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飄忽而至,世民拔劍相迎。人來劍凶狠,如靈蛇吐信,招招攻其必救。他的劍術遠勝過李世民,李世民又失了先機,被他逼得步步後退。此時崔雲舒方才站起,一見李世民正向這邊退來,急忙向旁邊躲閃。
李世民深知身後就是崔雲舒,一咬牙,挺劍上前,竟不顧對方之劍,直刺他的胸前檀中穴。這是不要命的打法,就算刺中對方,自己不死也得重傷。那人一見突然冒出一個女子,已是心驚,見李世民這不要命的打法,腳下不由亂了,他側身避過李世民一劍,衣服卻被劍尖挑破,然而他的劍尖顫動幾下,不知為何,劍尖向上移了分寸,刺中李世民的右肩。崔雲舒緊緊握住手槍,雙手有些顫抖,她始終沒敢開槍,就算開槍也是無用。因為那人並未追擊,幾個縱躍,跳入河中消失不見了。
崔雲舒深吸幾口氣,穩了穩心神,把手槍塞回懷里,跑了過去,急急問道︰「傷得嚴重嗎?」。一邊掏出絲帕壓住他的傷口,拿到近前看了看,月光下看不真切,又聞了聞,「不知道會不會有毒?你頭暈不暈?」
「沒事兒,那人手下留情了。劍上不會有毒的。」李世民反而笑笑,溫言安慰她,「不過是皮外傷。」
「世民,把衣服往下拉拉,我給你包扎一下。」崔雲舒撿了他腳底下的劍,往裙角一劃,扯下一長條,絲帕按在他傷口上,用布條綁緊了,「我們趕緊回吧,總要上了藥才叫人放心。」一手拿了他的劍,一手扶著他,往回走去。
李世民看著她有條不紊的包扎傷口,听著她關切的話語,心中卻暗嘆了口氣。「不用扶我,你腳還痛嗎?」。
崔雲舒搖搖頭,「世民,謝謝。」此時她已想明白,李世民是因為怕傷到自己才拼命阻截,否則他至少可以退避,直到驚動守兵。這個世上,或者秦叔寶會為她擋劍,因為他們結義了,因為他的俠義。程咬金也可能會為她擋劍,因為可憐她,或者因為他可怕的運氣。那麼李世民呢?她不敢想。近二十天的相處,相熟得如同老朋友,彼此間說話也全無禁忌。但此刻,崔雲舒只顧低頭匆匆趕路,害怕戳破了那層紙,自己將無所適從。
「我們是朋友。」李世民笑笑,雲淡風輕。但是那一劍讓他明白自己有些喜歡上這個奇特的女子,她有著謎一樣的神奇能力,卻有著天然的親和力,令人如浴春風。而此刻她的淡定和這聲謝謝卻讓他明白了,他們只是朋友。他略有些自嘲地想著,「這樣也好,否則崔家五哥還不向我拔劍。」
「是的,雲舒記下了。」崔雲舒鄭重地點點頭,心里有些如釋重負。「我們回吧。」
李世民吩咐了守兵加強戒備,並對他們的統領說出了自己的推測,「那人身量與我相仿,偏瘦,著一身黑衣,使長劍,劍術很高,應該是江湖中人。他此行的目的或許是鳳凰草,所以看到我並非守兵就不想傷我性命。」統領自是領命去追查。
兩日後,也沒有查到絲毫線索。倒是李世民的傷已無大礙,崔雲舒趕緊逃離了鳳凰鎮。因為這兩日里,每次幫他換藥時,他時而含情脈脈,時而緊著眉頭,時而欲言又止,令她著實膽顫心驚。跟未來的皇帝玩曖昧,那就不是小三問題了,而是要玩宮斗了。她帶上兩個護衛趕緊撤吧。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時的杭州秋雨綿綿,透著些微寒意。遠近多少樓台水榭被籠罩在煙雨中,泛著輕愁。都說江南女子多靈秀,都說江南女子總多情,卻原來是這一方水土也多情啊。
淡妝濃抹總相宜,西子湖畔,有一間雅致的二進間鋪面,畫梁上挑出一面絲織的旗子,上面是「雲裳堂」三字的雙面繡,世人皆知,雙面繡是最考究繡工的。
店鋪的里進,崔雲舒品著明前的龍井茶,吃著松脆香甜的蓮子酥,靠著兔毛鋪就的軟席高腳榻上,晃著兩只光腳丫兒,正愜意之極,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莫姨,我可想你了。」
「喲,這小嘴兒甜的。又想著差遣你莫姨呀。」程夫人笑眯眯地看著她,搖著頭毫不容情的貶損著她,「雲舒,你可又黑了,瘦了,更丑了。」
「沒有莫姨疼我呀。瞧瞧我這小可憐蟲瘦的。」崔雲舒走過去,趴在她背上,帖著她的耳根子,「莫姨,你在這里可住得慣?這兒總下雨,潮氣大,怕你受不了。」
「我沒事兒,就是總下雨,忒煩人。等找到信得過的人接手,我便回山東。對了,雲舒,這邊的女子更拘束些,也喜淡雅的花色,我們很多衣服賣得不俏。你可得想想法子。」
「看來我們要多雇佣些本地繡娘。這幾日我也到街市上逛逛,多設幾款新式樣才好。」崔雲舒也早料到了,這也是她要來杭州的原因之一。
「程夫人,繡雲莊又派人來挑事了。」此地的掌櫃莊秋霞匆匆來報,只瞧她神色並不著急,卻有幾分哭笑不得。
「又來了,雲舒,瞧瞧熱鬧去。」程夫人順手抄起放在門後的一把柴刀昂然前去。
崔雲舒倒被她嚇得眉心一跳,不過想想莫姨的行事氣度,又安心地跟了出去產。
挑了門簾出來,便看到中間站著一個端莊秀氣的女子。程夫人笑道︰「喲,今兒個改唱文戲了。這家伙可就用不上了,說說吧,今兒個唱那一出啊?」說著把柴刀往櫃上一放,拉過一張椅子,四平八穩地坐下,「秋霞,看坐。」
莊秋霞忙搬了張椅子便要過去給那女子,卻听程夫人笑罵道︰「有點眼力勁,給東家看坐。他們繡雲莊上上上幾回了,那個東家不是說繡雲莊怎能和我們平起平坐,我們怎好拂了人家的意。」
那女子並未動氣,依然上前福了一禮,「見過程夫人,我們東家說,閑雲詩社最近出了幅好貼子,名動江南,我們兩家不如以此為題,勝者為尊,敗者退出江南,不知程夫人敢應否?」
「我為何要應下,我又沒喝上你們東家請的花酒。等我家小子來了,你們東家擺上幾桌,讓他喝暢快了再商議其他。」程夫人打了個呵欠,「送客。」
那女子方才有些急了,「這位是崔東家麼?你也不應下嗎,雲裳堂不敢應戰之事明日便會傳遍江南的。」
崔雲舒笑著搖搖頭,「在這里,我不是東家。」然後站起,挽著程夫人的胳膊,「莫姨,你上回說的宋嫂魚可得給我來一盤。」兩人再不理會她,說笑著就進去了。
莊秋霞眨眨眼,又眨眨眼,笑了,做了個送客的姿勢,「你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