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然臉上的血色早已退去,縴細的眉毛因為忍受痛苦而幾乎糾結到一起,蒼白如紙的臉上大滴大滴的冷汗順著她的臉頰不斷滴落,痛苦的呻/吟聲不時從她的嘴中溢出。可能是痛苦在逐漸加劇的原因,安羽然一開始還呈蜷縮狀態的身體慢慢地向右側倒了下去,她的右手因為被連恆拉月兌了肩關節而無力地垂在身側,此時即便是想用右手支撐身體也沒辦法做到,最後只能是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想到她體內蓄積的那麼多鬼魂的怨氣,便不難猜到安羽然現在這麼痛苦的源頭是什麼。安羽然剛才說她是被那些怨靈控制的,也就是說,如果她在潛意識里開始反抗的話,那些怨靈就會干擾她的思維,迫使她去做它們想讓她做的事,比如殺麻五爺和安九爺,再比如現在跟我們對抗。興許是感覺到了安羽然有了放棄的念頭,那些怨靈開始發怒了。
「你們別總是在一邊站著,快想想辦法啊」我放下小狐狸,和連伊一起扶住躺在地上的安羽然。
余蓮猶豫地說道︰「辦法不是沒有,只是,如果要除掉那些怨靈在她身上留下的怨氣的話,就只能用驅散咒,而且那些怨氣已經與她自己的精氣融為一體了,用驅散咒的話只能是將符咒畫到她身上。可是,驅散咒可驅陰氣、魂體、怨氣,她體質屬于致陰體,本就屬于極易離魂的那種,用驅散咒很可能會連同她自己的魂魄也一並驅散。」
「而且,用驅散咒驅散的魂魄,是很難再回到她原本的身體里的。」道長意味深長地補充道。
那到底該怎麼辦?安羽然現在的樣子讓人看了就覺得膽戰心驚,可是如果真的像余蓮說的那樣,使用驅散咒時她自己的魂魄也被一並驅散那該怎麼辦?
「沒,沒關系,你們盡,盡管用,用驅散咒。幫我,幫我講那些怨氣從我身/體里面驅走。我,我不要再被,被那些東西控制。我不想,不想再殺入……」女孩兒努力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就連說出的話都是斷斷續續的,可是她的語氣卻仍然很堅定。
道長對我們點點頭︰「沒有其他辦法了,她再這樣下去也會因為那些東西的控制變成行尸走肉的。現在最緊要的,就是讓安羽然擺月兌那些怨靈的控制。」
為了避免被波及到,我抱著小狐狸站到一邊,雖然我很相信余蓮對于他那些鈴鐺的控制能力,以及道長駕馭那些符咒的能力,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仍然是余蓮用集魂鈴在空中布下了一個聚魂陣法,安羽然被放在地上陣法的正中央位置,而他們四人則分別站在陣法的四個方位。等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們四個將手緩緩地拉到一起,口中念動咒語,鈴鐺開始在空中旋轉,而被陣法籠罩著的安羽然臉上的痛苦表情也開始慢慢減退。
只見被陣法罩住的那塊區域里面漸漸出現許多灰色半透明的影子,它們不停地嚎叫著紛紛想要飛到房間的各個角落,可都在陣法邊緣被攔截下來。有些灰色影子不小心踫到了懸于空中的集魂鈴,只听「叮鈴」一聲脆響,那個踫到鈴鐺的影子便被直接吞入鈴鐺里面。
「千萬別處什麼差錯啊」我口中輕聲祈禱著。
「放心吧,她的陽壽還不到時候呢,而且,你要相信那幾個人能力。」小狐狸這次沒有抬頭看我,而是直直地看著連恆他們幾個人的方向。
看著小狐狸故意扮成熟的樣子,我緊張的心情終于有所放松,但︰「小狐狸,你還是用正常才口氣說話吧,你這樣,我有點不習慣,好囧……」
我突然感覺到懷里的小狐狸身子一僵,然後听到它別扭地說道︰「咳,阿寶,它睡著了。」
我︰「……」鏡妖,你敢不敢在偷襲小狐狸之前先跟我打個招呼?
「你怎麼又佔用小狐狸的身體?你這樣動不動就附體,小狐狸會吃不消的。」
「哦?你這是在怪我?」
「那,那倒沒有,我就是覺得你這樣對小狐狸不公平。而且,你這次怎麼連聲音都用的小狐狸的,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不知怎麼的,我有點心虛。
「那我下次注意。」雖然鏡妖說得很不情願,但它能說出這種類似妥協的話,還是讓我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繼續望著施術的幾人,默默地看了一段時間後。
「鏡妖?」
「嗯。」
「于一墨和安羽然交往的那段記憶,你真的都已經給他抹掉了嗎?我是說,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個叫安羽然的女孩子曾經是他最喜歡的人?」想到安羽然對于一墨的感情並不比男孩兒付出的少,心里面不免開始覺得被遺忘的女孩兒很可憐。
「沒有。」
「什麼?」我驚訝地看著懷里的小狐狸,它現在體內的靈魂不是自己的,而是屬于那個它一直都嗤之以鼻,卻一直都沒辦法贏得了的鏡妖的。它仍然沒有看我,只是盯著陣法里的那幾個人。
「我沒有把他記憶里關于安羽然的部分全部抹掉,只是把他的記憶做了一點修改。畢竟安羽然跟他交往過,而且知道的人不在少數,把那段記憶全部抹掉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可是,如果把他的記憶改成他跟安羽然已經在重陽節爬山那天分手,而之後他再沒見過安羽然,這樣的話,事情就簡單的多了。連恆他們不是經常這樣做嗎?」。
我︰「……」連恆他們就做過一次好不好?呃,好吧,是我知道的他們就做過一次。
「好吧,不管怎麼樣,都謝謝你。」
之後鏡妖就一直沒有跟我說過話。我不知道它為什麼會突然想要附體到小狐狸身上,明明即使是在蠶食線里也不會影響到它對外界事物的感知,它又何苦總是借用小狐狸的身體呢?而且,它明明是妖,為什麼總是做一些鬼魂才做的事情?
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鏡妖為什麼要附體到小狐狸的身上,但懷里的小狐狸卻慢慢恢復了自己的意識。它迷迷糊糊地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竟然又經腦袋鑽到我的懷里,睡著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安羽然終于慢慢平靜下來,臉上的痛苦完全退去,蜷成一團的身子也舒展開來,被冷汗浸濕的頭發貼在她蒼白的臉頰上,黑白交替間更顯出女孩子的脆弱猶如不堪一擊。
連恆他們幾人慢慢收聲,隨著咒語的停止,空中的鈴鐺一個個全都回到余蓮手中。連伊蹲下/身去查看安羽然的形勢。女孩兒閉著眼楮,胸膛微微地起伏表明了她仍然還活著,也就是說驅散咒並沒有對她產生不好的影響,大家也終于松了一口氣。我看到他們的樣子都很疲憊,為了確保安羽然的安全,這次施術顯然耗費了他們不少精力。
我們把安羽然安置到沙發上,茶幾上還有于一墨沒有喝完的茶水,連伊順手就給她倒了一杯,也顧不得茶水涼了沒有。沁涼的茶水灌進女孩兒的嘴里,可能是因為受到了涼水的刺激,安羽然慢慢睜開了眼楮。
「你們,能不能幫我最後一個忙?」
平時那麼驕傲的的女孩兒,醒來後開口第一句話竟然是向我們尋求幫助,這實在是有點讓人感到意外。
「什麼忙?」連恆問道。
「我想成為你們的鬼使。」