方,這可怎麼辦呀?」絮絮叨叨地略帶著哭音。
「李小姐若無固定去處,不如與在下同行。在這大漠里,你孤身一人,怕是會遇到危險的。」張三看她無措的樣子,就動了惻隱之心,出言提醒。
「真的嗎?太好了。」李四跳起來,抓住他的胳膊,「謝謝,謝謝。」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忙松開了手,退了回去,羞澀地低下頭,臉上飛起兩朵紅雲。
兩人結伴而行,說說笑笑倒也少了寂寞。張三話並不多,倒是李四一直絮絮叨叨個沒完,張三一概報以微笑,好在她的聲音清澈純淨,倒似汩汩泉水流過,並不令人生厭。
突然,一團烏雲朝這邊飄過來,張三抬頭一看,大驚,「不好,沙塵暴。」一拽李四的馬頭,朝一側疾馳過去,在一塊大岩石旁躍下,抓起馬背上的行禮,從里面抽出一件大披風,當頭把自己和李四罩在下面。「希望不會朝這邊過來,否則我們會被埋在沙里。你做什麼?」他看見李四一邊把行禮綁在身上,一邊正把水囊里的水往沙地里倒。
過了須臾,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呼嘯而至。張三把她拉進懷里,讓她背靠岩石坐下,自己雙腿跪地,雙手緊緊撐著披風,擋住所有沙石。傾刻間黃沙沒過頭頂,兩人盡量放緩呼吸,但很快便有了窒息的感覺。張三感到李四艱難地挪動子,知道她是支持不住了,只得更加貼近她,他的唇封住她的唇,一口真氣度過去。李四渾身一顫,只覺一股清流直入心脾。她繃直了身子,在黑暗中亦瞪大眼楮瞧著他,隨即卻放軟了身子,閉上了眼楮。
張三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或許下一個彈指間,便是他們命喪黃泉之時。突然,他感到背上的壓力似乎沒再增加了,沙塵暴過去了。張三大喜,一手抓住她,就要破沙而出,但他真氣不繼,內息不穩,反而趴在李四身上。就在此時,一個水囊塞到他鼻下,他精神一振,原來是李四準備的空水囊中僅有的一點空氣,他大力吸了幾口,調穩內息,一沖而起,兩人軟倒在沙地上,大口喘氣。
休息了片刻,張三慢慢地站起,又打了那套慢拳,收勢之後,仰天長嘯,似有奔雷之聲。張三的功力又增進了。這時,他發現自己的馬似乎動了一下,那馬只露出半個馬背,馬頭艱難地向上昂起。他趕緊過去把馬從沙里挖出來。他的馬是野馬,他剛馴服不久,所以還有避險的能力,肯定在風沙來襲之時,頭頂岩石,一直不停跳躍,不讓風沙埋了自己。李四的馬卻是家養的,早被沙子整個掩埋,自是無救了。
李四靜靜地躺了一會兒,突听張三很是認真地說道︰「方才一時情急,多有冒犯,你若願意,我可娶你為妻。」
李四愣了下神,「噗」一聲輕笑,「那可不行,等我愛上你吧。」說著,她站起來,走到張三面前,很自然地坐到他身旁,伸出了右手,「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唐心。」
看著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的女子,神情安然,眼神真誠,帶著淡淡的笑意,便覺得心里溫暖。張三試著也伸出右手,被唐心輕輕一握,他揚眉一笑︰「我叫張仲堅,在家行三,多有人叫我張三。」
「你也是中原人?」「正是。」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唐心夸張地抹了把眼淚。
「你是個有趣的人。」張仲堅朗聲笑道。這是個機敏果敢的女子,先前的柔弱無措都是裝出來的。自信、從容、淡定,還有一些調皮,這樣的女子啊。想起沙塵之下唇上那柔軟的觸感,心怦然一動。
唐心看他怔怔地望著自己,神情溫柔,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直擊其心。一時相顧無言,此時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