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說我殺了他們我的罪孽有多深重,那你有沒有想過,本來可以錦衣玉食的我,被突然間送到那個清苦的道觀里出家當了道士,甚至于我原本就體弱多病,在沒有了家里精心的調理之後,我自己要怎麼樣好好地照顧自己?當時我只有八歲,一個八歲的孩子就必須懂得什麼叫現實。就算觀里的飯菜再難吃,我都不敢不吃,不敢不吃飽。我每天都想著怎麼讓自己開心,每天都漫山遍野地跑,都只為了讓自己不要生病,讓自己好好地活下來。我原本應該是可以過著很舒適安逸的生活的,為什麼要獨自承受那些?」
面對竭斯底里的鎮元子說的那麼一大段獨白,我們大家都感到很匪夷所思,尤其是道長。我想,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小時候看起來那麼活潑可愛的師弟,竟然有著這麼讓人難以琢磨的陰暗心理。
「主人,他小時候明明那麼早熟,為什麼現在反而表現得那麼幼稚了呢?」
小狐狸的一句話終于點醒了我,我說怎麼總覺得那麼違和呢,原來鎮元子的說話語氣跟他的實際年齡真是差太多了。雖然這麼義憤填膺的樣子很符合道長向我們講述的那個鎮元子的性格,可是,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即便當年他再怎麼怨恨,如今人也已經被他殺了,就算有仇也已經報了,為什麼他表現出來的樣子還跟二十幾年前一樣?
「你是說……?」
小狐狸沖我點點頭。
我看向仍在那里口若懸河般訴說自己心中的不滿以及怨憤的鎮元子,冷冷地說道︰「你到底是誰?」
雖然覺得沒有可能是誰易容成了鎮元子,但連小狐狸都看出不對了,這就使我心里的懷疑更加強烈了。想到連伊的易容術,我又不禁覺得偽裝其實挺簡單的。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鎮元子在內,都很吃驚又不解地看著我。而鎮元子的表情里,則多了一絲狼狽。
「哼,果然不是鎮元子本人。」看著「鎮元子」臉上微微的狼狽與失措,那些憤慨、不甘、怨恨等等表情已經開始有點掛不住了,答案已經不說自破。
在得知自己被騙後,道長立刻拿出隨身攜帶的水晶石,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你不是鎮元子。」道長的語氣並非疑問,而是很肯定地在敘述著一件事實。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看向「鎮元子」的左手,果然,那只手是完整無缺的。
這時,余蓮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在听對方說了幾句什麼後,余蓮的臉色突然一變︰「什麼?假的?……嗯,好,我們會盡快給你答復的。」
余蓮掛斷電話後,緊皺著眉頭說道︰「安羽然和她媽媽並沒有在家里,于一墨說就在剛才,他面前的安羽然和安太太突然變成了兩個小紙人。」
「紙人?替身」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木偶師一說?可是,那是木偶師,應該用木偶做替身吧,怎麼會墮落到用紙人?
「是馭鬼術的一種,利用自己養的鬼附到紙片上,再在紙片上寫上所要代替之人的生辰八字,那麼紙片里的鬼魂就可以暫時偽裝成那個人。」余蓮向我解釋道。
「那麼,不用問,眼前這位鎮元子大師,要麼也和安羽然一樣,是用的替身,要麼,就是安羽然了吧?可是,如果是紙人的話,應該可以做到把那個人扮演得以假亂真,少根手指根本就不算什麼。既然做不到,那就可以肯定了你就是安羽然了吧?」連恆笑了笑,一語道破事情的真諦。
對面的「鎮元子」在听到連恆的分析,原本就已經聚到了一起的五官變得更加緊湊了。只見他滿臉不甘心,咬牙切齒地看著連恆,身側的雙手早就因為那麼用力地攥拳而弄得骨節泛起了青白色。可是即便如此,他的鄙夷的仇視的眼光卻始終沒有消失。
「鎮元子在哪里?」道長的表情很是陰冷,雖然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顯得不怒而威。
「哼,你們想見他,就先過了我這一關。」對面的人的聲音已經開始改變了。而且我發現他的臉開始變窄變小,臉上的五官也在慢慢睇回各自歸原位,最後終于變回了安羽然的樣子。安羽然的容貌本就姣好,再加上她的身材很好,此時此刻她就那麼冷冷地看著我們,還真有些像被某總裁培養出來的。
我很奇怪為什麼大家都喜歡說那句話,什麼「先過了我這一關」。要知道,如果一個配角說出這麼一句話,那麼他或她離死亡就已經不遠了。而且,別人的恩怨可以自己解決。你即便在這時死了,那也並沒有給對方真正做過什麼有意義的事情。
果然,在听到她的那句話之後,余蓮和連恆一並上前,分別站在了道長的兩邊。我和連伊依然站在那里沒有動(關鍵是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能做點什麼),雖然現在已經是劍拔弩張的時刻,可是我卻並不希望道長他們和安羽然真的動手。因為,就在剛才,我看到女孩子的臉上有一絲勉強的抵抗,就像是她本身其實並不那樣,可又迫于無奈地必須跟我們站在對立面。
「你知道嗎?其實于一墨真的很喜歡你。」我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為什麼會突然想說這個,但話已經說出口了,就不能再收回了。
安羽然在听到于一墨的名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一絲的動搖。可是,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她就又換上了那副冷傲的面具︰「哼,他對我好也是因為他自己願意的,我們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麼男女朋友,都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你……」雖然我也看到了她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變化,但听她這麼說,又覺得她並沒有在說謊。我不禁為于一墨感到悲哀,自己那麼喜歡的女孩子,最終也只是把他當成是自己寂寞時的一個伴兒,不知道于一墨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麼想?
「鬼妖,你現在跟她說于一墨干什麼?很明顯,安羽然是跟鎮元子一伙的啊」連伊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我怎麼能告訴她,面前的女孩子也許根本就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強勢,也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酷,因為我覺得她不是那樣的人?就算我這麼說,連伊也不可能相信的。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連伊的讀心術竟然失靈了,雖然這對她來說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可是,沒有讀心術的她,能不能看出埋藏在安羽然強硬外表下的脆弱與無助?
「呵呵,小師兄,原來你的那些小朋友里,還真有個跟別人不一樣的啊」突然,從店里側的一個貨架後面,走出了一個人。而那個人,正是鎮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